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上游七十里,赤壁縣境內。
長江的河道突然變窄,江岸兩側奇峰險峻,山勢崔巍,不時傳來鳥鳴猿啼之聲;江水湍急,夾雜著暗礁,讓過往的商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據說前面這一段有水鬼,兄弟們可要打起精神!”
三只艨艟順江而下,船頭的“漢”字大旗迎風飄蕩,為首的一艘艨艟上一名五十余歲的軍司馬煞有介事的大聲提醒相鄰的兩艘船只。
來的正是韓世忠派出的哨探船只,奉命前來刺探赤壁到江夏的這一段江上情報。
據斥候稟報黃祖于半月前利用黃氏族人作為內應殺掉了江夏太守王朗,并且招募了一萬多散布在荊楚的劉表舊部,以及落草為寇的土匪,牢牢地控制了江夏。并沿江在廬江、柴桑、江夏境內劫掠了一千多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沿江布防,企圖阻擋諸葛亮的援軍東下,給曹操與蔡瑁會師創造條件。
諸葛亮與韓世忠七月中旬離開成都向東增援淮南,原計劃一個半月抵達,卻不料走到瀘州境內時得到劉循、成公英逃竄到云南蠱惑南蠻異族反叛的消息,并且攻占了棘道、安上、南廣等縣城,漸有死灰復燃之勢。
云南乃是諸葛亮親下的地盤,自己的功績就是建立在這片土地之上,豈容他人染指?更重要的是南蠻反復無常,稍微有些蠱惑便會產生非分之想,倘若成了燎原之勢便前功盡棄。諸葛亮當機立斷與韓世忠兵分兩路,由韓世忠與朱桓率領水師先行增援合肥,自己率龍且、姜維、陳到等人殺奔朱提郡境內。
歷時半個月,諸葛亮陸續收復失地,并在南廣縣境內把劉循、成公英包圍在一座孤山上。最終放火燒山,把劉循、成公英等八百余人活活燒死,徹底斷絕了后患,這才繼續揮師北上,增援合肥。
諸葛亮率部走了五六天,便趕上了前段日子十年一遇的連綿秋雨。
大雨一直持續了七八天。導致長江水位暴漲,巴蜀道路坍塌,不僅諸葛亮率領的陸軍無法前進,就連韓世忠率領的水師也不敢冒險航行,免得造成重大傷亡,只能在白帝城暫時駐扎。
連綿的秋雨導致許多蜀道坍塌,堵塞了道路,若不及時清除加固,將會更加閉塞不通。導致諸葛亮率領的主力無法通過。因此韓世忠只能率領部分水師棄舟上岸,疏通道路,加固山坡,以保證諸葛亮大軍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巴蜀,早日抵達淮南。
這一來二去,各種原因在內,讓諸葛亮率領的這支援兵花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才走出巴蜀穿過江陵,進入了江夏境內。距離下游的濡須口尚有五百里路程。
比起諸葛亮率領的陸軍來,韓世忠的水師稍微快了一些。提前了大約一百五十里路程,因此這一路上的哨探都落在了韓世忠身上,眼看著距離江夏越來越近,便派了三艘艨艟,總計一百二十余人提前刺探江面上的情報。
“呱呱…”
一行大雁向南振翅飛過,江岸兩側的懸崖峭壁便有猿猴發出“嗷嗷”的叫聲。似乎在向天上的過客打招呼。
聽了軍司馬說的話,船上年輕的士卒便露出憨笑:“嘿嘿…呂司馬莫要開玩笑,我等可是久經沙場的軍人,豈是那些貪生怕死的商旅可比?世間哪有鬼神之說?”
