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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臨,揚州城內,馬前街上的夏大夫第燈火通明,花廳之內放著兩張大方桌,桌上金樽美酒,玉盤珍饈,錯落雜陳——宋朝似乎是沒有圓桌的,宴會所用的是長條桌和大方桌。上一次陳德興在撫司衙門赴宴時見到的是長條桌,而這一次見到的則是大方桌。
而宴會的座次,也是有嚴格規定的,分主位和客位,而客位又要根據地位和親疏決定什么人坐什么位子。陳德興現在雖然是一軍之主,但是本身的官階仍然是從九品承信郎,照例是不能上桌,只能在門外擺個幾案隨便吃點兒。不過今兒做東的夏寶不是蠢人,自然不會去得罪已經“擁萬夫”的陳德興——賈似道雖然沒有立即將那七千多歸正人編入陳德興的砲軍,但還是默認了由砲軍負責看管他們。
這“擁萬夫”的大軍頭,在兩淮地面上,現在也就是夏貴和陳德興二人!這安豐陳家的崛起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而且這個崛起是實實在在靠一大堆功勞堆出來的!這陳德興打仗的本事,在座的將門領袖是沒有人不服的。因而夏寶將陳德興安排在自己這個主人身邊,也沒有人提出異議。
渤花被俘,紅襖軍北走,意味著兩淮戰事大獲全勝。除了損失慘重的盧家將門之主盧兆麒臉色陰沉,其余諸將都如釋重負,一番喜氣洋洋。
待眾人到齊,夏寶道:“兩淮戰事總算是大捷告終,今晚俺們也開個慶功宴!”
眾人轟然叫好,連盧兆麒也勉強擠出些笑容——他的雄勝軍雖然在蒙古騎兵撲擊下崩潰,但是因為砲軍設計炸死了上千蒙古人,還炸死了也柳干,讓全軍大勝,所以賈似道也沒有追究。
還批了一百個韃子頭,五百個北虜漢軍的頭顱給盧兆麒。這回陳德興沒有再吃獨食,他已經有了自己的隊伍和基本盤,沒必要再那么遭人恨了。
雖然不是講好的首功,但好歹能讓盧家再出十幾個官,勉強保住將門的地位。但是,這些新官是不能和戰死的盧家老將們相比,大多是沒有打過硬仗,武藝兵法都很平常的大少爺,還有一些甚至是預備走科舉仕途的文士…這盧家將門如果在未來一二十年不出一個呂文德、夏貴級別的名將,徹底衰弱恐怕是不可避免的。
身為將門之主,盧兆麒現在需要考慮的是為整個家族謀退路,保住元氣,以圖將來的復興,而不是繼續和陳德興這顆冉冉升起的將星慪氣——而且他已經知道賈似道對陳德興所獻的可以在川江中逆流作戰的三層漿艦抱有極大的期望。這個時候要跳出來惹陳德興,就等著被賈似道整死吧!能當到一軍之主,打造出一度可以和呂家、夏家相比的盧家將門的盧兆麒,是不會干這等蠢事的。
看到盧兆麒一副萎靡的樣子,陳德興也在心里暗自嘆氣——盧家將門的元氣損了,但是卻沒有最后垮臺!只是自己現在也不能狂打落水狗,要不然呂文德和夏貴一定會看不慣的,這個盧兆麒畢竟是安豐系的長輩。自己暫時只能小心提防了…
夏寶說著堆花團錦簇的場面話,下面的人也是嬉笑附和,一次次的舉杯為這個賀為那個賀。在花廳里面伺候的美姬更是殷勤地上菜倒酒,伺候著一眾將主。
夏寶的話說完,輪到陳德興起身,他一手拿著酒杯,收起笑容,肅然說道:“保障河、揚子橋兩戰,吾淮上諸軍雖然大勝,但是將士傷亡也頗眾。至少有一萬兩千好男兒馬革裹尸,這一杯酒,就敬這些壯烈之士的在天之靈。”
陳德興將酒水潑在地上,然后又道:“這一萬兩千好兄弟的尸骸眼下都沒有好好收斂,還有兩三千殘了肢體的將士也沒有辦法繼續在軍中效命,這么多還有妻兒父母要養…雖說官家會有撫恤下來,可俺們這些靠著將士拼命方得富貴的將門總不好什么都不做吧?不如我們一起上個奏折,懇請官家撥出些無主的田地賜給陣亡、傷殘的軍將還有有功的士卒,讓他們也能得份產業。”
聽到陳德興的這番話,在座諸將的臉色頓時就抹上了一層陰郁,全都一聲不吭——分配土地給士卒這事兒可有點破財不討好了!同樣這些土地,兩淮將門自己分了,上面是不會說什么的,現在已經不是承平時了,朝廷和文官雖然還在壓制武人,但還是做出了不少讓步。任憑武人們大撈特撈,如呂文德、夏貴、盧兆麒這個級別的武人,個個都富比王侯。
但是要把土地分給下面的軍卒,這個性質立馬就不同了!誰都知道,眼下的大宋是沒有多少小農生存的空間的。想要在和買制度和胥吏的威脅下保住田土,就一定要有背景有靠山。而能夠充當這些軍卒靠山的,自然就是分給他們的田土的將主了。
這樣一來,軍卒在經濟上可就要依附于將主了!軍卒替將主打仗,將主給他們分配土地并且提供保護,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將主就是封君,軍卒就是封臣!相比之下,后世建立于買賣基礎上的“封建土地所有制”頂多就是個變相再變相,是既沒有封,也沒有建的封建。
“吾等皆老,只愿得些田土以傳子孫。”
盧兆麒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淡淡地道:“陳都統少年英雄,乃是國家將來的柱石,莫如就先在砲軍中試行此法吧。”
夏寶微微搖頭,這是要把陳德興往火上架啊!
陳德興正容道:“吾正有此意,如果諸位前輩不愿意和德興一起上奏,那德興也就不為這等小事擾了官家的清凈,就自掏腰包買些田土分給砲軍士卒了。”
這可不是什么保家之道啊!夏寶眉頭緊皺,他在日前的揚子橋之役中托陳德興的福,立功不小,眼見就能升到落階官(正任官)了。所以對陳德興很有些好感,不大愿意看他步了岳武穆和余樵隱的后塵。
他剛想開口規勸,盧兆麒卻先開了口:“既然陳都統愛兵如子,老夫也就相助一二…老夫在揚州城西北有一萬畝上好的田土準備出手,就作價一萬貫讓與陳都統吧!”
陳德興當然知道盧兆麒沒有按什么好心,但還是站起身一叉手,笑道:“那晚輩就替砲軍的2000將士,多謝左武好意了。”
聽陳德興這么說,夏寶只是輕輕嘆氣,沒有再說什么了。酒宴一直持續到深夜方散,關于如何分配兩淮“無主之田”的章程,也在酒宴上達成了一致。原則上只要有官身就人人可以參與,根據轉官的級數決定可分配的土地——當然得從得到官身的承信郎開始計算,凡是新升任承信郎的,都可以占有五百畝土地,再往上轉一階官再多占五百畝,遙郡官升一節可占田三千畝,落階升正任的話再加五千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