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咸淳元年八月十八日快到中午的時候,秋風開始呼嘯,遼東前線的氣溫再一次驟降。天地間的最后一縷暖意霎那間就隨風而去。
茫茫大地,頓時一片肅殺。莊水西岸的無名村落周遭,現在也籠罩著肅殺之氣。村子的模樣和昨天下午相比,已經有所不同了。圍墻的入口已經被人用磚石木料封堵起來。大約一百五十名八旗正黃旗、正紅旗的官兵,就倚著圍墻坐地休息,吃著隨身攜帶的干糧。另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趴在圍墻上面,目光緊盯著村子外面的蒙古人。
村子中央那所大宅院也進行了一番整理。一棟兩層高的磚房被加固一番,成了兩個八旗佐隊最后的據點,兩架三弓床弩被搬上了屋子的平頂――這里是全村的至高點――還草草修建了掩體。大宅的院子里擠滿了馬匹,所有的屋子都被清理一番,里頭都是蒙頭大睡的八旗士兵。
這兩個佐隊的八旗兵已經連續轉戰了多日,體力消耗的厲害,饒是打小就狩獵猛獸的勇士,也有點頂不住了。所以楊阿喜和金阿敏便安排他們輪流睡覺。便是楊金二人,也都挨班小瞇一會兒。
讓近2000蒙古騎兵圍困住居然還能睡得著,不得不說這些野生韃子的神經粗大了。
隆隆蹄聲將楊阿喜從夢中吵醒,他就睡在那棟二層樓房的房頂上,身上裹著皮袍子,整個人縮在角落里面避風。醒來后他便站起身體往四下張望。就看見村子外面一隊約500人的蒙古騎兵正在迅速跑動,從一架床子弩的“炮口”的穿越過去,直奔莊水而去。
“援兵!是俺們的援兵到了!”楊阿喜頓時喜出望外。帶著300人堅守一個小村子,外面有2000蒙古人包圍,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工作。
“金哥兒。俺們的援兵來了!”楊阿喜飛快地跑下了樓,樓下上兩個八旗佐隊合并的指揮部。
里面當然沒有什么家具,金阿敏盤腿坐地。面前攤開一張羊皮,羊皮上用炭筆畫出了村子和村子周遭的地形。金阿敏聽到楊阿喜的叫喊。頭也不抬地回答道:“已經來了一個時辰了…不過不是大隊人馬,可能是先頭部隊。估計不是八旗兵就是漢人的鐵騎。但是沒有什么用處。他們過不了莊水的。”
莊水東岸,王陸飛和他的參謀長兼第一騎兵旅旅帥章凱,正從容立馬于一處高坡,周圍是騎兵師的重甲騎兵和兩個佐隊的八旗兵。所有的騎兵都下了馬,自己也盤腿而坐,顯然是在休息。
在莊水西岸的山林上,隱約有蒙古的士兵出沒。都持著弓箭,嚴密看守著兩處可以涉水渡河的淺灘。
配屬給騎兵師的炮連還沒有到,正有一個佐隊的八旗兵護送,在趕來的途中。
一名騎兵師的參謀快步走來,到了章凱身邊壓低聲音道:“淺水灘對岸出現一股500人的蒙古騎兵,正和咱們的人在對峙。另外根據提前抵達的一個八旗鑲黃旗的佐隊報告,對岸大路邊上有一座村落被蒙古人包圍,里面可能有一到兩個八旗佐隊。蒙古人的數量在2000人以內,可能是他們的先鋒。”
章凱點點頭問道:“蒙古的主力到哪兒了?”
“還沒有這方面的情報,那個鑲黃旗佐隊已經把哨騎撒出五十里了。估計蒙古人的主力至少要在一晝夜后抵達。另外。咱們的信號發出后,已經陸續有幾個八旗佐隊趕來了。”
參謀說話的時候,空中又傳來了一聲悶響。一枚用角弓射出去的火箭炸裂開來,火花四射,甚是耀眼。章凱轉頭往北望去,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大隊白衣騎兵正沿著莊河東岸南下,這應該是個正白旗或鑲白旗的佐隊。
章凱松了口氣,對王陸飛道:“師帥,炮兵明早一定會到達,到時候咱們就發動進攻吧。”
王陸飛凝視著淺水灘對岸的500蒙古騎兵熱切地道:“是該咱們鐵甲騎兵顯顯身手了…不過不用等到明天,今晚上就能動手了!
“女真狗。個個都該殺了!”霍圖王子喃喃的罵著。
無名村落以西的曠野上,一個小小的蒙古營盤已經被扎了起來。并沒有什么壕溝柵欄。就是用隨軍攜帶的大車扎成了一個古列延圈子。圈子里面是人馬休息之處。
霍圖沉著臉站在一輛大車上面,目光凝視著遠處的點點火光。那是另一股八旗兵!這些被陳德興收攏組織裝備起來的野生女真騎兵真是夠討厭的。擺開來打是不行的,但是游擊襲擾的功夫一流,比蒙古騎兵都要強一點兒!特別是遼東一帶的山林,根本就是他們的巢穴,閉著眼睛都能游走!
