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吧?
可是,每一個人的臉上,怎么都是完全沒有想到的神情。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種詭異的氣氛,估計只能是,木然。
鄒教官呆在原地已經有三十息的時間了,整個大腦都還是空白的。
死了?
真的就這樣死了?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錯了吧。
不,沒死才是搞錯了,死了是正常的好不好!
不行,亂了。
全都已經亂套了。
敞開的營帳門,讓他們都看到了,仍然騰起在唐正身后的太昊之輪上,那五個明亮閃耀的命宮。
“山長…我告訴你,這個學生啊…他很狡猾的,你不要…不要被他騙了,他…就是在等我們哭個天昏地暗的時候,突然跳起來…跳起來說,哈哈,你們…你們都被騙了吧?”鄒教官顫抖地說道。
冷長往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沒有說出任何否定的話。
唐正真的是值得了!
人都已經死了,無論是從邏輯上還是從生理上,肯定都已經死了,可是,鄒教官仍抱著一線希望。
鄒教官的“哈哈”聲,在一片沉默之中,顯得特別突兀,近乎刺耳。
冷長往的所有癲狂,都已經在剛才的營帳內自行解決了,現在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他,已經無比平靜:“趁著他的星象還沒有消散,你們進去見他最后一面吧。”
俗話說,人死如燈滅。
可一個人死了之后,星象固執地眷念不滅,說明這個武者和他的星力,契合度已經到了一個無法解釋的地步。
所有人仔細地看了進去,都下意識地把目光從唐正血肉模糊、星脈寸斷的身軀上挪開。而看向了他的星象。
真的是太驚人了!
說突破五星就突破五星!
說一宮雙星就一宮雙星!
說兇星同引就兇星同引!
太昊之輪上那明亮的第五命宮,將整個營帳照得比天空中的煙火還更亮。
冷長往說話的時候,是看向唐小糖的。
其他的教官和武者都沒有立刻進去,而是跟著冷長往。把目光都轉向了唐小糖。
因為,剛才在拍門拍得最聲嘶力竭的,就是她了。
得知唐正的死訊…她恐怕是最接受不了的吧?
所有人都以為,剛剛突破四星,星力還非常不穩定的她。肯定會當場崩潰,甚至倒地不起…
不遠處的蕭嘆止,眼睛都盯著她,準備隨時救人。
可是,唐小糖很平靜。
她反而比孟風華和小鈴鐺他們平靜得多,緩緩走進營帳的時候,腳步都是穩穩的。
蕭嘆止他們看著她腳步如此穩重,都稍稍放下了心。
但熟悉唐小糖的人,都知道,這才糟糕好不好!
唐小糖的腳步。從來都是輕快的,飛揚的,明麗的,她什么時候踩過這么沉重的步子?
“呃,那個,血…”唐小糖靠近的時候,有人試圖阻擋一下她的視線。
因為,唐正的尸體實在是太慘了。
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滲出的血,流得滿地都是,他的口鼻眼耳也是非常可怕的血跡。看一眼就知道他經歷了什么樣的苦戰。
是的,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需要再看第二眼…
可唐小糖小心翼翼地托著唐正的脖子,生怕弄斷了似的,將他扶在自己的身上。低下頭,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夠。
孟風華已經讓江勿言無論如何把小鈴鐺攔在外面了,自己跟著唐小糖就走了進去。
她想安慰唐小糖。
但是,進去之后,她發現自己的喉嚨都是哽住的,根本就開口說不了一句話。
再跟著靠近唐正的尸體的。就是冷戰、方君寂跟十三他們。
杜啟溪站在門口,臉上第一次失去了那種輕浮的笑容。
“夫子,沒想到你也有把事情搞得這么亂七八糟的時候,”唐小糖開口叫了一聲,嗓子里竟帶出了幾分歡快,“早知道我就該找個畫師,把你這幅鬼樣子好好畫下來,以后,就可以拿這幅畫要挾你了哦…”
所有人的心都跟著她的聲音一跳。
她在說什么胡話?
怎么他們一句都聽不懂。
“蕭…”杜啟溪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道很好看的弧線,正準備叫蕭嘆止過來看看,唐小糖的情況似乎不像他們想象的那么樂觀。
可是,他一回頭,卻沒看到蕭嘆止的人。
再一看,蕭嘆止已經進了營帳,目光卻沒有落在唐正的尸體上,而是動了動鼻尖。
唐正身邊圍攏的人,已經有人伸手拍了拍唐小糖:“小糖,節哀。”
“節哀?”唐小糖笑了,身后火紅的荊棘花忽地騰起,“我死的時候,也有人跟夫子說過,節哀,可是,你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嗎?”
