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王默,別盡說這些題外話。”劉存厚神情不悅地看了一眼那名被王默嚇到的軍官,接著說道,“既然你是過來勸降的,我倒是想聽聽你讓我們主動放下武器投降的理由。”
“讓你們投降的理由?”王默輕輕搖了搖頭,“我想你是搞錯了,劉師長,你們并沒有選擇的權利,選擇的權利在我們川南革命軍的手上。我現在是給你們一個生存的機會,接受則活,拒絕則死,沒什么理由可講。”
“你…”
王默強硬的態度又激怒了四周不少的軍官,俱都用噬人的目光狠狠地盯著他。
王默依然風輕云淡,根本不在意這些第4師軍官的憤怒。
劉存厚滿臉的不悅,說道:“你這么咄咄逼人,就不怕我們和你玉石俱焚嗎?你之所以會過來勸降,不就是不想因為殲滅我第4師而傷亡過大,同時也是為了盡快趕到成都去吧?”
王默不答反問道:“劉師長,你知道我是怎么說服我父親同意讓我冒這么大的風險親自過來勸降嗎?”
的確,過來勸降是有生命危險的,王浩山怎么會同意讓自己的親兒子冒這么大的風險?
這一點,包括劉存厚在內的所有軍官都十分疑惑,俱都豎起耳朵,想聽聽王默是怎么說的。
吸引了所有在場的第4師軍官的注意力之后,王默接著說道:“我告訴我父親說,‘第4師和我們都是川軍兄弟,又沒有什么過不去的深仇大恨,何必非要以死相拼?我們不是劊子手,屠殺川軍兄弟百弊而無一利,這么做只會讓四川的父老鄉親唾罵記恨我們。”
聽了這話,在場的所有第4師軍官無不低頭沉默。
是啊,都是川軍兄弟,何必如此生死相搏?如果還有戰勝或者突圍的機會,那么拼死一戰也沒什么。可現在第4師已成甕中之鱉,而且外無援兵,他們實在找不到理由和川南革命軍拼死一戰。
現場沉默了許久,劉存厚才開口問道:“如果我第4師主動放下武器投降,我想知道你們川南革命軍會如何處置我們?”
看來劉存厚還是愿意投降的,王默強自按下心中的欣喜,正色道:“我也不想虛言哄騙你們,直說了吧,戰后第4師必須接受我們的整編,士兵汰弱留強,不能繼續留在軍隊的士兵在我們的安排下,可以成為地方保安團、警察、稅團兵或者進工廠當工人、回家種地都可以,任憑他們自愿。”
劉存厚對這樣的安置還算滿意,點點頭說道:“如果真能這么辦,我替第4師所有的兄弟謝謝你。”
“劉師長客氣了。”王默微微一笑,“再說軍官,他們暫時維持現在的級別和待遇,但是戰后他們必須進入軍校輪訓,然后根據軍校培訓的成績決定具體任職和待遇,不知劉師長有沒有意見?”
“不能現在就確定?哪怕是降低級別和待遇,將他們打散后安排,我想也沒人會有什么異議的。”劉存厚皺著眉頭說道,他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王家父子會過河拆橋,戰后清洗第4師的軍官。
王默一聽這話就知道劉存厚擔心些什么,于是說道:“既然劉師長有疑慮,那我就說清楚點。這么說吧,之所以要搞這個輪訓,是因為我要剔除前清時期走過來的舊系軍官,將他們下放到地方部隊。同時也是為了挑選出接受過或者適合接受新式軍事教育的軍官,補充進主力野戰部隊。不知道這樣的安排,劉師長能否接受?”
下放到地方部隊總好過被清洗,劉存厚想了想便答應了:“那好吧,我會說服第4師的各級軍官的。那么我呢,戰后是否也需要進軍校接受培訓?”
“是要進軍校沒錯,不過不是接受培訓,而是給別人培訓。”王默微微笑道,“我希望劉師長能在戰后組建的軍校中擔任軍事教官,如何?
