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數月的抵抗和隨之而來的戒嚴令,使得整個尼古拉總督區每到夜晚時,總會陷入一片冷清之中,不過戒嚴令并非在所有的區域都會實施,比如在各地俄國人的聚居區,往往就不會實施,至少不會嚴格實施,因為居住在那里的人們大都是真正的俄羅斯人。
相比于那日本式的老市區的冷清,康斯坦丁新城這座俄羅斯占領后建立的新城,無疑更具現代文明色彩——一棟棟歐式的建筑、路燈無不在向人們展現著城市的繁華,當然也向世人展現著俄國治下東洋的“文明”。
相比于過去,今天這里顯得比平時更為熱鬧,一輛輛奔走的馬車于街道上奔走著,透過馬車玻璃窗隱約可以看到乘客們大都是穿著白色禮服的軍官,這些馬車的目的地卻只有一處,就是太平洋艦隊的軍官俱樂部。
今天俄羅斯帝國尼古拉總督府內的文武官員,紛紛趕到康斯坦丁參加太平洋艦隊司令斯塔克的夫人瑪麗婭的名辰,對于俄羅斯人來說,名辰的重要性甚至遠重于生日,也正因如此,這些官員們才不愿錯過這個日子。甚至,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艦隊的主力艦才會聚集于此。
依照慣例,太平洋艦隊的軍官們為瑪麗婭夫人準備了一場盛大的舞會作為慶祝,不僅關東州普通的陸海軍軍官和文職官員來了,就連同總督大人同樣也是皇帝的叔叔阿列克謝耶夫也親自率領著司令部里的那些身著華麗禮服的軍官來參加這個舞會。
晚上九點時,各方來賓已經抵達了海軍俱樂部,先到的是那些年青的陸海軍尉官和他們的女伴,隨后才是的各級校官,他們穿著華麗的海軍禮服攜著自己的太太們的進入俱樂部,官階的分別就體現于此,尉官們用掌聲迎接著校官,當斯塔克司令夫婦到達時,所有人都至于最熱烈的掌聲。
可以容納上千人的舞廳里很快聚滿了人,樂隊演奏著節奏歡快的舞曲。這時艦隊司令的副官圖克里斯基中尉,才走向前的提議男賓們邀請女士跳舞,舞會開始了。
而瑪麗婭夫人則坐在那里,用欣賞的眼神注視著一對對跳著舞的男男女女。偶爾身圍在身邊的夫人們評論著人們的舞資,說在這時值星官走到司令官的旁邊報告。
“總督大人到了!”
斯塔克一聽總督來了,連忙攜夫人朝門廊走去迎接總督。
盡管滿面的長須掩住了面貌,但依能看到阿列克謝耶夫滿面喜色,他穿著皇室禮服。一走到斯塔克夫人面前,就鞠身牽過瑪麗婭的手行了個吻手禮。
“瑪麗婭,祝您名辰快樂!”
然后才用右手引著瑪麗婭的手同她一起走進舞廳。
在他們進入后舞廳后,音樂聲驟然停止、廳里的人們停止了跳舞,齊向總督鞠躬致敬,阿克謝耶夫先向樂隊問好,隨后才向廳里的人們欠身答禮,最后才請他們繼續跳舞。音樂聲響起后,一對對男女又在舞廳里旋起了身姿。
盡管臉上帶著笑,但阿列克謝耶夫的心里卻憂帶著些不案。兩天前,他接到了東北地方當局停止與俄國外交問題談判的電報,出于種種原因,他并沒有把電報的內容向任何人宣布,而今天,駐俄領事館和僑民已經乘英國商輪離開了,領事館的撤離是在意料之中,但是僑民的撤離卻透著異樣的信號。
這些消息縈繞在阿列克謝耶夫的心頭,總令他感到不安,尤其是想到他自己的昨天下的那道命令。
“停在碇泊場的各軍艦。暫時沿無鋪設防雷網的必要”。
雖然陸軍總長拉姆斯多夫打來了一份安慰人心的電報,在電報中堅決否認了有開戰的可能,而且還特意提醒“如果日本不以海軍采取軍事行動,而是關閉鐵路或將軍隊派至滿洲邊境。圣彼得堡也決不認為這是軍事行動的開始”。
不過,作為尼古拉總督區的總督,阿列克謝耶夫卻不得不考慮到他所面對的威脅,盡管他認為東北地方當局絕沒有能力挑戰俄羅斯,但并不意味著他會自大的放松警惕,畢竟作為俄尼古拉總督區的總督。他需要為俄羅斯的遠東安全負責,需要為俄羅斯帝國的利益負責,而不是任由中國人對俄國的利益造成損害。
