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全國形勢越發緊張。
孫中山積極推動“討袁軍”的組建,并敦促南方各省。
相較于民黨的拖拖拉拉、爭議分歧,北洋軍的行動要迅速和兇猛得多,袁世凱一聲令下,北洋軍各部隨即展開各地的戰略部署。
北洋軍的作戰總方針是以江西和江蘇為用兵重點,控制京漢鐵路、津浦鐵路兩干線;以湘北為進攻江西通道;北洋軍主力部隊進攻江西和江蘇;以廣西陸榮廷、龍濟光及滇、黔軍隊從側背牽制南方革命軍隊;以海軍策應陸軍作戰。
可以看得出,袁世凱關注的是江西、江蘇、廣東、福建、安徽這些民黨勢力龐大的省份。至于四川,他根本不在意,把四川督軍的帽子暫時丟給那個胡景伊,讓那些四川軍閥自己內斗就是了。只要大局穩定下來,隨便調派一名親信率領一支偏師入川輕易便可收拾局面。
6月,袁世凱以不服從中央為借口,將民黨江西都督李烈鈞、廣東都督胡漢民和安徽都督柏文蔚免職,隨后北洋第6師開進湖北興國、蘄春和田家鎮一帶,前鋒抵達武穴,戰爭一觸即發!
四川方面,袁世凱先是將尹昌衡改任川邊經略使,不久又以“虧空公款”的罪名強行將其逮捕至北京羈押,隨后以中央名義任命胡景伊為四川都督。
得到中央任命之后,胡景伊公開表態擁戴袁世凱,并積極準備清洗南派軍官和不愿意屈從他的部隊。
一時間,成都以及周邊地區局勢緊張,各部隊頻頻發生摩擦。
成都,城南,川軍第2師師長彭光烈府邸。
彭光烈上下打量著站在自己眼前這位穿著像路邊小攤販的年輕人,開口問道:“你是說,你是川南革命軍少帥王默的人?”
不僅彭光烈在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小攤販,彭光烈的本家兄弟彭光輝也正用懷疑的目光盯著小攤販,四周的警衛兵同樣關注著他。
面對這么多人的灼灼目光,年輕的小攤販倒是絲毫不顯緊張,鎮定自若地答道:“是的,在下隸屬于少帥直屬的特勤司行動組。”
精銳士兵!
彭光烈立刻在心里給這個小攤販打上了這樣的標簽,雖然對方的喬裝打扮很巧妙,的確很像一個真正的小攤販,不過對方身上流露出來的那股兵味,還是讓行伍多年的他聞出來了。
這就是沒有經驗的菜鳥特勤人員的致命缺陷了,不過好在彭光烈也沒打算把他怎么著。
“既然你是王默的人,想來也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來,不知有何貴干?”彭光烈問道。
小攤販還沒有答話,站在旁邊的彭光輝又神色不善地問道:“該不會是王默那小子派你來收編我們第2師的吧?”
彭光烈此時雖然沒有說話,不過從他的神情上來看,他顯然是贊同彭光輝的猜測的,王默派人來聯系他,多半是希望他率領第2師投靠川南革命軍。
出乎意料的是,小攤販沒有正面否認彭光輝的質問,而是說道:“我此來是向彭師長示警的,胡景伊正在進行軍事部署,估計很快就要對彭師長和第2師動手了。”
胡景伊想要對彭光烈和第2師下手的心思,在成都可以說是路人皆知了。
彭光烈對此沒有半點詫異,點點頭,淡淡地說道:“好的,這事我知道了,替我謝謝你們少帥的提醒。”
“就這種大街上小孩子都知道的消息,也好意思拿來賣好!”彭光輝忍不住刺了一句,自從上次川南那一戰之后,他就不待見,甚至可以說是恨川南革命軍,若不是彭光烈攔著,恐怕他早就想帶人去找川南革命軍報仇了。
小攤販到底是年輕人,被彭光輝拿話這么一刺,忍不住冷冷一笑,說道:“彭師長恐怕還不知道吧,你手下的三團團長孫大貴已經被胡景伊收買,準備開戰后倒戈,從背后狠狠插你一刀!”
“你說什么?孫大貴叛變,這怎么可能?”彭光烈臉色劇變,對這樣的消息難以置信。
“不可能?”小攤販冷笑道,“彭師長,你也不想想那個孫大貴最近是什么情況,他這幾個月又是買豪宅,又是娶第四房小妾,哪里來的錢這么揮霍?”
“不可能,孫大貴是我一手從鄉下帶出來的,絕對不可能背叛我!”彭光烈有些情緒激動地大聲反駁,與其說是在反駁說孫大貴叛變的小攤販,還不如說是在反駁他自己心里已經產生的懷疑。
事實上,別說彭光烈,就是彭光輝都已經相信三團團長孫大貴已經叛變了。因為的確如小攤販所說,貧苦出身的孫大貴這幾個月花錢如流水,明顯很不正常。而且,要驗證這件事也很簡單,孫大貴要鼓動脅迫三團所有人背叛彭光烈,總會露出些蛛絲馬跡的。
“信與不信,這取決于彭師長你自己,我的任務只是過來給你示警,在下告辭了。”小攤販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小兄弟!”彭光烈叫住了要離開的小攤販。
小攤販不解地望著彭光烈,問道:“彭師長還有什么事?”
