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默心中,日本是列為頭號大敵的,可他從來沒想過在四川這個窮鄉僻壤會遇到日本人。所以,當他從陸家莊回到家,在客廳看到一個身穿和服的日本人時,還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王浩山這大老粗居然饒有興趣地和那日本人在泡茶聊天,看到王默走過來后,向那日本人介紹道:“木村先生,這就是我兒子王默,五指峰之戰就是他打的。”
日本人木村真介看到王默,眼睛一亮:“原來是王默君,果然英武不凡,在下木村真介,請多多指教!”說完還朝王默重重一個九十度鞠躬。
鞠躬在中國是非常鄭重的禮節,輕易不會向他人尤其陌生人鞠躬,可在日本卻是如同點頭打招呼一般的平常禮節。日本人見人則鞠躬問好,看似謙恭,不過是以此掩飾他們心中的狂妄而已。
“木村先生過獎了。”王默面無表情地看了木村真介一眼,心中揣摩著這個日本人上門拜訪的目的。
木村真介笑呵呵地稱贊道:“王桑太謙虛了,五指峰一戰,區區22名戰士就殲滅了五百余名土匪,即便是我大日本帝國的精銳部隊也辦不到。在下對王桑組建的野狼特戰大隊可是欽佩之極,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讓在下到野狼特戰大隊的營地參觀一番?”
小日本就這德行,總是打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收集情報,王默心中冷笑不止,這個木村真介多半是個日本特務。
王默表面上沒有流露出什么異樣,搖搖頭拒絕道:“實在抱歉,木村先生,特戰大隊正在封閉訓練,不方便外人進入。”
王默的拒絕讓木村真介大失所望,不知道怎么的,他隱隱感覺到王默對他似乎不怎么友好。
王浩山連忙出來打圓場道:“木村先生如果對我們川軍感興趣,那改日有空,就由我帶你到川南革命軍參觀參觀,如何?”
“那就太麻煩王桑了。”木村真介又朝王浩山鞠了一躬,“關于貸款和軍火的事情,還請王桑盡快考慮好給我答復。”
王浩山滿臉笑容地答道:“放心吧,木村先生,我一定會盡快給你回話的。”
貸款和軍火?
王默心中大為警惕,木村真介剛離開王家,他就急急忙忙地問道:“父親,什么貸款和軍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這樣的,木村先生是日本正金銀行的業務代表,說是愿意低息給我放一筆款,用自流井的鹽稅抵押就成。至于軍火,木村先生說能幫我們聯系代買一批便宜的二手槍械、火炮。”王浩山如此高興滿意的樣子,顯然日本人給出的條件很讓他滿意。
“父親,日本人狼子野心,絕對不能和他們合作,否則只會逐漸淪為他們擺布的木偶!”王默直截了當地說道。
王浩山一陣愕然:“不會吧?不就是貸筆款子,買一批軍火嗎?日本人給的條件這么好,為什么不能跟他們合作?”
一手貸款,一手軍火,逐步影響、滲透和控制,這是洋人對付中國各方勢力的老套而實用的手段,日本人這是有樣學樣。
王默苦口婆心地說道:“父親,想釣魚當然得下餌,小日本現在給我們點甜頭,不過是為了進一步滲透和控制我們罷了。”
王浩山皺了皺眉頭:“真當你老子我是傻子不成?就算拿了日本人的好處,只要老子不搭理他,他又能如何?”
在王浩山看來,日本和四川隔著千山萬水,所謂滲透和控制不過是笑話而已。
王默很難解釋什么經濟手段和政治手段,更沒辦法說清楚日本在同盟會中的影響力,苦著臉想了又想,只得說道:“不就是一點錢和軍火嗎?父親,只要你放棄和日本人的合作,錢和軍火我都負責解決。”
“你解決?你能買到軍火我相信,可你能到哪弄錢去?”王浩山很是懷疑地看著王默,覺得王默只是不希望他和日本人合作,隨口敷衍才這么大包大攬的。
王默信誓旦旦地保證道:“這樣,父親,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我沒辦法解決,到時候你想和日本人怎么合作,我絕對沒有任何異議。”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王浩山倒也不介意再等一等,畢竟他心里對日本人也不是沒有疑慮的。雖說他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小心一點也不是什么壞事。
木村真介離開王家,回到瀘州城之后,第一時間召見了他副手淺野太郎:“淺野君,川南革命軍和那個野狼特戰大隊的情報你收集得如何了?”
“嗨!”淺野太郎肅立鞠躬,然后翻開一個小本子,匯報道,“川南革命軍現有三個營的編制,兵員近千,不久前剛剛全面擊敗瀘州的鹽務巡防營,戰斗力在川南地區算是數一數二的。有一點比較奇怪,川南革命軍的裝備很不錯,情報顯示,他們裝備全新的漢陽造步槍,還有為數不少的馬克沁重機槍,可能還有幾門口徑不小的步兵炮。”
木村真介皺緊眉頭:“這么說,他們有軍購渠道了?能查得出來,他們聯系的是哪一個國的軍火商嗎?”