劉存厚可是科班出身,不僅曾在四川武備學堂就讀,而且還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步兵科進修過,更有實戰經驗,擔任軍事教官是綽綽有余了。
劉存厚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靜靜沉思著。
王默以為劉存厚是不愿意擔任軍校的軍事教官,于是又說道:“當然,如果劉師長不愿意擔任軍校的軍事教官,我也不勉強。劉師長可以辭去一切軍職,在軍政府里掛個閑職,然后過普通人的生活。”
“我還是去軍校教書育人吧,要是整日無所事事地閑著,我非得瘋了不可。”劉存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條件談妥之后,原本就沒多少戰意的第4師官兵很快就放下武器向川南革命軍投降了。
為了避免出現意外,王默并沒有打算讓剛剛投降的第4師反戈一擊,參加到圍攻成都中來。不過,還是要將收繳掉武器的第4師全部帶去成都,這主要是為了瓦解成都部隊的軍心士氣。
解決第4師這個麻煩之后,川南革命軍又繼續向成都方向急行軍。
相較于川南革命軍以平和的談判“圍殲”第4師,此時成都中胡景伊圍剿彭光烈的戰事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城西幾條街區到處是碎石斷瓦、殘肢斷臂,地面上隨處可見斑斑血跡,金屬彈殼猶如沙子一般遍地都是,兩旁房屋的門窗墻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子彈穿射過去而留下的孔洞。
噠噠——噠噠——噠噠——
街道中央,一堆沙袋掩體后,第2師一個重機槍組在這里瘋狂掃射著。
馬克沁重機槍噴吐而出的彈鏈猶如死神的鐮刀朝著街區前方洶涌而來的第1師士兵瘋狂舞動,成片成片地收割著生命。
咔——
又一條彈鏈打完,主機槍手急得朝彈藥手大吼道:“愣著干嘛,想死嗎,快換彈鏈啊!”
彈藥手立即手腳麻利地從身后翻出一個新得彈藥箱,取出一條新彈鏈給機槍接上。
咔——咔——
機槍手努力扣動扳機,然而機槍還是沒有響,機槍手急得額頭冒汗:“不行,槍管太熱了,打不響了!水呢,快拿水來!”
對面第1師的軍官也不是吃干飯的,發現那挺要命的賽電槍啞火了,就明白這是個機會,立即高聲大吼道:“弟兄們,他們的賽電槍現在打不響了,都快跟老子沖!”
在軍官的帶領下,第1師的士兵立即發起了極其兇猛的沖鋒,洶涌的人潮瞬間淹沒了第2師布置在這條街區的防線。
類似的情況已經開始頻頻出現,要么是被第1師尋著可乘之機攻破防線,要么是因為人員傷亡太大導致防線崩潰,第2師的防守區域一縮再縮,現在基本上是龜縮在三個街區中。
由于第2師的頑強抵抗,第1師的傷亡也不小,雖然有雜牌部隊分擔些,可他還是感覺到了壓力。
“這都快兩天了,你們為什么還不能拿下第2師?第1師不是川軍中實力最強大的嗎?吉珊,你告訴我,到底還需要多久才能徹底殲滅第2師?”胡景伊焦躁之極地質問道,他的耐心已經快要被消磨殆盡了。
周俊爭辯道:“督軍,炮隊不能用,街區狹窄又沒辦法發揮兵力優勢,就算第1師實力再強大,一時半會也奈何不了龜縮防御的第2師。除非…”
“除非什么?快說!”胡景伊厲聲問道。
周俊答道:“除非不惜一切代價,用人命鋪出一條路,集中精銳部隊一舉沖進去,才有可能短時間內殲滅第2師。”
胡景伊正要說什么,此時一名負責偵查部隊的軍官跑了過來,向胡景伊匯報道:“稟督軍,據偵查小分隊回報,川南革命軍已突破第4師的阻擊,正迅速向成都逼近!”
“什么?”胡景伊大驚失色,怒罵道,“廢物,劉存厚那個廢物,連一天時間都沒有爭取到。第4師現在在哪,全軍覆沒了?”
那名軍官有些忐忑不安地答道:“不是全軍覆沒,第4師好像…好像是向川南革命軍投降了。”
什么!
胡景伊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過去,沒有什么比這更壞的消息了。
周俊也是大驚失色,他驚的不是川南革命軍來得這么快,而是劉存厚居然這么干脆就投降了。僅憑第1師,能守得住成都嗎?他現在發現自己真沒有多少信心。
“進攻,馬上進攻!不惜一切代價,無論死多少人,也要在川南革命軍到來之前解決第2師!”胡景伊面目猙獰地大喊道。
哪怕是到了如此境況,胡景伊心里還是存有一絲僥幸的。他幻想著在川南革命軍抵達成都之前解決掉第2師,然后集中部隊死守成都,等待北洋軍的救援。只要北洋軍入川,他相信收拾掉川南革命軍不成問題。
求援電報胡景伊早就發出去了,他滿心以為他的主子袁世凱肯定會派軍入川救他,卻不知道北洋軍那邊和江西、江蘇方面的民黨軍隊的戰況也已經進入緊要關頭,哪里可能在意無關大局的四川。
隨著胡景伊的命令下達,本來只是負責協助作戰的雜牌部隊在第1師槍口的威脅下,不得不拼命沖擊第2師的防線,用人命給第1師鋪出一條血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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