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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洽談

熊貓書庫    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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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徐元佐一門心思建設自己的根基時,崇明沈家正面臨最為艱苦的時期。

  八月底九月初,颶風侵襲臺州之后猶不解氣,一路碾壓到了崇明。崇明雖然每年都要抗風,不過今年這颶風實在可怖,摧房拔樹,暴雨如注,許多百姓因此受難。沈家自然也受到了牽連,損失不小,幸好底子厚,只要有船就能恢復元氣。

  然而受難的百姓多有借沈家高利貸的,經此一劫,非但還不上款,還得找沈家周濟。

  面對這種境況,有的人家不管不顧,甚至搶掠人口抵債,這便是所謂的劣紳。不過更多的人家還是要顧忌鄉黨情誼,顧忌家族幾代人扎根于此的清譽。并不愿背上“劣紳”這么個惡名,所以沈玉君早早就離開了崇明,輾轉南京、蘇州等海內大郡,采購糧食、木材,以便重建地方。

  這看起來應該是朝廷做的事,但是災害報上去未必能被認可,所以賑災的主力還是地方大戶。朝廷衙門大部分情況下是出來組織,叫人拿錢,所謂賣面孔。就與后世碰到了災害,政府發動社會募捐是一個意思。

  徐元佐要見沈玉君的事,通過大舅沈本蕪傳遞了消息。沈家人自然知道該去哪里找她,很快就回信,約了在上海見面。

  徐元佐先回松江檢查了一下工作,旋即帶著人趕往上海。他在城中還算膽子大,身后不過跟三五個人,一旦出城,非得帶足二三十人不可。其中還有五匹快馬做前鋒探馬,以免受到伏擊。

  他本擔心被人嘲笑膽小,誰知眾人卻是十分理解。羅振權更是直說:“當年最喜歡綁那些輕車簡從的大戶,也好教教他們:這世上不全然是溫文爾雅。也有血雨腥風。”

  徐元佐不打算被強盜教做人,自然不會節省人力。當初他千里迢迢讓羅老爹把人招過來,不正是為了保障自身安全、制造他人危險的么?

  此番跟徐元佐去上海的是羅振權。他已經跟浙兵漢子融在了一處,與甘成澤分工,輪流跟著徐元佐。自從徐元佐上次交代說要收羅更多的家丁護院,甘成澤就將重心放在了新人培訓上。跟羅老爹推進正宗的戚家軍練兵法。

  眾人一路到了上海城廂,尚未進城就見到了沈家的人。

  領頭那人見過徐元佐,請他稍等,自己去找沈玉君了。

  不一時,沈玉君帶著一隊沙兵出來,看了看徐元佐身后跟著的浙兵,目光中也是光芒閃爍。

  “表弟此番急著找我,所為何事?”

  沈玉君就在路旁草地里命人扎了帷幕,擺了酒菜蔬果。一人一個馬扎,就開始談正事了。

  徐元佐倒是很欽佩這種工作態度,直截了當道:“聽說舅家受災,特來慰問。”

  “有話直接說。”沈玉君不耐煩道。

  “這還不夠直接?”徐元佐一愣:“你偏要我說自己是來乘火打劫,入股沈家生意才罷休么?”

  沈玉君手抖了抖,背在身后:“那么你就是來乘火打劫的?”

  “當然不是。”徐元佐矢口否認:“我要是想乘火打劫,你在南直連糧食都買不到,你信么?”

  沈玉君嗤之以鼻:“你有那么大的本錢么?”

  “我雖然沒有操縱南直糧價的本錢。但是我跟南直十府巡撫海部院很熟呀。”徐元佐笑道:“我只需要說動他,今年秋糧暫不以一條鞭法繳納就行了。”

  沈玉君臉色劇變。

  崇明離浙江也將。然而沈玉君為何不從浙江買糧呢?浙西的糧食產量可是高過蘇松、南京許多。

  因為浙江仍舊是傳統稅法,百姓以實物納稅,所以到了稅季,糧價不降反升。然而南直這邊因為海瑞推動一條鞭法,百姓以銀納稅,必然賤賣糧食換取稅銀。所以銀價漲而糧價跌。

  這就是沈玉君來南直買糧的主要原因。也是許多糧商從南直、江西賤價買入糧食,然后運到納糧省份高價出售的利潤源泉。

  徐元佐跟海瑞當然很熟,但是談不上友好,更談不上說服海瑞妥協…他只是嚇嚇沈玉君罷了。

  沈玉君果然被嚇住了。

  對平頭百姓而言,元揆也好。巡撫也罷,都太遙遠了。

  “一家人,你說這些傷人心的話。”沈玉君目露怨色:“好弟弟,有什么話直接說來,姐姐難道還能不幫著你么?”

  ——原來女漢子也是會撒嬌的啊!

  徐元佐打了個冷顫,緊了緊身上的斗篷,道:“之前我弄了個仁壽堂的公司。”說著徐元佐將公司的章程、運作方式、盈利點、股東權力、董事會構成,一一與沈玉君說了。

  如今這個時代,合伙合股做生意的越來越多,徐元佐這套東西無疑就是繁雜、縝密,并不至于讓聽者驚為天人。

  沈玉君十歲出來跟著父親經商,自己獨當一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很快就摸清了脈絡,明白了徐元佐的意思。

  “我想與沈家合開這樣一個公司,一起賺錢。”徐元佐道。

  ——如此一來,就怕家產外流。

  沈玉君心中遲疑,終于還是搖頭道:“若我們兩家合股,到時候聽誰的呢?”

  “一般來說,我出錢的地方就得聽我的。”徐元佐道:“這是我爹教我的。若是自己做不了主,寧可不投銀子下去。”

  這當然是前世的父親教的。

  沈玉君偏頭想了想,道:“如何教我信你能夠將這生意做得更好?若是做不得更好,我家如今規模為何要與你合股?”

  徐元佐笑道:“上次我為你獻策,要你建工商之學,建武備之學,你建起來了么?”

  沈玉君微微臉紅:“雖然你說得有理,然而不是一日兩日便能做成的。如今雖然尚未建成學校,但也已經安排了十幾個少年在跟人學。”

  徐元佐道:“這事若是放在我手上,就不會這么慢。”說罷,他將唐行經濟書院的規模報了出來,道:“在校人數已經近百人,四十人畢業,盡數收用。這就是我仁壽堂能夠在短短時間里,攻城略地的主力。是我徐元佐的魄力,也是眼光所在。你捫心自問,能跟我比么?”

  沈玉君沉默了。

  捫心自問,自己的確沒有將徐元佐的建議放在最高的優先級,拖拖拉拉,也不知道該如何入手。更不像徐元佐,親自審核教材、制定學規,促進學生進步。

  然而——

  “我還是不樂意與外人合股。”沈玉君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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