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行里還有多少現銀?”
面對大人的問題,唐榮俊整個人不由一愣,難道府中又要用銀子了?雖說漢口分行先后從總督府以及禁煙局拉來了上千萬兩的存款,且上海、天津以及漢口等地分行開辦的小額存款業務推進順利,目前個人存款已經突破四百萬兩。(.)
但這錢卻經不得這般大手大腳的花啊!
現在統監府和公司可是見月少則六七十萬兩,多則上百萬兩的開支。
“大人,現在行中的現錢確實不多!”
注意到大人在聽到這句話時,眉頭微微一蹙緊,唐榮俊連忙又補充道。
“現在銀行內現銀不過只有兩百萬元,其中一百五十萬元分于上海與漢口,而山東、河北以及關東十三家辦事處,亦有二十萬元存銀,至于咱們這…只有三十萬元,不過,銀行還有兩百萬英鎊的外匯存于匯豐,可以隨時平調現銀,既便是發生擠兌也沒有任何問題。”
對于發生擠兌唐榮俊暫時倒是不擔心,畢竟將那兩百萬英鎊存入匯豐之后,除去獲得了一筆兩百萬兩白銀貸款之外,另與其達成了一百英鎊的“臨時周轉協議”,任此朝鮮銀行可以隨時平調同價現銀。
對于將銀行存款轉為英鎊,這是唐浩然的要求。因為自1879年起,白銀對黃金比價不斷下跌,兩年前更是跌最低,直到今年方才逐回升,但兩年后,也就是1892年,銀價將再次大輻度下跌。而三年后的1893年,這一年印度宣布停鑄銀幣,采用金本位。隨后美國為避免銀價繼續下跌的風險,也于同年取消持續十五年政府收購白銀的休門法案,受此雙重打擊,銀價下跌速度開始迅速加快。
按現在的金銀比價以湖北總督府存入朝鮮銀行的400余萬兩鐵路專款,換成英鎊可達百萬英鎊。而三年后,卻僅只能換不到70萬英鎊,正因如此,唐浩然才敢于開出7厘的行息吸引白銀存款。所利用的正是借銀價下跌的趨勢,盡可能的吸納資本,再將其匯成英鎊,將其存入如匯豐等外國銀行,再借用外國銀行提供的信用憑證。購買特區工廠急需的設備。至于銀行的業務開展則借且同息平調現銀的便利推行業務。
換句話來說,現在的統監府是借朝鮮銀行玩左手換右手右手交左手的金融游戲,而保證這種游戲進行下的利潤點,正是由白銀下跌帶來的近30的利潤所支撐的。
“有沒有辦法,進一步吸引社會上的閑散資本?”
看著唐榮俊,唐浩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閑散資本?”
這與小額存款不是相同的嗎?
“沒錯,就是…嗯,能不能賣理財產品?”
想到閑散資本的吸納,唐浩然自然想到了后世的影子銀行——銀行理財產品,百多年后苦于沒有投資渠道的國人。無不是追捧著銀行推出的形形色色的理財產品。
21世紀的國人缺少投資渠道,現在的國人相比于后世,投資渠道反而更為匱乏,股票的認購還有諸如門檻、風險之類的局限性,而理財產品卻可以把門檻設低一些。
“其實就是和債券差不多,比如三年期的理財產量預期回報率是15,或者更高一些,當然最高不能超過21…”
回憶著自己曾買過的幾種理財產品,唐浩然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隨后又道出理財產品推銷的一些竅門。如推銷獎勵一般的手段,自然不可免俗的道了出來。
“大人,這預期回報率,是不是說。到期的話,還能降低?”
雖說心知大人是在賭白銀下跌帶來的利潤空間,但唐榮俊顯然無法理解大人的賭性,尤其是針對特殊大客戶的三年定期存款7厘的行息,至于這理財產品,反倒是讓他看到了其中的“漏洞”。其不同于定期存款,亦不同于債券,相比于前兩者,他的回報率是浮動性的。
“沒錯,這收益率是以贏利計算的,如果贏利不理想,自然也不需支付高額的回報,當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到時候,他們肯定拿到預期回報率的,畢竟,這融資又不是一次兩次,咱們要慢慢的建立這種融資渠道,這樣吧,我把這個想法寫出來,你是專業人士,回頭行里研究一下!如果可行的話,可以先試一試,也可以試試短期的,回報率低些,先打開聲譽再說。”
對著唐榮俊做了個手勢,唐浩然站起身來,向窗邊走去,走到窗邊后,便沉默了下來。
大人的沉默看在唐榮俊的眼中,他稍作思索反又問道。
“大人,是不是府中需要用款子了。”
“不是府中!”
