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臺山清涼寺神山上人在武林中威名極盛,與玄慈大師并稱“降龍”“伏虎”兩羅漢,以武功而論,據說神山上人還在玄慈方丈之上。這樣的人和禁武堂起了沖突,自然讓少林寺焦頭爛額。
來的人不僅僅是神山上人,還有開封府大相國寺觀心大師,江南普渡寺的道清大師,廬山東林寺覺賢大師,長安凈影寺融智大師,就算他們武功未必有多高,但地位卻足以受到尊敬,更何況他們武功并不在玄慈之下。
只是這些大師現在正被堵著嚴嚴實實的,半點不能動彈,在他們前面,身穿飛魚紅袍的年輕人,笑瞇瞇的擋在路上,臉上雖然和煦,但手上的刀子卻毫不客氣的抬起來了。一般人見到出家人總會客氣一些,可這兩人臉上連半點歉意也沒有。
玄慈雙手合十,鞠躬道:“兩位施主,為何擋在幾位大師身前,他們并非我少林眾人,都是佛門大德,如今下得山去,請施主讓開一條道路,老衲拜謝了。”
“大師好。”一位臉上帶著青澀的年輕人雙手笨拙的合十,道:“都督有令,少林大會之前,少室山上武林中人許進不許出。幾位大師都身懷武功,所以請勞煩一下,等到五月十五再走。”
“我們哪有時間等他那么多!”神山大師臉色陰沉,他身形矮小,不料話聲竟然奇響,“我不知道你是哪個都督,我乃世外之人,不受他管轄,你們讓開。”
“大師世外之人,但別說和尚,就連菩薩來了,也要受我們管。”年輕人笑瞇瞇回答道:“我們朝廷,別說世外了,就連天上神佛的神位,也是要欽定的,前些日子都督還說,玉皇大帝乃是淫祀,請朝廷尊正溯昊天上帝,不知大師供的是哪尊神佛,經過我們允許沒有?”
“你…”神山大師頓時氣結。
“不知施主如何稱呼?”玄慈趕忙打個圓場道。
“在下多一半,禁武堂龍驤衛黃字第三號統領,見過玄慈大師。”年輕小哥整肅神色,正經道。他旁邊的另一位統領朝幾人抱拳,嘴里蹦出三個字:“一半多!”他面孔黝黑,神色淡漠,不知是天生不愛說話,還是不屑于理會玄慈。
玄慈愣了愣,遲疑道:“兩位的名字?”
這兩人的名字,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別說玄慈,其他幾位大師也有所疑慮,玄石更是直言道:“兩位還是報上真名,幾位大師德高望重,不會跟你們計較。”
“你誤會了,這就是我的真名。”年輕小哥笑道:“我原來叫九兩半,因為我的父親以六兩銀子,把我賣給人牙子,都督從魔窟救我出來之后,說:叫九兩半,卻只賣了六兩,你父親是個不識數的,于是就叫我多一半。”
他旁邊的另一為黑臉小哥,又說了兩個字,“四兩。”玄慈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被賣了四兩,正好是旁邊的一半多。這兩人的名字,可真是糙啊。
“阿彌陀佛!是老衲失言了。”玄慈念了一聲佛號,“不知兩位,原來的俗家姓名是什么?老衲也好稱呼。”玄慈終究覺得,這樣稱呼并不妥當,出聲問道。
“我原來叫本因。”
“施主名字甚有佛性。”玄慈露出和煦的微笑道。
“那是自然。”小哥微笑道:“這是我父親托山上的大師給我取的名字,好像就是本寺的玄痛大師。”幾人詫異的回頭,看見玄痛微微點頭,示意好像又這么一回事,沒等他們開口,就聽見那小哥緩緩道。
“可惜我爹欠了少林的租子,監收催的緊,不得已把我賣了出去,人牙子把我送到雜技園里,做了個戲子。”他雖然還是笑著,可少林寺的諸位高僧,臉色已經極為不好看了,雜技圓是個什么地方,說好聽一點,是戲子。
但誰不知道,那里的男童,實際上就是下九流的**,這般事情讓他們臉上絕不好看,玄慈只得吶吶笑道:“那施主脫離苦海,實在是萬幸,不知有沒有和家人團聚。”
“所以大師還是叫我多一半好了。”小哥雙手合十道:“至于小人的雙親,近日里走訪過幾位鄰居,說是前些年大旱的時候,交不起租子,讓人趕了出去,想必已經死在了哪個角落。”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悲傷的神色,不知是流干了眼淚,還是和父母不親,少林寺諸位已經不敢去想那么多了,心里只道一聲“來的不妙!”神色紛紛戒備了起來,只有玄痛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卻又神色黯淡下來。
他看向多一半小哥的眼神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神色,似慈悲,又似愧疚,多一半感覺到什么向他看過來的時候,他又掩飾一般的轉過頭去。
神山大師冷笑數聲,長聲道:““少林莊嚴寶剎,小僧心儀已久,今日一來,果然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他這話里的敵意,讓少林高僧為之一肅,卻聽到那位多一半小哥緩緩道:“五臺山也毫不遜色啊!我身邊的一半多,就是出生在五臺山腳下,久聞大名多矣”
神山大師仿佛被捏住了脖子,一下子就沒了聲音,五臺山下,除了他們清涼寺,還有其他人的土地嗎?他煩躁了一揮衣袖,道:“我不管你們叫什么,今日你休想攔我。”說著,就一擺衣袖,直直向前撞了上去。
少林眾人見了,無不大驚失色,想不到神山如此的一位高僧,定力卻絲毫沒有,玄痛更是驚呼一聲:“小心!”他眼睜睜的看著神山力運雙臂,朝多一半撞過去,五臺山的心意氣混元功豈是小可?
