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座高達近百英尺鋼鐵高柱聳立于海濱,而在高柱周圍搭滿的腳架上,數百名工人正不斷的將通紅的鉚釘鉚進鋼板,這是仁川鋼鐵廠煉鐵高爐中最重要的輔助設備——熱風爐,其與煉鐵高爐一般,同時投入建設。
多達三座近百英尺的熱風爐,這顯然超出了一般鐵廠的標準,以至于就連同英國工廠派來的技術專家亦無法理解為何這里需要三座大型熱風爐,這三座熱風爐如若以歐美同類工廠中,所供熱風足夠滿三座高爐冶煉的需要,而于這里卻只用于一座煉鐵高爐冶煉,顯然有些太過浪費了。
“我查過一些資料,歐美煉鐵廠平均風溫502c,現在這座高爐根據我個人的要求進行了一些改進,如果仍采用原設計的一座熱風爐,勢必將長期處于風溫不高的狀態,不適應生產要求不說,且亦會導致耗焦增加,進而影響其產量,現在三座風爐同時+無+錯+小說+3w++使用,能夠使平均風溫增至1006c,考慮到采用臥式回轉式空氣預熱器對進入管道的空氣進行預熱,其風溫應在1100度左右…”
置身于仁川鋼鐵廠工地上,唐浩然向身邊的鄺賢儔解釋著自己的用意,盡管鋼鐵廠的1號高爐是由英國工廠設計生產,但唐浩然仍然對其進行了一些改進設計,比如增加的這幾座風爐,就是為了提高風溫,增加進入高爐的熱風量。
“大人,對冶金您自然是內行!不過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作為一名礦業工程師。鄺賢儔是去年年末方才赴英轉學冶金。同時督造府中采購的冶煉鋼鐵設備。現在說出這句話,自然是發自肺腑,若是說過去唐浩然的才學不過是聽人說,那么現在卻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且不說其繪制圖紙令機器局制造機器對高爐進行改造,即便是極為尋常的耐火磚砌筑亦能讓其找出捷徑,按照其推行的方法堆砌耐火磚的速度提高了近兩倍,甚至連輪窯廠燒制的耐火磚配方亦由其設計。其質量遠高于英國工廠。
“云初有什么話,盡管直言,雖說我學的是冶金,可將來這工廠還是要靠你!”
人才不足體現在方方面面,就像眼前的鄺賢儔過去所學亦只是礦業,冶金是到了英國后方才跟著英國技師學習,可即便是如此,至少在未來幾年內這座工廠在也只能依靠他。
“大人為改良鋼鐵生產,提出眾多發明,于中國尚無專利。若是為英國技師所竊,豈不不利于我等?”
于英國學習冶金時。鄺賢儔更是親身體會到英國工廠對技術的封鎖,其所學不過只是一般冶金技術,而現在大人諸多改進設計若為英國技師偷竊,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高爐的最終改造,需要等到一個役期之后,到那時候,你和廠里的技術人員差不多也已經掌握了冶金技術,自然可以甩掉洋技師的拐杖,至于這熱風…”
手指著面前的正在安裝的熱氣爐,唐浩然卻是笑了起來,這四座熱風爐瞧著是19世紀工藝水平的,可內里卻是20世紀的水平。對于熱風的作用,早在幾十年前,歐美冶金界便知道采用這一技術,能夠極大程度上降低了燃料消耗,提高了鐵產量,降低了生產成本,以英國的克萊德廠為例,1829年,該廠使用冷風,焦比為805,1830年吹入150度熱風時,焦比為515,而1833年吹入313度熱風時,焦比降至288。
而在過去幾十年,英美工廠進一步提高熱風溫度的熱情,完全被其并不明顯的效率所打消,而導致這一情況的原因正是送風系統的落后,準確的來說是采用蒸汽動力的風機,無法將足夠的風量送至高爐——蒸汽傳動風機速度達低,自然無法滿足送風需要,而這幾座熱風爐采用的唐浩然設計并交由機器局制造的電動機,由電動機帶動風機,不僅加大了送風量,亦降低了運行成本。
正是因為負責設備安裝的英國技師對此不了解,其才會視工廠提高爐溫為浪費,而在另一方面節能降焦又豈只是熱風,這不過只是一個“輔助”工藝罷了。但即便是這個“輔助工藝”歐洲直到十幾年后方才有同類產品。
“他們暫時還偷不走,畢竟技術并不在熱風,更何況…”
手指著遠處的風口,唐浩然沖著鄺賢儔笑說道。
“我希望他們認識到熱風的作用,然后咱們好向歐洲賣設備不是!”
