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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以詩言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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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亞試的緣故,今年臘月武陵城更比往日熱鬧,今天又恰是亞試放榜結束的日子,武陵士子此次亞試成績斐然,這更壯大了武陵學界的氣勢。

  冬日的夜晚,武陵江上萬舟交匯,才子佳人的詩會,文會,慶功會讓整個武陵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周家今晚大宴賓客,唐雨也喝得微醺醉意,宴席散去,便攜這周若水和冬兒,邀了李勃,古臨川,蘇雨樵,秦宣,馬榮等士子泛舟夜游。

  符舟裝點得豪華大氣,點點魔燈將舟內照得如白晝一般通明。

  周若水靜靜的靠在唐雨的身側,眼神之中有幾分羞澀,有幾分憂郁,更多的則是濃濃的不舍。

  “若水入了大闈的資格,高中功名便有望了!中了功名,便能在公子身邊了呢!”周若水輕輕的自語,“蔡叔已經去楚都打點了,過了春節我便也可以去楚都呢…”

  冬兒靠在周若水身側,眼睛上蒙上一層薄霧,道:“公子去楚都卻也無人伺候,萬一身子骨兒又染恙,又如何是好?”

  唐雨正和古臨川等人攀談,卻聽到冬兒的嘀咕,伸手過來摸摸她的小腦袋,道:“明年春闈,你隨若水進楚都,眼下之事,卻是大闈最是要緊,你可不能讓小堊姐生疏了才學…”

  冬兒滿臉通紅,卻似乎獲得了很大的勇氣,認真的點頭。

  唐雨心中泛起一絲溫暖,舉起酒杯道:“李夫子,古兄,秦宣,馬榮,先知,今日和大家一起泛舟夜游,一是恭賀我指南中學此次亞試大勝。另外…想來你們已經知道,明日我便要和陸師一同去楚都。

  秦宣和馬榮,明年春闈自當到會去楚都。先知和古兄卻是要準備殿試秋闈,恐怕我們數年之內難以見面。

  今日此處無酒,我便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如何?”

  唐雨端起手中的茶杯,古臨川等人連忙舉杯,蘇雨樵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取出一架焦尾琴,道:“唐師明日便走,先知但無所送,今日便奏一曲權當告別…”

  她修長的手指輕撫琴弦,琴聲婉轉,隱隱便是哀傷的曲調。

  蘇雨樵低首遮面,手指微微的顫抖,全場便是雅雀無聲,每個人心情都受曲調的感染,周若水扭頭輕輕的引泣…

  唐雨微微皺眉,此曲他卻是識得,卻是一曲《有所思》。

  這曲調卻是描繪一閨中女子送情郎遠行出征,其內心的哀傷幽怨,那一絲幽怨,卻是冤天下不太平,浩瀚天下紛爭不休。

  那一絲傷感,卻是情郎遠行,不知何年何月可再見,閨中少女,酸酸澀澀的內心,在琴弦撥動之間,便自然抒發…

  蘇雨樵的棋道非常的不俗,有武陵傳承之風,但見其如嫩蔥一般的手指在琴弦之上跳躍,一個個音符便如流水一般緩緩的流淌,直如人的心田。

  琴道修行,當先明五音。

  五音者宮商角徵羽,此五音的千變萬化,便能演繹出天下之音,道盡天下之情。

  唐雨現在的琴道也頗有造詣,對蘇雨樵的琴技卻也十分折服。

  “蘇先知還是大大的有前途,倘若其心性更沉穩堅定一些,將來定然有不菲成就!”唐雨心中暗道,心念轉動間,手中便自有一支筆。

  幾案之上潔白的宣紙鋪開,唐雨的筆鋒如刀: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首詩卻是唐雨現在心中所想,此去楚都,前途困難重重,可是自己心如磐石,意志堅定,縱然千難萬險,卻也巋然不動。

  同時他也用此詩勸勉古臨川等人,身為武陵學界士子,沒有權閥豪門可以依靠,修行之路注定了前路重重。

  可是只要有堅韌不拔的意識,有一顆勇往直前的心,任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修行之路便能不斷的攀上高峰。

  唐雨此詩固然妙,他的書道卻更妙。

  一帖書法全為楷書,運筆蒼勁含蓄,不徐不疾,不急不躁,每個字皆穩若磐石,整篇章法大小錯落,濃淡相宜,通篇看去,便有一股青松傲立的氣度。

  最后落款:“唐先覺武陵贈友人…”

  一方篆印按下:“先覺”二字如畫龍點睛,這既是一幅書法佳作,也是一篇詩文佳作…

  取印的間隙,恰好蘇先知的琴曲終了…

  “啊…”一聲,李勃已經撲到了幾案之上,一臉的如癡如醉。

  古臨川幾人也連忙湊過去,大家怔怔無言,蘇雨樵最后才站起身來,仔細品味唐雨所做之詩,一時竟然呆了。

  《有所思》這一曲她有感而發,一曲奏完,便覺得自己自修行琴道以來,便是今日此曲為最妙。

  唐雨遠赴楚都,他心中酸酸澀澀,感受莫可名狀,那種濃濃的不舍,難以言表。

  真就如同閨中女子,一朝心系的人兒遠走高飛,那種彷徨失落,黯然神傷,折磨得她內心憔悴。

  她曾經言此生非狀元不嫁,那年少輕狂的情形恍如昨日,可自拜入唐雨門下之后,她卻覺得普天之下,縱然是狀元之才,又哪里能比得過唐師的氣度和風范?

