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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四章 從容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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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徐府后,三人在岔路分開,徐階前往陸炳府上拜訪游說,朱平安和高拱返回裕王府。

  “肅卿兄,子厚,剛剛那位老人家被召到宮里去了。”

  朱平安和高拱才回到裕王府,殷士儋就迫不及待的過來給他們分享了這個消息。

  “哦,這么說圣上已經看到仲芳的奏疏了,正甫你給我們詳細說說。”高拱聞言,急忙追問道。

  “正是。聽說啊,聽說圣上看了楊繼盛的奏疏后,當場勃然大怒,立遣中官急召嚴嵩入西苑。”殷士儋回道,旋即笑了下,“說不定,那位老人家就要倒霉了,我們裕王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吶,一場致命危機不解自消......”

  立場不同,聽說嚴嵩被盛怒下的嘉靖帝急召入西苑后,殷士儋就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

  其實一開始,看道楊繼盛的奏疏后,殷士儋也看出“或問二王”這一句帶給裕王府的危機了。不過,如果拋開這些不談,在殷士儋看來,楊繼盛的死劾對嚴嵩還是非常有殺傷力的,一來是楊繼盛采用死劾這種彈劾方式的震撼,二來是楊繼盛在奏疏中列舉的嚴嵩的“五奸十大罪”,其中有些奸罪可是有理有據,對嚴嵩而言,絕對是致命一擊。

  所以,當殷士儋聽說嘉靖帝看了奏疏后勃然大怒、急召嚴嵩入西苑后,殷士儋心里面就下意識的認為,嘉靖帝是看到奏疏中嚴嵩的罪狀而勃然大怒,急召嚴嵩入西苑問罪。

  所以,殷士儋這會有些幸災樂禍,喜形于表。

  聽殷士儋說完,高拱有些意外,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微微瞇了瞇眼睛,思索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對殷士儋說道,“圣上召那位入宮,不一定是問罪。”

  “不一定,就是也有可能是了。”殷士儋嬉笑了一聲。

  “雖然不大,但確實也有這種可能。”高拱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其實他心里面也很希望殷士儋說的對。

  如果嚴嵩被問罪的話,那內閣首輔一定會換人,至于換誰,不言而喻,肯定是內閣次輔徐階就任內閣首輔了。徐階與裕王府交好,徐階做首輔的話,對裕王府而言絕對是大好消息。

  所以,徐階心里面還是抱著一絲絲希望的。

  不過,與兩人不同。

  朱平安卻是一點希望都沒報的,相反,朱平安聽到嚴嵩被召到西苑的消息后,心里面卻非常沉重。

  朱平安心里很清楚,嚴嵩這次被召到西苑,卻是正中了嚴嵩的下懷。本來嚴嵩還在想怎么向嘉靖帝進讒呢,這下嘉靖帝召他入西苑,對他而言,正可謂是瞌睡了送枕頭。

  確實如此。

  在朱平安如此想的時候,西苑內,嚴嵩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嘉靖帝陳情道,“啟奏帝君,楊繼盛他因謫官懷怒老臣,這份奏疏顛倒黑白,誣陷彈劾老臣,老臣心痛如絞,但念在他忠心為國的份上,可以不予計較,可是楊繼盛他竟敢對帝君不敬,又膽大包天,私自勾結二王,離間皇帝父子親情,居心叵測啊......還請帝君明鑒吶......”

  嘉靖帝本來就因為楊繼盛奏疏中指摘他的話而勃然大怒,這會嚴嵩又揪住“或問二王”一句向嘉靖帝狂進讒言,猛上眼藥水,這讓嘉靖帝更是怒火中燒、火上澆油,直接就忽略了楊繼盛對嚴嵩罪責的彈劾,一腔怒火全燒楊繼盛身上了。

  “楊繼盛這廝,因謫官懷怒,摭拾浮言,恣肆瀆奏。且本內引二王為詞,果何謂?傳令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命其即刻逮捕楊繼盛,打入鎮撫司拷訊。”

  嘉靖帝額頭上青筋直冒,劈手將楊繼盛的奏疏,狠狠的摔到地上,扭頭對隨侍下令道。

  “謹遵圣上諭旨。”

  隨侍跪地,領旨離去。

  五體俯跪地上、老淚縱橫的嚴嵩,聽到嘉靖帝御批后,嘴角一抹笑容一閃而逝。

  噠噠噠......

