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王浩山分別以川南鎮撫府和重慶鎮撫府的名義派出兩名代表,前往成都和四川軍政府談判解決此次沖突。
當然,實際上也沒什么可談判商議的,無非是川南鎮撫府和重慶鎮撫府可以自治,但是名義上從屬四川軍政府之類的。
對于王默來說,他絲毫不關心這些表面文章的扯皮功夫,他現在唯一關注的就是傷員的救治工作。這幾天他是忙得焦頭爛額,瀘州醫院根本沒地方安置得下兩千多傷員,他只得臨時征用了醫院附近的兩個宅院和一個大倉庫用來安置傷員。也得虧他這個川南革命軍少帥的牌子還算好用,也沒什么惡名,否則說不定就會引出什么亂子來。
將絕大多數輕傷員安置在臨時征用的那兩個宅院和大倉庫之后,王默這才心急火燎地趕去瀘州醫院。
走進瀘州醫院,只見滿院子擠滿了痛苦哀嚎的重傷員,無數護士亂糟糟地拿著繃帶、藥品什么的跑來跑去。
王默隨手攔住一名護士,問道:“程院長在哪?”
那護士手里拿著繃帶正著急忙慌地要去給傷員包扎,突然被人堵住去路,情急之下就要開口大罵,可一見王默身上穿著的軍裝,馬上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現在最不能惹的就是這些穿軍裝的兵,因為滿院子都是這些兵的戰友在受苦,甚至死去,很難保證情緒惡劣的他們不會做什么暴力的事情。
護士有些忐忑不安地答道:“程…程院長在…在手術室給傷員做手術。”
王默也沒再問其他情況,而是往手術室走去,現在醫院的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得找程院長問清楚,好想法子解決。
王默趕到手術室還沒說什么,剛剛又做完一臺手術的程院長見著王默,就叫苦連天:“少帥,你不是說征調醫生來幫忙嗎,怎么盡來些江湖郎中?醫院一共不到十名能做外科手術的醫生,這幾千號傷員,我們就是累死也忙不過來啊。”
“程院長,不是我不想征調能做外科手術的西醫,實在是沒有啊。程院長,還請告訴醫院的各位醫生們多辛苦辛苦,救治完傷員之后,我一定代表川南鎮撫府和川南革命軍給各位醫生每人封一個大大的紅包以示感謝!”王默連連安撫。
程院長依然很無奈地說道:“少帥,這不是辛苦不辛苦的問題,而是傷員太多,根本來不及救治。關鍵是,很多傷員的傷勢如果不及時救治的話,很快就會感染惡化,很可能就救不過來了。”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王默想了想,說道:“我也沒別的辦法了,這樣,我手比較快,我來搭把手吧。”
“你?少帥,這都什么時候,別開玩笑了。”程院長對王默的自薦幫忙覺得既好笑又好氣,他這拿槍的手拿屠刀還差不多,拿手術刀?
王默沒有在意程院長的質疑,自行拿了一件白大褂披上,說道:“放心吧,程院長,我是不會拿川南革命軍的兄弟開玩笑的。復雜的手術我做不了,但是簡單的急救,我絕對是最好,也是最快的。”
王默當然沒有在開玩笑,作為天朝培養出來的全能特種兵,尤其是他多年在境外執行任務的經驗,戰場急救絕對是他融入骨髓的一項技能,比很多外科醫生都要厲害。
程院長本以為王默只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還真的進行一系列術前準備,然后走進了手術室。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怎么能夠亂來?
程院長正要過去阻止王默的胡鬧,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令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只見王默清洗傷口消毒,手腕翻動,手術刀劃開傷口,鑷子精準夾住露出了的彈頭。
“哐當”
一顆彈頭被取了出來,隨后王默迅速縫合傷口,止血包扎,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干凈利落,十幾二十年手術經驗的外科大夫也不過如此吧。
天吶,剛才這個手術有一分鐘嗎?
程院長驚得張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攏,他甚至有點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王默看了看身邊愣住的護士們,皺眉說道:“手術完成了,把傷員推出去啊。另外,再安排些傷員過來,不過傷口在顱腔、胸腹等要害部位就別送過來了,我只能處理受創部位在四肢、肌肉和體表之類的傷員。”
王默的急救手術雖然快,但多少有些粗暴,如果是傷口在要害部位,很容易會傷到動脈血管,引起大出血致死。當然,就眼下醫院傷員人滿為患的情況下,王默這速度奇快的急救正好能幫上大忙。
聽到王默說話,程院長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朝旁邊的護士吩咐道:“對,對,馬上給少帥安排一間手術室,不,少帥就用我這間手術室吧。愣著干什么,快去把傷員送過來啊。”
有了王默的幫忙,尤其是他最短不到一分鐘,最長兩三分鐘的急救,將程院長和其他幾名醫生徹底解放了出來,得以專心救治受創部位在要害的重傷員。
一直忙到天黑,王默才得以靠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喘口氣。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手術室傳來陣陣痛苦的哀求聲:“殺…殺了我吧,我不治了,求…求求你,殺了我吧!”