  偏偏唐雨有了契妻,雖然周若水乃一商賈之女,恐怕終究難成唐師正室。

  可是以唐師之才,年后才年方十七,便已然是陸門高足,此去楚都,不知讀書權閥豪門家的小堊姐要被其風采所奪,遠的不說,就說季孫家的一等一的后輩才女季孫香,卻分明已然蠢蠢欲動。

  少女之心,最是百轉千回,一切道不盡的心緒,便在這一曲之中。

  然而當她看到唐雨所作詩詞,內心卻是巨震。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這心胸和豪情,當真是撲面而來,兒女情長的種種心緒,瞬間便被這撲面的豪情所驅散。

  修行之人,當堅定修行之道,兒女情長種種,卻是大為不合時宜,這便是唐師的回復么?抑或是鼓勵?

  李勃道:“先覺,從未見過你寫過楷書,這楷書頗有我武陵顏公之風,大是端莊厚重,有一股巋然不動的氣勢。書法和詩堪稱絕妙搭配,妙啊,妙…”

  李勃說了兩個妙,便搖頭晃腦念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

  他念得抑揚頓挫,豪情萬丈,一首詩念完,贊道:“先覺,此詩當送我收藏!有此詩勉勵,明秋大闈,我非撈個頂三甲不可…”

  唐雨微微一笑,道:“倘若你能得頂三甲,此詩便是你的,倘若言而無信,又當如何呢?”

  李勃愣了一下,道:“倘若明年未得頂三甲,下個三年我定然高中!”

  “哈哈!”

  全場哄笑,唐雨道:“李夫子,你這等心胸,卻堪堪便符合修行之心境。修行之人,當徐徐圖之,不急不躁,方能大成。你有此念,讓我也覺得受益匪淺,哈哈…”

  李勃對唐雨的調笑不以為意,道:“那不正好,你有所得,我也有所得。此詩我定然請最好的裝裱,供奉在我書房之中,日日念此詩,我便日日有拳拳求學之心…”

  眾人又是大笑,就在大家興致濃處,突然舟猛然一震。

  唐雨掀開船簾,便見一艘規堊模不俗的畫舫靠近了船身,畫舫之上,立著一名青袍士子拱手道:

  “敢問船上可是武陵唐雨唐先覺?楚都姜云涵冒昧前來拜訪!”

  姜云涵?

  唐雨又想起那天在圣人殿外,陸師欲安排和自己對陣的琴道士子,不就是姜云涵么?

  唐雨走上船頭,拱手道:“姜兄,我正是唐先覺,歡迎姜兄來訪,舟上正好有清茶一杯,還請姜兄一品我武陵云霧…”

  姜云涵十分客氣的道:“先覺兄客氣,我次來拜訪先覺不為品茶而來,只是想邀先覺前去武陵一地,還望先覺勿要拒絕!”

  唐雨眉頭一皺,道:“姜兄,你要去何地?我武陵士子這么多,為何你單邀我一人?”

  姜云涵哈哈一笑,道:“先覺切勿誤會,此地非同一般,乃今日大楚三家逐鹿之地,先覺才學超群,可知‘逐鹿’否?”

  唐雨心中一驚,一顆心遽然往下沉。

  “逐鹿”一詞,唐雨可不陌生,卻是指修行者彼此爭斗,為奪魁首而戰。

  此游戲在權閥豪門之家最是盛行,而關于逐鹿之比的方式也是五花馬門,今日這里是武陵城,這三家子弟又是如何逐鹿?

  唐雨上下打量姜云涵,周若水湊近道:“公子切要小心,那幾大豪門之家對公子忌憚頗深,既是逐鹿,恐怕未安好心…”

  唐雨眉頭擰起,本來心中猶豫,可是一聽周若水這等說,心中卻是豪氣大增,心中暗道:“此乃武陵之地,又不是楚都,倘若在武陵自己尚且怯之,明日一進楚都,那豈不是唯有被那些權閥豪門死死壓制不可?”

  一念及此,唐雨灑然道:“云涵兄稍待,待我和舟中友人作別便隨你一同前去見識一番…”

  唐雨一一向李勃等人作別,毫不猶豫登上姜云涵的畫舫。

  畫舫之上符文運轉,脫離江心舟群,風馳電掣,一頭扎進漆黑的武陵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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