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揚君啞然失笑:“‘修仙者’僅僅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一張面具而已,面具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化,甚至連面具下面的臉也可以變得面目全非,但臉下面那副吃人的骨頭,千百年來,都不曾改變過。23
“這副吃人骨頭的主人,在幾萬年前的古修時代,叫‘家族長老’、‘帝王將相’和‘神仙法師’;在三萬年大黑暗時代,就叫‘太一妖族’,‘圣血妖族’;到了星海帝國時代,說不定他們又褪去羽毛,潛伏爪牙,混到了帝皇的大軍里面,堂而皇之地以‘修真者’自居,并最終導致星海帝國的崩潰了。
“星海帝國崩潰之后的數千年血戰時代,他們就是各個大千世界的軍閥,暴君,獨裁者和‘救世主’,等星海共和國成立之后,他們又在潛移默化之間侵蝕了整個議會,成為議會里的議員;自然,等到真人類帝國崛起,他們又披上一層道貌岸然,光彩照人的面具,換了一個新的名字,叫‘修仙者’了!
“難道你以為,黑星大帝武英奇就是這個宇宙間最邪惡的人類么,在武英奇沒有想出‘修仙者’這個名字之前,就沒有實質意義上的修仙者存在了?這些上古時代的帝王將相,中古時代的太一妖族,近古時代的墮落修真者,會干出徹底洗腦,奴役人類的事情,又有什么奇怪?”
李耀陷入深深的思考,過了很久才道:“如果你的推演是正確的,那黑星大帝武英奇,或許和整件事都大有關聯!”
“沒錯,我也是這么想的,畢竟黑星大帝武英奇和圣約同盟幾乎同時崛起,正是圣盟入侵星海共和國,才制造出了真人類帝國這個的畸形怪胎;同時,也正是武英奇攛掇星海共和國的最高權力,導致了內戰的爆發,才令圣約同盟進一步侵蝕了星海中央的諸多世界。”
龍揚君道,“以前我們就探討過,以武英奇這樣一個異鄉來客的身份,在星海共和國的邊防軍中混了幾十年,就成為竊國大盜速度實在太快,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當時的星海共和國真的腐朽墮落到這種程度,連一名能征慣戰的統帥都找不出來,卻是令武英奇成為力挽狂瀾的中流砥柱么?
“如果我們大膽猜測,武英奇和最初的圣盟人有一定的關聯,整件事就顯得合理多了。
“武英奇未必是制造第一批圣盟人的幕后主謀,但說不定他也以一個配角或者旁觀者的身份,參與到整件事里,從發掘洪荒遺跡,到制造‘類人’,再到‘類人’的覺醒和反叛,星海邊陲局勢的徹底失控說不定他親歷了這一切!
“或許,他和覺醒了至善之道的圣盟人達成了一些協議?這是極有可能的,圣盟人僅僅喪失了情感和,并沒有喪失理性思考的能力,恰恰相反,不少圣盟人都擁有靈能傀儡般僵硬但超卓的計算力,只要武英奇拋出誘人的條件,比方‘想方設法將圣盟的力量擴散到星海中央去’,我想,圣盟人會考慮這種合作的。
“甚至,武英奇并不僅僅和圣盟人合作,更掌握了某種可以操縱部分圣盟人的方法,可以讓他的命令,覆蓋和篡改掉至善之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無論如何,武英奇和圣盟人達成了某種默契,里應外合,共同瓜分了好不容易才重建星海中央的星海共和國,令帝國和圣盟變成了互相糾纏的兩條巨蛇。
“之后,究竟是圣盟人的至善之道變得更加極端和狂熱,無法容忍武英奇這樣腦中充滿和野心的絕世魔君存在;還是武英奇的狼子野心徹底暴露,他要取代昔日的洪荒神魔,以至高無上的地位,來統治整片星海中的所有蒼生,才導致了武英奇和圣盟人的徹底決裂呢?
“這一點,我們不得而知。
“但是,從這個角度來看待黑星大帝武英奇的重生,就更加合理了他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這么關鍵的時刻,還要冒著帝國內戰的風險浮出水面?難道他就不怕自己和四大選帝侯家族斗得不可開交時,圣盟大軍會忽然進攻,漁翁得利么?
“怎么說都是一代梟雄,絕不會想不到這種可能,更不會干‘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武英奇在某種層面、一定程度上,可以干涉乃至控制圣盟的戰略!”
李耀的瞳孔瞬間收縮成了兩個針尖,聲音變得無比冰冷,一字一頓道:“沒錯,或許黑星大帝武英奇并不排斥圣盟人,唯一的問題是,圣盟人怎么可以去崇拜什么幾十萬年前就灰飛煙滅的盤古族,拿這些老骨頭當至高無上的神呢?圣盟人應該崇拜他,對他頂禮膜拜,把他當成至高無上的神佛和救世主!
