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之中,唐雨穿著制式的指南士子長袍,并不算英俊,但是氣質淡然,舉手投足都讓人感覺充滿了自信,無形中給人一種大家氣度。
而難能可貴的是,在眾人眼中,他有才而不矜,恭謹有禮,不見絲毫少年得志的猖狂。
曹大人越看越歡喜,越看越覺得此子不凡。
剛才的這一場精彩的辯經,他自始至終都在聽。
唐雨進退有據,看上去是一直處于弱勢,在防守。
其實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是蘇雨樵其實也是被他牽著鼻子走,真要說分勝負,蘇雨樵其實已然是輸了。
因為辯經雙方,發問的一方本就占據優勢。
而當發問的一方一旦發不出問題,勝負便算見了分曉。
不過從表面上看,雙方卻是一個平手,甚至唐雨似乎還弱一些。
這便是唐雨進退有據的體現,既表現出了自己的才華,又不逾越師徒之道,年紀輕輕,便能有這等心智,實在是了不起。
“唐雨,你可曾取字?”曹清笑吟吟的道。
唐雨認真的回答道:“回大人,學生還未及冠(蒼穹大陸十八歲算成人,可以取字),還未曾有字。”
曹清瞟了孟大夫子一眼,道:“孟夫子,這孩子既然沒有字。上次我看你有意給他賜字,今日倒不如你我一起給孩子賜個字。我指南棟梁之才,無需等到及冠賜字,提前取字的士子也不在少數,你說呢?”
曹清這一語,全場鴉雀無聲。
一雙雙灼灼的眼神都落在了唐雨的身上。
一名十六歲的少年,能夠讓知府大人和學臺大人一起來斟酌賜字,這等榮耀恐怕武陵學界百年都還未曾有過。
唐雨真是集萬千榮寵于一身啊。
就算是蘇雨樵,臉色也變了變,內心覺得不是滋味。
她自忖才華不弱于唐雨,對唐雨她已經生了爭勝之心。
可是現在想想,唐雨卻比她小了幾歲,說起來她卻是輸了。
要強如她,很難接受這個現實,可是此時幾位大人在,她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實。
孟夫子微微凝神,斟酌良久,道:“我覺得賜字先覺,大人以為如何?”
“先覺?”
滿堂都是文人,不由得都在想孟夫子這個字的深意在何處。
曹清微微蹙眉,也是沉吟不語。
良久,他看向唐雨,道:“唐雨,大夫子給你賜字先覺,蘊含的是先知先覺的意思,你可滿意?”
“啊…”
一眾士子齊齊驚住。
曹清一句“先知先覺”,瞬間讓眾人內心激蕩,倒不是這個字意思有多深。
只是因為蘇雨樵字先知,唐雨字先覺,孟夫子卻是把唐雨和蘇雨樵放在了同等地位。
蘇雨樵是鼎鼎的武陵第一才子,就算是李勃也未曾和她比肩過。
現在把唐雨放在和她對等的位置,蘇雨樵能服氣?
果然,蘇雨樵臉色變了,她嘴唇掀動,卻終究沒有出聲。
她不說話,大家注目的焦點便到了唐雨身上。
唐雨恭敬的沖孟夫子和曹清拱手,道:“大夫子,曹大人,先覺很好。學生謝兩位大人賜字!”
孟夫子臉上露出笑容,暗暗點頭,眼睛卻看向了蘇雨樵,道:“雨樵,你以為先覺如何?”
蘇雨樵尷尬的咳了一聲,道:“大人認為好,自然就好。后學哪敢有異議?”
曹清哈哈大笑,道:“那就好!先覺這個字就定下來了。先覺啊,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孟大夫子對你的期望。他日才學有成,可不能墮指南士子的聲名。”
唐雨灑然一笑,道:“謝謝大人,弟子一直謹守本分。”
兩位大人給唐雨賜了字,這才挨個的詢問謝聰,柳河等一眾士子。
可是很明顯,他們的風頭已經被唐雨蓋住了,今日之后,唐雨在指南的聲名更會大漲。
謝聰倒也罷了,他暗地里為唐雨高興,深感自己交友得當,有幸結交了一位能對自己才學有幫助的才子。
而柳河則臉色十分難看。
指南四大才子,他一直就排在最末尾。
現在半路殺出了一個唐雨,狠狠的壓了他一頭,以后有人再說四大才子,還有沒有他柳河的名字?
更讓他不爽的是唐雨竟然敢用先覺做自己的字。
先知先覺,唐雨也配和蘇師并列?
深深的妒忌,讓柳河內心充滿了怒火,對唐雨的恨也一路攀升,只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唐雨好看。
武陵之城,柳家不是吃素的,柳河內心各種歪心思都出來了,一顆心再也不復平和。
散學了,唐雨按照習慣在書房練習了半個時辰的字,便開始小憩。
中午這一覺,卻睡得不安穩。
在夢中,他又開始鉆研曾國師的新學紀要。
他心中依舊還掛著那神秘的魔法師小屋的事情,想在新學紀要之中了解更多關于魔法師小屋的信息。
一番字斟句酌的思考,推演,琢磨,等他剛剛琢磨到一點點蛛絲馬跡,卻被蘇庸叫醒了。
“公子,時間到了申時末刻,您該去找陶夫子了…”
唐雨睡眼蓬松,本來還有些遺憾,可是一聽到陶夫子,他迅速來了精神,他一拍躺椅扶手,道:
“哎呀,差點忘記了這件事!快,冬兒準備給我簡單洗漱,我得去書閣呢!”
簡單的洗漱過后,唐雨行色匆匆的出了小院。
一切都很順利,陶夫子領著他走進學校核心區,書閣就在孟大夫子的住處側面。
一幢不起眼的小樓,簡單卻很雅致。
守護書閣的是一位遺老,白發蒼蒼,眼神昏花,不見絲毫神采。
可是當唐雨和他對視的時候,他內心不由得一沉。
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唐雨幾乎要心神失守…
“孫老,這位士子名唐雨是孟夫子親自批示,準許進入書閣的!”陶夫子規規矩矩的遞給這白發老者一個卷軸。
白發老者也不打開卷軸,只是將卷軸接過去,微微的凝神,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看向唐雨,道:“進入書閣,每月有一次機會。每一次只能兩個時辰。沒有功名在身,書閣里的書不準帶出去,違者當叛逆論處,你可聽清了?”
他說話很慢,也很柔和,可是唐雨聽來,卻有一股冷肅的意味,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又是圣人學派的遺老。一個個遺老都是冷颼颼的,一身的鬼氣,實在是讓人感到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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