王默側臉看了看田中,淡淡地說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田中先生,你不覺得這樣公然羞辱中國工人的舉動很過分嗎?”
在漢陽鐵廠里作威作福慣了,田中還真沒被人,尤其是中國人用這樣近乎俯視的態度指責過,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聲音轉冷,說道:“如何懲戒工人,這是鐵廠的內部事務。↗,年輕人,你不知道多管閑事是要惹禍上身的嗎?”
或許是見到東洋主子站了出來,馮嚴有了底氣和膽氣,連忙走了過來,湊到田中身邊,微微彎著腰說道:“田中顧問,這小崽子肯定是外面什么人派來鐵廠搞破壞的,我建議立刻把他抓起來,嚴刑拷問,一定能問出幕后指使!”說罷還用陰狠的目光瞪了王默一眼。
剛才站出來和馮嚴抗爭的鐵廠工人石浩走到王默身邊,低聲勸說道:“小兄弟,你的情我們鐵廠的兄弟領了,不過還是別摻和進來了,那馮嚴和東洋人都是心狠手辣的小人,別讓他們找你麻煩。”
這個石浩在鐵廠工人中似乎頗有威望,人品性情又不錯,王默對他還是挺有好感的。
王默微微一笑,說道:“放心,不就是一個人模狗樣的東洋人,和一個捧東洋人臭腳的狗腿子嘛,沒什么大不了的。”
王默可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這話,因此田中和馮嚴俱都聽得一清二楚,臉色頓時齊齊黑如鍋底。
“抓起來,馬上把他給老子抓起來!”馮嚴沖著護廠隊怒氣沖沖地大喊道。
馮嚴發火了,護廠隊的十幾名隊員是知道馮閻王的陰狠手段的,也不敢怠慢,于是齊齊朝王默逼了過來。
眼看著護廠隊逼過來。石浩帶著幾名鐵廠工人護在王默身前,對馮嚴大怒喝道:“馮嚴,你不要欺人太甚!”
“石浩,老子看你是不想繼續在鐵廠干了。再多管閑事,馬上開除你!”馮嚴惡狠狠地威脅道。
護廠隊有十幾個人,手里又有槍。當然絲毫不懼石浩幾人,繼續朝王默逼近,只是顧忌著王二虎手里的駁殼槍,沒敢一下子撲上去。
王默什么槍林彈雨沒經歷過,哪里可能將區區十幾人的護廠隊放在眼里。別說四周有警衛隊在,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在這樣人群密集的地方,要對付十幾個充其量算打手的護廠隊輕而易舉。
不過,王默也沒打算自己動手。舉起右手一揮,隨即十幾名警衛隊員猛然從人群各個方向撲了出來。
啪——噗——啪——噗——
劇烈的打斗聲突然響起,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撲出來的十幾名警衛隊員就已經三拳兩腳將護廠隊打翻在地,并用駁殼槍抵住所有護廠隊隊員的腦門。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馮嚴嚇得臉色血色盡褪,田中望向王默的目光中更是驚疑不定。
“快…快去叫人,他們肯定是受人指使。故意來鐵廠搞破壞的!”馮嚴慌亂驚懼地大喊道,他這樣的狗腿子就是這樣。在有依仗的時候比誰都要心狠手辣,但失去依仗之后卻是要比誰都要膽小怕事。
四周的工人中也有一些平日里幫著馮嚴欺壓普通工人的,聽到喊話,馬上有幾個人轉身跑進鐵廠去了。
看到有自己人跑進鐵廠去叫人了,馮嚴才算多少鎮定了些,不至于因為害怕而當場落荒而逃。
“年輕人。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干什么?”田中朝王默問道,眼里滿是驚疑,難道真如馮嚴說的一樣,這個年輕人是受人指使。估計來鐵廠搞破壞的?
日本人向來欺軟怕硬的民族特性,尤其是這個時代,在被美國人用艦炮轟開國門之后,對歐美白種人是卑躬屈膝。可轉過頭來,面對亞洲比日本更弱的國家時,卻是狂太盡露,自視高等民族。
王默掃了田中一眼,冷冷一笑,說道:“田中先生剛才是沒聽清楚,還是沒聽進去?我說了,你不覺得逼迫劉老三全家老小跪在鐵廠門口太過分了嗎?路不平自然有人踩,我看不順眼,當然要站出來管一管。”
因為工作強度加大,最近鐵廠鬧事的工人越來越多,田中本來是想殺雞儆猴,利用劉老三一家震懾一下鐵廠工人的,沒想到王默會跳出來攪局。
田中陰沉著張臉,說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再說一遍,這是鐵廠內部事務,奉勸你不要隨便插手,否則只會給你和你的家人惹禍。”
王默正要下令將田中一齊控制起來時,四周人群突然一陣喧囂,鐵廠里面沖出一隊隊全副武裝的護廠隊,同時還有十名手持刀劍的日本武士也殺氣騰騰地小跑了過來,隨后又有幾個看起來像是鐵廠官員的人走了出來。
一下子出來了近百懷有敵意的武裝人員,為了保證王默的安全,警衛隊員立即放棄看押制服了的護廠隊,退到王默身前,組成人墻護住王默。
看到已方處于絕對優勢,馮嚴的腰桿一下子又挺直了,趾高氣昂地朝著王默叫囂道:“小子,怎么著,你倒是繼續囂張啊!告訴你,乖乖束手就擒,跪地求饒,說不準田中顧問大發善心,還能放你一馬!”