“武英奇在和我交手之前,向我表達了他對那些‘假修仙者’的強烈憎惡,還說他有辦法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假修仙者’,那時候我還以為他在胡吹大氣,畢竟星海太過廣袤無垠,他想要統治三千世界,不依靠這些‘假修仙者’,還能依靠誰呢?但現在想想,如果他可以重新定義至善之道,對圣盟人的大腦進行‘重啟’,會不會,一下子就把他自己,變成圣盟人的神了呢?
“這些沒有私欲,不會懈怠,不畏生死,不會陰奉陽違和謀取私利的圣盟人,就是他用來制衡‘假修仙者’的最好工具,是絕對將他的意志貫徹到底的傀儡戰刀!”
龍揚君的嘴角,牽扯出一道僵硬的笑容,道:“你比我想得更加深遠,或者說,你的推演比我更加大膽,但細細想來,卻也能自圓其說,解釋了黑星大帝武英奇此刻浮出水面的諸多疑點。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還需要更多證據來夯實我們的猜測,快走吧!”
李耀愣了一下:“什么?”
“快走啊!”
龍揚君理所當然地說,“你也看到了,大鐵廠徹底亂成一團,無憂教徹底暴露在修仙者的眼皮子底下,局面注定控制不住的,還不走,留在這里和無憂教徒一起死么?”
李耀輕輕搖頭,目光分毫不離燃燒的戰場。
他從一開始就在觀察戰場上的局勢,主要是大鐵廠的諸多固定式火力點和自動化炮塔,還有防御法陣的陣眼所在。
此刻,大量戰場參數如潮水般源源不斷涌入他的雙眸,在他腦域深處,一份詳盡的作戰計劃,正在飛快生成。
“你知道,遇到這種事,我不可能一走了之的。”李耀輕聲道。
“你不是吧?”
龍揚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病情又加重了?不是傻得這么厲害吧?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現在什么身體情況?老實交代,你千瘡百孔、支離破碎的神魂,現在還能維持兩分鐘的元嬰境界嗎?”
李耀冷哼一聲,堅毅道:“我禿鷲李耀縱橫星海百余年,從星海邊陲殺到星海中央,大小惡戰千余場,什么風浪沒見過?即便和黑星大帝武英奇血戰一場,留下些許小傷,但兩分鐘,你也未免太小覷了我!我再怎么不堪,維持兩分半鐘元嬰境界還是輕輕松松的!”
龍揚君笑得愈發難看:“好好好,就算你能維持三分鐘元嬰境界,又如何?元嬰老怪并不是無敵的啊,對面可是有整整幾千臺最先進的戰斗傀儡,一臺朝你發射一百支超微型自爆飛劍,你算算一共多少支吧,你確定自己現在的身體吃得消?
“更別說,還有厲明輝手下那么多修仙者,什么叫‘蟻多咬死象’不知道?
“還有,別忘了厲明輝投靠了厲家,肯定和帝國皇后厲靈海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你真的在這里大鬧一場,百分百會被厲靈海發現,也就是被黑星大帝武英奇發現了!到時候武英奇隨便調遣三五個化神下來搜捕你,而你又傷上加傷,神魂枯竭,彈盡糧絕,想當喪家之犬,都當不成啦!”
“無妨!”
李耀沉吟片刻,眨巴著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龍揚君,“就算我真的身受重傷,無力再戰,我身邊還有兩個極其講義氣、重感情的患難之交、生死兄弟,一定會豁出一切,血戰到底,幫我抵擋修仙者的!”
龍揚君:“…兩個?一個是厲嘉陵,還有一個是誰,總不至于是我吧?”
李耀猛點頭:“嗯嗯!”
“少來這套,我記得兩天前還有‘某人’要和我劃清界限,從‘至交好友’變成‘普通朋友’的啊,你該不會是要我為了一個普通朋友,去抵擋黑星大帝武英奇的滔天怒焰吧?”
龍揚君啐了一口,惡狠狠道,“最關鍵是,這一戰根本毫無意義,無憂教徒是自尋死路,他們的暴動根本無關大局,影響不了任何事情。
“他們暫時獲勝,地底的日子不會變的更光明一點;他們全軍覆沒,局勢也不會變得更加糟糕!在修真者、修仙者和圣盟人,或許還有域外天魔和洪荒種族的大博弈中,這場微不足道的戰斗,真是連一朵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所以,你要豁出性命去和黑星大帝武英奇拼個兩敗俱傷,我還稍稍可以理解,就算你死在黑星大帝的刀下,也不算辱沒了‘三界至尊,禿鷲李耀’的名頭,是相當光輝燦爛的死法。
“但是,在這樣一場微不足道、毫無意義的戰斗中,和一幫礦工和農夫并肩作戰,然后死在一群靈能傀儡和低階修仙者的圍攻中?你,你的腦子究竟怎么長的啊!有意義嗎,這么死有意義嗎?”
龍揚君的表情,頗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似乎想要死死抓住李耀的肩膀,用力把自己的咆哮,狠狠塞進他不可理喻的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