稍稍整理了下剛才因為得知孫大貴叛變而倍受打擊的情緒,彭光烈態度和煦地問道:“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稱呼?”
小攤販不明白為什么彭光烈突然這樣套近乎,不過還是答道:“我們特勤司有保密條例,名字不能說,不過你可以叫我的代號——蒼狼。”
彭光烈微微笑道:“蒼狼兄弟,王默派你這樣的人來成都,想必是為了幫助像我這樣不愿意屈從胡景伊的人吧?”
蒼狼面無表情地答道:“抱歉,無可奉告!”
彭光烈臉色的笑容不由得為之一滯,他想了想,隨即向彭光輝說道:“老三,去取一千大洋來,作為蒼狼兄弟冒死來給我們示警的酬謝。”
聽到要給他送錢,蒼狼不僅高興,反而臉色陰沉了下來,說道:“好了,彭師長,不用來這套。最近我會一直和你保持聯系,能告訴你的我自然會說。不能告訴你的,我若是透露了半句,那就是死路一條!告辭!”說完便不顧彭光烈的挽留轉身離開了彭府。
蒼狼剛一離開,彭光烈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說道:“老三,你現在馬上安排人手去摸摸孫大貴和三團的情況,記住,要不動聲色!”
想到孫大貴的叛變,彭光輝同樣恨得咬牙切齒:“明白,我馬上就去辦!”
孫大貴的背叛,對彭光烈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他原本的打算是率領第2師出走,在外面找個地盤暫且龜縮起來觀望風色,胡景伊和川南革命軍哪邊風大,他就往哪邊倒。可他怎么也沒想到,胡景伊下手這么狠,不聲不響就收買了他一個團。現在就是想走,胡景伊也未必會讓他走了。
難不成,真的要投靠川南革命軍?
重慶,城西郊區,師軍營。
一隊隊穿著筆挺整潔軍裝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不斷走出師軍營,連綿不絕。
陽光下,閃著寒光的刺刀成排成列,給人以視覺上的強烈沖擊。
不時有幾名士兵抬著輕重機槍和迫擊炮走過,這些笨重的家伙雖然沒有刺刀林那樣的視覺沖擊,可明白人都知道這些武器的恐怖殺傷力,這種威懾更讓人心悸震駭。
“敬禮!”軍官一聲大喊。
從王默身前走過的部隊,在軍官的帶領下,所有士兵齊齊向他舉起右手敬禮。
王默立正回禮,檢閱著這支由他親自打造出來的部隊。
注意到王默的目光,走過的士兵無不抬頭挺胸,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態走出最好的軍姿步伐。
事實上,按照王默原本的計劃,是要等到成都那邊打起來才會出兵的。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北洋的威懾加金錢的誘惑,作用會這么大。不僅讓第1師師長周俊和第4師師長劉存厚支持胡景伊,就連彭光烈手下一個團都被收買叛變了。
根據那些特勤人員傳回來的信息,王默看得出,這還沒動手,彭光烈就已經岌岌可危了。如果真動起手來,恐怕胡景伊很快就能掃平彭光烈的第2師和第3師留守在成都的部分部隊。
沒辦法,王默只能更改計劃,提前出兵,希望能打胡景伊一個措手不及。
正思索間,一名通訊兵一路小跑到王默面前稟報道:“報告,軍營外來了兩個人自稱是川軍第6師師長熊克武和四川省議員楊庶堪,他們請求見您。”
“讓他們進來吧!”王默倒是很好奇這兩人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不一會,熊克武和楊庶堪就在衛兵的帶領下走進了軍營,兩人明顯十分關注正在不斷開出軍營的師。尤其是熊克武,眼饞地盯著師的各種強大的武器裝備,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見到王默之后,楊庶堪臉有喜色地問道:“王總長這是要出兵成都了?”
師都已經在開拔了,王默當然也不準備隱瞞,點點頭說道:“沒錯,我將親自率領師出兵成都,并且我父親也會同時率領第5師(即川南革命軍)出動,兩師精銳聯合圍攻成都!”
“好,好!”楊庶堪大喜,笑道,“還是子文(王默字)深明大義,我一定將你們父子倆對革命的貢獻稟明孫先生,全力支持王大帥出任四川都督!”
王默輕輕一笑,說道:“楊議員恐怕誤會了,我川南革命軍的確是出兵成都,但我從來沒說過我們要宣布,支持孫中山反袁。”
“什么!你這是什么意思?”楊庶堪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小子,你不就是想趁機收編我第6師嗎?”熊克武大聲說道,“沒問題,只要你通電反袁,給我們第6師配備像你這個重慶師一樣的武器裝備,我們第6師就接受你的收編!”
在熊克武看來,王默這樣拿腔拿調,無非是想趁火打劫,吞并他的第6師以壯大實力。
王默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我想熊師長你是誤會了,我從來沒有要吞并第6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