“但愿…”
當阿列克謝耶夫在那憂心忡忡尋思著種種不尋常的信號時,外交部派駐總督府的代表普蘭遜,卻顯得比平常更加鎮靜自若,他只是諾無其事的和艦隊的將軍們在那里聊著天。慢慢的在音樂聲中,阿列克謝耶夫心情漸漸平復,并隨之高興起來,在歡快的音樂聲中,舞會的氣氛達到最頂點。
阿列克謝耶夫起身邀請的斯塔克夫人跳舞,他們兩站在舞隊的前列,樂聲一起,他那顯得有些肥胖的身體,竟然輕靈的偕著他的舞伴跳了起了舞來,全場都注視著這對舞伴,輪到雙人舞時,只見他屈起一只腿來,跪在的瑪麗亞夫人的面前,一手牽著她由他在自己的周圍旋轉著。
這是氣氛的最高、潮,隨著他的這一動作,人們紛紛用掌聲為其打著拍著,就在人們為其眩目的舞姿而歡呼的時候。突然,一陣陣炮聲傳了過來,就連窗上的彩色玻璃都震動了,從窗戶內可以看到開炮時的無數閃火,炮聲在空氣中匯一片轟鳴。掌聲在軍官俱樂部里響了起來,一是贊美這對尊貴的舞伴的舞藝,二則是贊美艦隊給予的意外的禮炮放的這么湊巧,甚至阿列克謝耶夫也忘記原本內心的憂慮,熱情的向斯塔克致謝,感謝這次艦隊突然施放的禮炮。
在阿列克謝耶夫的謝聲中,身為艦隊司令的斯塔克也對這次炮聲覺得有些莫明其妙,但他在心里斷定這是副官事先布置好了。
“圖克里斯基中尉,謝謝你的精心安排!”
而圖克里斯基中尉則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長官的謝意,長官臉上的笑容,讓他相信明天,也許后天,自己就會變成圖克里斯基上尉。
而此時俱樂部舞廳里的眾人卻更加興奮了,他們在炮聲和樂聲的合奏下,更為歡快的跳起舞來。音樂聲和炮聲只將這舞會的氣氛推至最頂點。
整整一天,“智神”號裝甲巡洋艦都在裝煤,因為它要在第二天出發前往朝鮮沿岸一帶巡邏,凡是艦上無事的軍官。為了避免弄一身煤灰,一大清早就去了岸上,留有艦上的軍官,只有幾個值班軍官和值日官水雷長雅客斯基少尉。
幾百噸煤炭直到天色黑透時,才算裝完。在雅客斯基少尉的命令下,水兵們借著星光把用水管沖洗上艦上的煤灰,馬馬虎虎的清理完甲板后,弄了一身煤灰的水兵們便去艦上的浴室洗澡,當最后一班水兵爬上自己的吊床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僅只留下幾個值班水兵在甲板上踱來踱去。
康斯坦丁港內海面風平浪靜,些許冬日的薄霧籠罩著東京灣,在港內那寬敞的泊位上,停泊的七艘萬噸以上的戰列艦排成一線。如連綿小山一般,在內灣泊區停有六艘巡洋艦,值班的雷擊艦停在艦隊兩端。
“鐺、鐺…”
清脆的船鐘聲在戰列艦隊旗艦“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號上響起,船鐘在各艦上同時響起,這船鐘聲讓值班的水兵很高興。
“要換班了!”
在露天站了兩個鐘頭的水兵心說一句,手從口袋里摸出了卷煙紙和煙草盒,是時候卷一根香煙吸了。
夜幕下,“智神”號上的值日官列別耶夫少尉朝港灣入口處看去,卻看到康斯坦丁港入口處,出現幾艘小艇。艇上亮著燈,向著康斯坦丁港內港駛來。他拿起望遠鏡向那愈來愈近的小艇看去。
這只是幾艘普通的小型交通艇,各有一支煙囪,中間是鍋爐罩。這樣的小型交通艇在康斯坦丁港也有十幾艘,平常只是用于人員交通。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這四艘小艇并沒有在進港減速,而是直向“智神”號沖了過來,這一幕只讓的列別耶夫心下生出些惶意。
“尤里,”
列別耶夫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對值班的信號手喊到。
“問問他們信號!”