唐浩然搖了搖頭。
“是公司準備開展一項業務,需要動用原本開給駐英公司的那筆款子,但前期的一些合同,卻需要繼續執行下去,嗯,還需要一大筆銀子。”
“需要多少?”
唐榮俊沒有一絲的猶豫,畢竟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朝鮮銀行就是統監府的央行,央行自然需要支持統監府的事業,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他相信大人的眼光。
“半年內,至少需要一百萬英鎊!如果可以的話,自然是韓信用兵,多多益善!”
半年?
眉頭微微一跳,那半年后呢?
“半年?”
“對,就是半年,不論是通過融資也好、借貸也罷,只要銀行方面能保證這一百萬英鎊,半年后,府中再也不需要為資金問題擔心,而且銀行到時候亦能夠擺脫現在的困境,畢竟…現在府中對銀行實在是…”
搖頭長嘆一聲,唐浩然又豈不知道自己對銀行的“壓榨”是以犧牲其未來發展作為代價的,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而之所以這般自信心,卻是因于對歷史的了解,唐浩然相信,收購南非金礦一事順利的話,那么困擾自己的資金問題將會從根本上得到解決,在歷史上,氰化法引入南非當年,白水嶺一帶來的金礦市值,便從數百萬英鎊暴漲至2億英鎊,至第二次布爾戰爭爆發的1899年,其市值更是超過6億英鎊。
曾經的投資者無不是獲得數十倍甚至數百倍的回報,唐浩然相信如果成功的論,自己也能夠獲得同樣的回報率,屆時自然可以趁著高點,將被嚴重虛估的公司股票加以出售。
金錢的魅力在于流動,只有動起來才能獲得更豐厚的回報,而唐浩然只是想抓住這個機會罷了,而抓住這個機會的前提是必須有足夠多的資本,只有如此才能獲得盡可能多的回報。
幾十分鐘后,在唐榮俊離開大人的辦公室的時候,卻于候見室里見著老同學,只見蔡紹基他坐那里,腳邊放著一個牛皮公文包,蔡紹基也看到了他。
“樹奇,怎么…剛談好事?”
原本想問其來府中有什么事的蔡紹基話到嘴邊,還是連忙改了口,雖說現在特區也好,府中也罷,法律框架未出不過行事規矩卻早已經立下了,保密便是其中一項最簡單的要求,而這保密一個最基本的準則就是“不該問的不能問,不該說的不能說”。
“有點事來見大人,述堂,你這陣子怎么樣?這特區的條律該制個差不多了吧!”
蔡紹基所在的司法審查廳從成立之時,便著手以“折沖樽俎,模范西洋”為指導,制定即符合中華文明又引入西方現代司法的現代法律,不過在并未稱之為“法律”或者“律令”,而被稱為“條律”,畢竟這頒布法律只有皇上才行。
幸好這統監府掛著“統監朝鮮”的名義,且又是局限于特區內試行,所以,雖說朝廷中有言官彈劾,不過彈劾的折子卻還是被留中了,不過這一切都被刊上了《中華日報》,由此才讓人感嘆于中國辦事之難,即便是身處朝鮮,亦被有人用擅動“祖宗之法”加以彈劾。
兩人客套了幾句之后,在唐榮俊辭職時,作為統監辦公室助理的韓徹已經請蔡紹基進入了辦公室。
“述堂,你這可是閉關足足兩個半月了!”
一見到蔡紹基,唐浩然便打趣道。
“怎么樣,述堂,你這閉關修練了這么長時間,怎么樣,法典拿出來了嗎?”
在過去的兩個半月中,蔡紹基與司法審查廳的十五名同事以及三名美德法律學者一同起草法典,其中甚至還有從國內請來的四名刑名師父以及兩位知名狀師協助此事,以便使特區的法律更適應中國的傳統習慣,習慣法在某種程度上或許意味著落后的象征,但于中國這個保守的社會,一些習慣法卻有其必要,就像后世的香港,即便是到二十一世紀,其法律依然認可部分中國習慣法,所以在制定特區“條律”時,即考慮到了這一點,更何況原本就是民族主義者的唐浩然同樣不希望傳承兩千余年的中華法系消亡于自己之手,因此對于“條律”提出了另一個要求——必須保持中國化。
“大人…”
面對興致勃勃的大人,蔡紹基從公文包中取出足有數寸厚的兩部書,這本書顯然是手寫的,封面上寫著“朝鮮統監府臨時條律——刑法”,將書本雙手呈于大人的面前蔡紹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