自信!
于冶金方面唐浩然有著自己的自信,現在這個時代不過是現代鋼鐵工業的起步階段,通過對這個時代的路軌以及船用鋼板的分析,唐浩然驚訝的發現其所用的僅只是普通碳素鋼,強度低、耐磨性差,普通碳素鋼材仍然是鋼鐵工業的主流,無論是造船也好、鐵路也罷,用的只是都是普通鋼材,其鋼材質量甚至不如后世的建筑鋼材。正因如此,在唐浩然的規劃中,未來的仁川鋼鐵廠的主打產量則是最為普通的鋼鐵產品——鋼軌以及造船鋼板。而未來的仁川鋼鐵廠將用強度更高、耐磨性更好的低合金鋼,歐美鐵路公司絕對無法忽視超過其現用鋼軌三倍以上的優質路軌,船商亦無法忽視質量更為優質的船用鋼板。
雖說其質量遠無法同百年后相比,但在這個時代唐浩然相信自己設計出的產品,絕對屬于“高科技”的范疇,亦正是基于技術上的自信,他才會對這座工廠的未來充滿信心。
“既然如此,那我多慮了!”
得到大人肯定的答復之后,鄺賢儔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在英國有著偷師經歷的他自然知道,有些技術上東西防是防不住的,不過既然技術不在熱風,那自然也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十月!”
在離開鋼鐵廠施工工地的時候,唐浩然則在腦海中思索著這個時間,這是鄺賢儔以及負責設備安裝的約翰遜工程師給出的時間,相比于之前的計劃加快兩個月,這是因為許多基建工程在設備到位前即已經完工。
只要投入足夠的設備與人才,便能夠把工期壓縮至最短,對于后世這一最簡單的工程原則,唐浩然自然采用了拿來主義,就像…透過車窗,看著那些穿著棉襖,扛著工具排著隊往工地上趕去的勞工,唐浩然的眉頭不由的一皺。
現在的特區幾經擴大已經再是當初的4平方公里,根據一個冬天修建的幾十公里簡易道路拉出的框架,特區面積超過36平方公里,如此“龐大”的城市,未來交通如何保證?
有軌馬車!
這是府中的那些人給出的答案,無論是上海亦或是歐美其它國家,這個時代的城市公共交通就是有軌馬車,幾匹馬拉動一節木質車廂,馬車旁站著一名身著黑色復古披肩的馬夫,車廂正前方的車門口站著兩名古典裝扮的票務人員,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公共交通。
可這樣的公共交通能夠滿足特區的需要嗎?
更何況對于唐浩然來說,他希望特區在意味著現代,象征著未來,難道還用那些拖著糞兜馬作為城市交通工具嗎?這種原始的交通工具自然與唐浩然心目中的現代與未來無法相提并論,更何況從購馬再到養馬,對府中而言根一直都是筆龐大的支出。
一路上唐浩然看到一輛輛拖著磚石的馬車,正是那些馬車將磚塊以及石料、水泥運往特區的各個角落,那些負重數噸的美式貨運大馬車,把特區那一條條平整的“夯土路”壓的溝壑縱橫,受限于筑路成本,在短期內的特區內只有部分道路進行硬化,而所謂的硬化亦僅是鋪設石子,待到煉焦廠能夠足夠的瀝青之后,再對路邊進行硬化建設,絕大多數路面是傳統的夯土路邊。
難道亦正因如此,修建城中軌道供運貨使用已經列入了特區的計劃之中,而蒸汽機車的煙霧彌漫絕不適于城中,因此只能使用馬車牽引,至于汽車,現在不過是剛剛發明,甚至連富人的玩意都排不上號,自然也談不上應用,那除了用馬牽引貨車之外,還能用什么呢?
沉思間唐浩然的腦海中冒出四個字來。
“有軌電車!”
同時想到于另一個時空中曾乘坐過的有軌電車,伴著那“叮當”聲古樸的有軌電車于城中穿行著,乘客不時的上車、下車…相比于馬車公共汽車,有軌電車載客更多,甚至運營成本更低。而在歷史上,應該是在10年后,西門子公司發明有軌電車,現在技術上成熟嗎?
“技術上似乎沒有什么問題!”
想到于鋼鐵廠應用的大功率電動機,唐浩然立即意識到有軌電車于技術上的可行,有軌電車的核心就是一臺電動機,甚至相比于汽車,原始的有軌電車技術更為簡單,甚至并不比機器局制造的火車車廂復雜多少,相比結構復雜的蒸汽機車,電車的結構更為簡單,更適應現在特區的技術水平。
“對,沒錯,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