“抱歉,閣下!”淺野太郎彎腰鞠躬,“我發動了所有力量查了大半個月,只知道這些軍火都是由王浩山的兒子王默一個人對外聯系購買的,具體詳情根本無從得知,就好像這批軍火根本無需運輸,憑空出現富順一樣。”
木村真介臉上的憂慮更深了:“這樣看來,給川南革命軍提供軍火的軍火商實力非常強大,難道王浩山背后有洋人在支持?”
想到川南革命軍背后可能有洋人勢力扶持,木村真介心里就是震顫不已,于是又說道:“這樣,淺野君,從現在開始,把川南革命軍列為重點觀察對象,竭盡全力收集他們的一起相關情報。還有,那個傳聞中以22人剿滅500土匪的野狼特戰大隊,你查到什么了沒有。”
問及這點,淺野太郎的腰更彎了:“對不起,這個野狼特戰大隊實在是太神秘了,而且普通人根本無法解除到他們,所以我能收集到的信息大多都是一些民間傳聞。”
“軍火…野狼特戰大隊…王默…”木村真介喃喃念叨著,突然眼睛一亮,“王默,這個王默必然是關鍵,川南革命軍的所有變更都與他有關。淺野君,盯住這個王默,也許他是我們將來不容忽視的重要人物。
“嗨!”淺野太郎肅立應道。
僅僅是盯著,可不能讓木村真介放下心中的擔憂,于是他第二天又馬不停蹄地去拜訪瀘州同盟會的楊兆蓉等人。
“楊桑,我昨天上門拜訪了王浩山父子,他們想以自流井鹽稅為抵押向正金銀行貸款,還委托我替他們購買一批我國便宜的二手槍械火炮。看得出來,川南革命軍是想大有作為的。”木村真介言語間點出川南革命軍的威脅。
瀘州同盟會幾名高層臉色都有些不愉,他們希望保持川南地區的平穩,然后團結各方勢力逼迫成都的趙爾豐。可現在王浩山野心勃勃,不斷招兵買馬,遲早會在川南地區挑起事端,這不是他們樂意看到的。
黃方神色憤憤:“我就知道,這種反動軍閥就不可能安分。表面上接受川南軍政府的旗號,實際上還是不斷擴充實力,早晚會找借口搶占地盤。”
鄧希齡想到被川南革命軍滅掉的鹽務巡防營,于是也說道:“的確是應該壓制一下川南革命軍了,否則川南如今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面必然要生變。”
楊兆蓉皺眉道:“壓制,如何壓制?川南革命軍的餉銀軍糧又沒有控制在軍政府手里,難不成直接出兵,那只會造成更大的動亂。”
此時,木村真介又插話道:“諸君,在下倒是有個建議。”
“木村先生請說。”楊兆蓉對木村真介很尊重,畢竟日本人給同盟幫助非常大。
木村真介微微一笑道:“我得到一個可靠的消息,云南的滇軍似乎蠢蠢欲動,正準備出兵入川。”
“消息可靠?”
楊兆蓉幾人頓時神色一正,滇軍要入川這么大的事,他們居然還沒收到消息。
“絕對可靠,滇軍已經在昭通整頓軍隊,隨時可能會揮軍入川。我認為,諸君不妨讓軍政府下令川南革命軍出兵防備滇軍。如此,既能阻止滇軍入川,也能束縛住川南革命軍,一舉兩得。”木村真介不著痕跡地給川南革命軍挖坑。
楊兆蓉等人商議爭論了半天,最終還是同意木村真介的建議,以軍政府的名義下令川南革命軍出兵防備滇軍。
王默可不知道日本人已經盯上了他,還給川南革命軍挖了一個大坑,他現在正琢磨著要怎么弄錢。
錢,永遠都是各方勢力最頭疼的問題。
對于一個地方軍閥來說,要撈錢解決軍費,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刮地皮,而王浩山一直就是這么干的。當然,這么干效率不高不說,而且容易鬧得天怒人怨,損傷自身根基。
王默的打算是帶著野狼特戰大隊去成都搶劫四川藩庫,因為他記得很快成都就要爆發一場兵亂,滿城的亂兵燒殺劫掠。只要抓住時機,在成都秩序失控的時候渾水摸魚,把四川藩庫整個搬空也未必不可能。
四川藩庫啊,那可是以百萬兩計的大筆銀子。只要這筆銀子到手,別說一個川南革命軍的軍費,就是十個川南革命軍的軍費都綽綽有余了。
說干就干,王默馬上召集野狼特戰大隊所有隊員,利用自流井運鹽隊的掩護,一路向成都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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