陳德興又把天雷箭配備給了這些女真狗,一有機會他們就會靠近蒙古人的大營放天雷箭,雖然大晚上的沒有什么準頭,但是驚擾的效果卻絲毫不差。這個晚上,遼東這里估計是沒有什么蒙古人能睡安穩了。
“王子,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抓緊時間歇歇吧。”那位身經百戰的老百戶鐵木哥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霍圖王子身邊。這位老百戶帶領的百人隊白天的時候被八旗兵揍了個土頭灰臉,死傷超過六十,不過他老人家卻安然無恙。
“怎生睡得著?”霍圖搖搖頭,“莊水對岸的情況怎么樣?來了多少敵軍?”
“上一探馬回報時有鐵甲騎兵1000以上,裝扮和咱們的怯薛很像,都是魚鱗甲鑄鐵盔還配著長槍一人雙馬。這應該是陳德興的漢人騎兵。和他們一起行動的還有幾百生女真騎兵,可能陸續還會有生女真騎兵到達。這些生女真騎兵的數量太多了…”
“只可恨殺不盡!”
“會殺盡的!俺們東道四大兀魯斯的勇士不下15萬,還有什么殺不盡的?想當初成吉思汗一統草原的時候,俺們蒙古人才95個千戶,10萬大軍都未必拿得出來。”
“也是!”霍圖重重點頭,跳下了大車,“老鐵木哥,你也去歇會兒吧。天亮以后,如果我父汗的大軍沒有到,他們一定會搶先進攻的。”
霍圖的話音未落,遠處莊水方向便傳來一聲轟鳴,一道火光從淺水灘西面騰起。霍圖皺眉道:“是天雷箭!他們這是要搶淺水灘了!”
“不至于吧…他們的步隊還沒有到,不過是些騎兵罷了,要打淺水灘也得等步兵吧?”
霍圖冷哼一聲:“騎兵下了馬不就是步兵了?能披怯薛鐵甲的漢子一定是勇士,不能掉以輕心。鐵木哥,你帶上你的百人隊和我一塊兒去淺水灘!”
“騎兵第一連、第二連、第三連,整隊步戰,帶上長槍。”
“騎炮一連準備機動,騎炮二連繼續轟擊淺水灘對岸。”
“正白旗中佐隊,鑲白旗前佐隊、正藍旗后佐隊,下馬步射,帶上步弓箭簇!”
北伐軍騎兵師參謀長章凱這個時候已經點起了三個騎兵連和三個八旗佐隊。準備向淺水灘對岸的蒙古人發動進攻了!
騎師的編制較小,沒有營級建制,師部下面就兩個旅,每旅七個騎兵連、一個騎炮連(裝備的是三弓床弩和天雷箭),另外師部還直轄一個衛隊連(也是重甲騎兵)。全師只有15個騎兵連,2個騎炮連。而且騎兵連的編制也少于步兵連,一般只有九十多人。
至于八旗的編制,目前就是旗隊――甲隊――佐隊三級。其中旗隊一級眼下還是虛設,旗主、都統、副都統都沒有任命。甲隊一級則是草創,每旗只有一個甲隊,協領、參領都已經任命,但是并不執掌實權。只是安排投靠陳德興的生女真部族首領的閑職。
而真正有實權的則是六十四個佐隊,每隊都有150個旗人馬甲,都是遼東各部的勇士,韃子貴族身份,不過尚未拜領田莊和農奴。
順便提一下,陳德興建立的封建體制中是有農奴這個等級的!不過農奴的來源不能是一等漢。只能是被征服各部族!而得到農奴的方式,目前只有軍功――軍功可以得到身份(爵位)、官職、土地、農奴和犒賞。
八旗兵的甲隊、佐隊都有軍功賬,戰后論功,用首級、繳獲和完成任務的情況論功,然后再行賞和分配戰利品。這一套打破部族固有利益格局,建立公平分配戰利品的制度,其實就是女真、蒙古還有后來的滿清等蠻族政權崛起前的必修課!
實際上,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崛起于中世紀的帝國之中,也有不少采取了這種用“農奴制(牧奴制)和地產支持軍事貴族”的制度。譬如奧斯曼帝國的西帕希騎兵,歐洲的封建騎士。
當然,任何一種制度都不會永遠保持向上的活力。但是毋庸置疑,這種用“農奴制(牧奴制)和地產支持軍事貴族”在興起之初的戰斗力是相當強悍的!
如果再配合上精良的裝備、嚴酷的訓練和各種洗腦,便能打造出一支足以橫掃一切對手的強兵了!
如今的北伐軍和八旗兵便是這樣的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