這哀求聲持續了足足幾分鐘,之后再沒半點聲響。
手術室的門推開,一具被白布完全蓋住的尸體被推了出來,程院長神情黯然地走了出來。
“怎么回事,程院長,手術出意外了?”王默問道。
程院長臉上浮現一股不忍之色,說道:“不是,是乙-醚用完了,剛才那個傷員沒有麻醉,是活活疼死的。”
“沒有麻醉藥了?這怎么可能,我不是安排人連夜去漢口那邊采購回來一批了嗎?難道有人膽敢在這上面動手腳?”王默殺氣凜然地說道,如果有人膽敢在采購救命藥品上伸手,他絕對不介意砍幾顆人頭來正一正風氣的。
看到王默目露兇光,程院長連忙搖頭說道:“不,不,少帥你誤會了。不是有人在采購藥品上貪墨,而是漢口那邊的乙-醚存貨也不多,急切間是買不到多少現貨的。”
也許在后世普通人眼里,麻醉劑就是等同于嗎啡,但在這個時代,嗎啡連結構構成都還沒確定,更別說用于臨床麻醉了。
世界上最早的麻醉劑是華佗發明的麻沸散,不過失傳了,因此西方醫學界一直認為世界上最早的麻醉劑是笑氣,也就是一氧化二氮,化學式N2O。不過,現在醫學界使用的麻醉劑大多是麻醉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的乙-醚。
正如程院長所說,這些西藥在中國根本就沒有生產,只能依賴進口,除非提前訂貨,否則有錢也買不到多少現貨。
王默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那我讓人去買一批煙土回來先應應急,如何?”
程院長點點頭表示贊同:“也好,雖然用鴉-片難免會有些副作用,但終歸好過活活疼死。”
王默站起來左右張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人,喊道:“二虎,人呢?二虎,馬上過來!”
二虎是王默最近才帶在身邊的衛兵,至于陳石頭,被他強硬扔進學校讀書去了。
不一會,一個憨頭憨腦,十七八歲的年輕士兵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跑得是滿頭大汗,跑到王默身前,立正敬禮道:“少帥,請指示!”
王默沒好氣地瞪了這家伙一眼,問道:“我不是讓你待在手術室外邊,隨時待命嗎,剛才跑哪去了?”
二虎摸了摸后腦勺,低著頭答道:“剛才有個護士姐姐喊我過去幫忙抬傷員,我…我就過去搭把手了。”
這樣的話倒也情有可原,王默臉色稍緩,說道:“你現在拿著我的條子,去鎮撫府取一千大洋,然后到大煙館去買一批大煙回來,要快!”說著王默便讓程院長取來紙筆,寫好條子交給了二虎。
川南地區的大煙館依然存在,倒不是王默不想禁掉,而是還不到時候。
四川的煙土販賣大多牽扯著哥老會,也就是普通老百姓所說的袍哥。辛亥大革命爆發之后,正是哥老會勢力最為鼎盛的時期,袍哥組織公開,遍立“公口”。無論軍、政、商、工、農,還是三教九流,袍哥組織幾乎是無處不在。
哥老會的勢力龐大到什么程度?
重慶蜀軍政府時期就以重慶哥老會仁、義兩堂袍哥為基本力量,而成都大漢軍政府都督尹昌衡同樣自立“大漢公”,自任龍頭大爺,因此軍政府常常被人指斥為“哥老政府”。由此可見,哥老會勢力之大。
川南革命軍雖說并不像其他軍頭和革命黨人一樣,依仗袍哥力量接管政權,但也以承諾不損害哥老會利益,換取袍哥組織接受川南革命軍在川南地區的統治。
王默很清楚,哥老會的確成事不足,但敗事卻是綽綽有余的。如果哥老會發生動亂,那么社會各階層都會動蕩不安。王默不是不想立即鏟除川南地區的袍哥組織,但要徹底清除哥老會盤根錯節的勢力,絕對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辦得到的。
因此,王默才沒有禁絕鴉-片觸動哥老會的利益,只是對大煙館苛以重稅,并通過中華復興報等手段宣傳和引導民眾遠離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