“是。問問他們信號!”
信號手回答道,然后動手發出詢問信號。
四艘小艇駛近離“智神”號的一兩鏈長的地方,就分散開了,兩艘向艦隊前端駛去,另兩艘的駛向艦隊后尾,有一艘雷擊艦更是行駛到“智神”號的跟前數百米時,一連向它放出兩枚魚雷。
在艦橋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魚雷發射時的閃光,在魚雷發射藥包的悶爆聲傳來時,凌晨時分昏暗的海水中顯出兩枚發亮的魚雷朝著“智神”號沖過了過來。
“魚雷!”
水兵驚恐的叫喊著的時候,列別耶夫呼喊著發警報時,他聽到的發射魚雷的雷擊艦上傳來一陣陣歡呼聲,隨即接連數聲爆炸聲響了起來。
“智神號”巡洋艦猛的震蕩數下,在爆炸揚的水柱沖到甲板上把人沖倒時,船體開始向右邊傾斜。
爆炸聲和劇烈的震蕩驚醒了水兵和軍官們,他們來不及穿好的衣服,便紛紛奔向甲板,這會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反應都是本能的。
“各就各位,準備戰斗!”
值日的列別耶夫少尉大聲喊著,可人們卻不聽他指揮,炮手雖未接到命令,但卻各自己奔到大炮跟前,炮聲響了起來,向海個任何可疑的目標亂放著炮彈,也有水兵急忙把救生艇放下水去,準備離開被擊毀的軍艦,在艦隊中,更多的人卻在拼命作著損管搶救,以拯救這艘軍艦,還有一些水兵卻跑向的鍋爐房,因為有人喊著煤艙著火了。
在混知中的槍炮長格良茲諾夫中尉出現在甲板上,炮手們一看到自己的軍官,立即安靜了下來,槍炮軍士向軍官報告著情況,而原本混亂的炮聲也停了下來。在格良茲諾夫中尉指揮著炮手攻擊水面上可疑目標時,列別耶夫和水手長一起在艦艙內指揮著損管堵漏工作,又有幾名軍官和機械師領著救火隊奔往底艙。
最初的混亂僅只在數分鐘內便恢復了正常,當“智神”號的艦員們在軍官的指揮下搶救著自己的軍艦隊,另外三艘魚雷艇又攻擊了停在艦隊尾部的戰列艦。
這是一次干凈利索,甚至可以說出人意料的突擊——四艘魚雷艇都是在逼近百米左右的距離方才發射魚雷,“列特維贊”、“鷹號”以及“太子號”兩艘戰列艦都被先后擊中,一擊得手后魚雷艇便趁著軍港內陷入慌亂的時機,以最高時速逃出了康斯坦丁港,駛向東京灣。
而在他們的身后,所有的軍艦都在中小口徑速射炮向逃匿的魚雷艇胡亂的攻擊著,沒有任何準頭的炮彈在空中四散著,到最后甚至于最后連戰列艦的305大炮也跟著轟鳴了起來,隆隆的炮聲在空中回蕩著。幕色中,被炮彈追趕著的四艘魚雷艇,卻拼命的往東京灣外逃散著,魚雷艇在身后揚起白色的海浪,快艇上的水兵們,偶爾會回頭望康斯坦丁港看去,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難以置信的模樣。
此時的康斯坦丁港已經沸騰了起來,炮聲似乎是天氣間唯一的聲音,橘色的炮焰在康斯坦丁灣里噴吐著,被炮焰映亮的天際中,一艘艘俄國戰艦正不斷的朝著港外發射著炮彈。那炮彈在他們的頭頂掠過,可是水兵們卻沒有感覺任何恐懼,更多的卻是興奮!
“成功了!”
成功了!
沒有任何意外,出擊的四艘魚雷艇沒有遭受任何抵抗,便駛進了康斯坦丁港,輕易擊沉四艘軍艦!
“快,立即發報,我們擊沉…不,重創了四艘敵艦!”
指揮軍官興奮的嚎喊著,盡管他們并不清楚自己的實際戰果,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次戰果足以震撼整個世界!
在他們的身后,整個夜空都已經被點亮了,被炮彈點亮了,非但港內的軍艦開火了,就連同附近的炮臺也加入其中,但是那炮彈卻像是沒有準頭似的落在海中,畢竟他們的目標實在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