“…”孟風華很想提醒唐小糖,事情不一樣,唐正沒有凰血荊棘的體質,不是誰都可以像她那樣死著玩兒的。
“我是什么人?我唐小糖不過就是邊陲之地的一個鄉下妞兒!可你們知道夫子是什么人?”唐小糖的思緒,似乎都已經被拉回了與唐正的初識,“天生一宮雙星,是不是死局?于他而言,不是!一星巔峰截殺二星武者是不是死局?于他而言,也不是!整個唐家堡被五星強者血云壓頂,是不是死局?于他而言,同樣不是!他是什么人…”
“小糖…”就連冷戰都忍不住開口了。
“他是我的夫子,‘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夫子,教我們‘為唐家堡之崛起而讀書’的夫子,讓我們‘風物長宜放眼量’的夫子…”唐小糖的聲音不但不激動,反而非常非常的平靜,一個問句說得跟尋常的陳述似的,“請問,連我都能死而復生,他這樣一個人憑什么就不能?”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點頭,因為,她說得好有道理…
可唐正的尸體已經就在這里了,星脈不是那種斷裂,而是幾乎粉碎,身體已經完全冰冷了,星象的光芒也在慢慢減弱。
“那個…小糖。”鄒教官一開始以為唐小糖是悲傷過度,可聽著聽著才發現,她好像是認真的,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她真的這么認為?
唐小糖回過頭,朝著鄒教官露出一個笑容。
和往日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已經沒有什么分別了。
鄒教官勸慰的話,一下子就這么被她堵住,什么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溫和的聲音打破了平靜:“這是什么?”
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正的身上,或者唐小糖的身上。
但是,蕭嘆止的目光卻在營帳里四處搜尋了。
因為從他進來開始,就聞到了一種很熟悉的味道。
可是,以他對藥材的了解,如此熟悉的味道,他竟然都花了二三十息的時間去分辨。
而他分辨出來的味道,竟然是…醉迷王果。
如果單說醉迷王果,恐怕很多人都沒有聽過,但是,如果提起紙醉金迷的果實,恐怕這里沒有人會陌生。
當然,醉迷王果不是紙醉金迷的果實,它是一大片紙醉金迷的花田之中,正中央獨一無二的花王所結出的果實!
嗯,沒有人采摘過,也沒有人知道,它到底能作什么用。
就連蕭嘆止也只聞過一次醉迷王果的味道,而且,在進入房間的時候,他還沒有想起來那種味道。
他是覺著好像有點像紙醉金迷的味道,慢慢才聯想過去的…
當他想到醉迷王果的時候,他的整個心神都是震蕩的,震蕩得無以復加!
就在別的武者忙著瞻仰唐正的遺容或者安慰唐小糖的時候,他立刻在營帳里搜尋起來。
于是,就讓他找到了一樣比醉迷王果更詭異的東西!
所有人的目光朝著蕭嘆止看過去,然后,目光順著就移動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上是一堆爛木頭。
“蕭公子?”立刻就有人不解了,“這個…怎么了嗎?”
一堆爛木頭,有什么值得天醫谷的少主特意撿起來,如此關注的?
蕭嘆止還沒有回答那一堆爛木頭是什么東西,方君寂就插了句嘴:“不好意思,讓一讓,我能看一下他身上的那條腰帶嗎?”
唐小糖立刻讓開了。
唐正說過,他那條腰帶里裝的是錢,滿滿當當都是錢。
可是,都已經現在這情況了,錢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方君寂在仔細查看唐正的紫金腰帶的時候,話題又回到了蕭嘆止身上:“蕭公子,這一堆木頭到底怎么了?”
“不,這不是一般的爛木頭。”蕭嘆止將手上的東西拿近了一點。
“嘶…這雕刻手藝很不一般啊,你看,這木雕的這一塊腦袋,雖然只剩下半邊了,但看上去跟唐正長得好像啊?”
杜啟溪怔了一下,突然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和杜啟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人兒,栩栩如生。
“呃,”所有人頓時有點懵,“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瑤山部的蝶僵蠱。”杜啟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