  很快,錦衣衛緹騎的馬蹄聲就響徹了京城,路上的人們紛紛避讓,如避蛇蝎。

  楊府簡陋的大門,甚至都禁不起一腳。

  “你們來了。”

  楊繼盛淡定一笑,從容引頸就縛......

  趁錦衣衛綁縛鐐銬的時候,楊繼盛回頭對抱著兩個兒子的夫人溫柔的笑了笑,“貞妹,尾兒、箕兒就辛苦你了。為夫走后,貞妹你要改掉激烈的性子,不要為夫殉節,堅強活下去,用心教育尾兒、箕兒,撫養他們長大成人。還有......呵呵,找個好人,再嫁了吧......今生,為夫未能給你幸福,來生我再為夫人賠罪。”

  “你渾說什么......”張氏抱著孩子痛哭不已。

  “尾兒、箕兒!”楊繼盛看向兩個兒子時,不復方才對媳婦的溫柔,而是非常嚴厲了起來,“你們兩個給我記住了,我若不在,你母是個最正直不偏心的人,你兩個要孝順她,凡事依她,不可說你母偏向那個兒子、不偏向那個兒子;偏向那個媳婦,不偏向那個媳婦。要讓你母親生一些兒氣,把你們便是不孝。不但天誅你,我在九泉之下,也擺布你們。”

  “爹,爹,兒子們記住了。”楊應尾、楊應箕哭著應聲。

  楊繼盛臉色溫和了幾分,正要再說什么,邊上綁縛鐐銬完畢的錦衣衛,粗魯的一拽鐐銬,將楊繼盛往外拽,楊繼盛腦袋被拽了過去,身體一個趔趄。

  “休要啰嗦!走了!”錦衣衛粗魯的拽著楊繼盛往外走。

  “我自己走就好。”楊繼盛站穩后,大聲笑了笑,帶著一身鐐銬,隨錦衣衛大步往外走。

  “夫君,夫君......”

  “爹,爹,放開我爹。”

  身后張氏、楊應尾、楊應箕追在后面,哭的撕心裂肺。

  “尾兒、箕兒,你兩個年幼,恐油滑之人見了,便要哄誘你,或請你吃飯,或誘你賭博,或以心愛之物送你,或以美色誘你,一入他圈套,便吃他虧,不惟蕩盡家業,且弄你成不得人。若是有這樣人哄你,便想我的話來識破他:和你好是不好的意思,便遠了他,揀著老實厚道,肯讀書、肯學習的人,你就與他肝膽相交,語言必信,逐日與他相處。你自然成個好人,不入下流也。”

  “你們兩個記住了,心是人之主,正如樹之根,果之蒂,人的心決不能壞。心里若存天理,存公道,所做之事便是好事,便是君子。心里若存人欲,存私念,即使想要做好事,也有始無終,即使外表衣冠楚楚,也會被人看出內心的骯臟齷齪。你們兩個日后必須正直忠厚,赤心報國。固不可效我之狂愚,亦不可因我為忠受禍,遂改心易行,懈了為善之志,惹人父賢子不肖之誚......”

  楊繼盛一邊大步向前,從容奔赴牢獄,一邊在鐐銬嘩啦地面的伴奏中,大聲的教育兩個兒子。

  路邊行人見狀,聽說了楊繼盛彈劾嚴嵩的事跡后,無不感動的垂淚一路相隨。

  直到鎮撫司!

  后面跟著垂淚的人群,塞滿了道路,數之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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