這一撞之下,恐怕比大象都要重一些,別說是多一半這樣的年輕小哥,就算他上去,也不免筋骨俱折。神山上人大袖一掃之下,猶如鐵掃帚一般,足能把人臉上的皮肉,刮下來一層,多一半面對這一拂之力,竟然毫不變色。
只見他的皮膚仿佛像渡了一層金漆一般,迅速的變得澄金,泛著金屬的光澤,神山大師這一拂之下,就像給他扇扇風一般,袖子撞在他臉上,爆散成一條散碎的破布。
“金剛不壞神功!”神山大師震驚道,還未等他說什么,就被一只金色的手臂抓住了脖子,他感覺脖子上就像裹了一個鋼圈一般,任他如何發力,就是不能掙脫,只能將眼色遞給身旁的哲羅星。
那位天竺神僧,手臂仿佛忽然長了一倍,直直捏向多一半小哥,他的身子就像沒有骨頭一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施展了一個怪招,奇詭到難以置信,少林眾僧諳襯,這樣古怪的招式,如此突然的情況下,任憑怎樣,也是躲不開的。
可是多一半根本沒有躲開的意思,他提著神山大師,伸手就往一旁的巨石上摜去,任憑天竺人打在身上,只能聽到鐺鐺的巨響,仿佛重擊在一個銅人身上一般。神山大師被他一摜,重重的撞在巨石上,血流滿面。
可小哥還不停手,直將他腦袋往石頭上撞,少林眾人見了,驚駭的手腳發軟,這還了得?人撞上去,一次兩次不要緊,神山大師未必挺得過第三次啊!還沒等他們出手,就聽見天竺人一聲慘叫。
一半多手中仿佛握著一團焰火,哲羅星被他抓在手上,發出凄厲的慘叫聲,只見他半邊身子焦黑,另外半邊裹著一層白霜,哲羅星半點反抗之力也沒有,只能徒勞的掙扎著。他的骨頭可以從任何地方鉆進去,卻逃不脫一半多簡簡單單的一抓。
此時,少林哪敢有人上去,這兩位雖然年輕,卻已經是江湖上一等一可怕的高手了,他們自襯沒有神山大師的功力,也不如哲羅星招式奇詭,一個個只能看著玄慈方丈。只有玄痛一人,迎了上去。
多一半沒有出手,伸手將神山上遞給了玄痛,道:“勞煩大師了,我們也不想如此,還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少林眾僧扶起神山,連連道:“不礙事,不要緊,沒關系的。”玄慈低眉道:“但憑朝廷諭令,少林自當聽從。”
他看向半死不活的哲羅星道:“這位天竺友人也是無心之失,還請網開一面。”一半多反手像垃圾一樣,把哲羅星扔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玄難看見兩人回頭要走,忍不住開口道:“施主,你那武功,可是金剛不壞之身?”
多一半回頭,笑道:“這是禁武堂三十六絕技中的鈦極金身,并不是少林金剛不壞神功。”說著他皮膚的金屬色澤猶如水流一般,迅速的涌動下去,蠕動的肌肉猶如活物,果然不似少林武學,兩人帶著人馬歇在不遠處,一副和少林相安無事的樣子。
少林的僧人面面相窺,一個統領就如此了得,那兩位都統,甚至是陳昂都督,又有何等本事?想想四大惡人,明教教主,眾僧人竟然不敢在想下去了,玄慈嘆息一聲:“少林,少林!”
氣氛死一般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