此時,一名鐵廠官員打扮的富態男子走出來,朝王默說道:“這位小兄弟,你應該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還是好好向田中先生賠禮道歉,田中先生應該也不會和你這樣的年輕人計較的。”
“不行!這小子還打了我一拳,不能就這么便宜他!”馮嚴絲毫沒有顧忌鐵廠官員打扮的富態男子,惡狠狠地大叫道。
富態男子對此似乎也習以為常,臉上的神情只是微微一滯,便沒有再說話。
王默皺了皺眉頭,朝鐵廠官員打扮的富態男子問道:“你是誰?”
富態男子一愣,瞄了一眼田中的臉色,隨即答道:“鄙人賈宏。是漢陽鐵廠總辦。”
一看賈宏的言行舉止,就知道他早已經被日本人徹底馴服控制,即便不是顧及也早就被架空,這鐵廠總辦多半只是個空名頭。
盡管猜到了事實,但王默還是冷冷一笑,問道:“賈總辦。我想問一問,這漢陽鐵廠到底是中國的鐵廠,還是東洋人的?”
賈宏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過頭去看了看田中,這舉動直讓田中在心中大罵賈宏蠢豬。
或許是感覺到田中的憤怒,賈宏有些磕磕巴巴地答道:“當…當然是中…中國的鐵廠。”
“既然是中國的鐵廠,那么為什么任由東洋人在廠里橫行霸道,任意欺壓鐵廠工人?”王默質問道,然后一指依然跪著的劉老三一家老小。對四周的鐵廠工人大喊,“東洋人逼迫劉老三一家跪在鐵廠門口,一樣是鐵廠工人兄弟,難道你們就不感同身受,不覺得羞辱憤怒嗎?”
聽到王默這話,石浩立即憤怒地大喊道:“沒錯,弟兄們,東洋人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今天他們能欺壓羞辱劉老三一家。明天一樣能逼死我們!我們不能看著不管!”
“對,老子也忍不了了。他媽的欺人太甚!”
“大家一起罷工,老子看他們能怎樣!”
“禍不及家人,如果只是劉老三也就罷了,連劉老三的妻兒老小都要羞辱,東洋人太不是東西了!”
四周工人的情緒被徹底煽動了起來,長時間壓抑下來的憤恨頓時爆發了出來。紛紛怒罵不止。
眼看著就要釀成群體沖突事件,田中雙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意,一聲怒罵道:“八嘎——”
田中身后的十名日本武士也齊齊拔刀出鞘,神情兇狠,明晃晃。閃著寒光的武士刀頓時嚇住了許多老實本分的鐵廠工人。
東洋主子生氣了,身為狗腿子的馮嚴反應也不慢,立即站出來,指著四周的鐵廠工人喝罵道:“他娘的,都活膩味了是不?誰敢鼓噪鬧事,想死嗎?”
與此同時,近百名護廠隊也抬起槍口,恫嚇四周鼓噪不休的鐵廠工人。
鐵廠工人本來大多都是本分的老實人,被日本人和護廠隊這么一恫嚇,頓時如同一盆涼水當頭淋下,熱血和憤怒迅速退去,沉默不敢出聲。
雖然暫時嚇住了四周的鐵廠工人,但是田中明白總要有個理由安撫工人們的,畢竟他不可能真的殺人。
“大家可能誤會了,此事并非我強迫劉老三的,而是他為了保住鐵廠工作,自愿一家人跪在鐵廠門口懺悔一天的。”田中大聲說道,“不信的話,你們讓劉老三自己說。”
隨即,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到了依然跪著的劉老三身上,想聽聽他到底是怎么個說法。
劉老三本來就是個懦弱怕事的人,否則也不可能被人稍一逼迫,就帶著一家老小跪在鐵廠門口。
感覺到四周無數目光,又看到田中那兇狠欲噬人的眼神,劉老三渾身一哆嗦,打著顫說道:“是…是我自…自愿的。”
四周鐵廠工人臉上滿是失望,馮嚴和護廠隊的人則是得以地笑了起來,田中嘴角流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笑容。
“自愿的?我怎么看不出來?”王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馮嚴獰笑著看著王默,說道:“小子,你還以為能煽動這些工人鬧事呢?乖乖過來添老子腳丫子,興許老子一高興,就不炮制你了。”說罷便帶著近百名護廠隊朝王默這邊逼了過來。
終究還是要靠槍把子說話,王默冷冷一笑,朝王二虎說道:“發信號彈,召集駐防漢陽的川軍一師一團過來!”
南北議和之后,川軍各部就陸續返回武漢一帶休整,準備回師四川。因此,這會武漢周邊地區可是有著大量川軍部隊的,而且都是王默召之即來的嫡系。
“是!”王二虎應了一聲,隨即從腰間拔出信號槍,朝天空一射。
砰——
一顆紅色信號彈拖拽著長長的尾巴,極為顯眼的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