“你們啊,還是太年輕!”這個叫做呂昂的軍司馬一本正經的反駁。“當年我在劉表麾下擔任水師屯長的時候…”
說到這里唯恐惹麻煩,急忙強調道:“但是我和蔡瑁、黃祖沒有一點關系,我是跟著黃漢升將軍立的功勞,被舉薦為軍候。但水師缺人,劉景升就把我調到了水師上掌管一條艨艟,雖然屢立戰功,但因為不是蔡瑁的嫡系,所以一直得不到提拔。為此,我對蔡瑁恨的咬牙切齒,早就覺得這廝是個小人,這不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
“呵呵…俺們都知道呂司馬忠心耿耿,要不然韓將軍也不會提拔你做軍司馬,掌管一支船隊。”眾士卒齊聲附和,表示呂昂想多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呂昂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說這么多不是為了顯擺,只是想告訴各位兄弟,我在荊州這段長江流域上至少來往了十幾年,赤壁境內的這一段最是兇險,過往船只時常無緣無故的翻船。太平時期,每年都會有十余艘商船在此沉沒…”
呂昂話音未落,忽然有個士卒的戰靴被江水浸濕,低頭一看船板上已經滲了許多水波,不由驚慌失措的大喊一聲:“哎呀…不好了,船上滲水了!”
這士兵的喊聲突兀而尖銳,再配上兩岸鳥鳴猿啼的氛圍,加上呂昂正在講述的水鬼故事,船上的四五十個士卒俱都被嚇了一跳。紛紛低頭去看,只見船板上果然有一大片水漬,而且還有個窟窿仿佛泉眼一般汩汩的冒個不停。
“啊…哪里來的窟窿?”眾士卒嚇了一跳,紛紛拔刀在手,緊張兮兮的喝問。
“哧…”一聲尖銳的聲音,格外刺耳,仿佛水鬼的指甲在撓甲板,更是把士卒們嚇得齊聲叱喝:“什么人?滾出來,藏頭露尾的算什么好漢?”
與此同時,其他的兩艨艟上面也是亂糟糟一團,出現了同樣的狀況,帶頭的屯長哭喪著臉向呂昂報告:“呂司馬,不好了,船板突然無緣無故的出現了幾個窟窿,江水呼呼的冒進了船艙里,如何是好?”
“哎呀…讓你們懷疑我的話!”呂昂面如土色,忽然跪倒在甲板上稽首頓拜,嘴里念念有詞,“萬能的江神啊,是小人忘了祭奠,請饒恕我們的罪過吧!回頭小人就帶了牛羊等祭祀品來祭拜,請萬能的江神寬恕我等!”
“噗!”
一聲巨響,艨艟底部被扎了一個大洞,江水猶如趵突泉般汩汩的涌進了船中,船只很快傾覆,船上的士卒被迫跳水。其他的兩艘戰船也同樣沒有逃脫傾覆的厄運,陸續沉入江底,船上的漢軍跟著跳水逃生。
這些水軍士卒大多來自東吳、荊楚,在長江上浸淫了多年,水性還算了得,在冰冷的江水中扎了幾個猛子之后便穩定住了心神。除了十幾個嗆水被卷走之外,大部分沒有生命之憂,倒是軍司馬呂昂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個相貌粗獷的屯長最先看出了蹊蹺:“他娘的,怪不得船只無緣無故的被鑿了好幾個大洞,原來水底下有玄機啊!”
其他士兵紛紛潛入水中查看,果然發現了水底下布置了許多暗樁,暗樁上面鑲嵌著大鐵錐,猶如荊棘、鹿角一般遍布水中,高度正好就是戰船吃水的高度。三艘戰船從暗樁頂上行駛之時被鐵椎刺破了船底,因此導致江水浸入,水位越來越低,才被后面的大鐵錘刺破了大洞,最終導致戰船沉沒。
“無緣無故哪里來的這么多大鐵錐?”一名士兵泅著水,一臉詫異的詢問,“莫不是水鬼布置的吧?”
“愚蠢!”屯長呵斥一聲,“如果有水鬼,還需要布置這些暗樁么?當然是黃祖這個叛徒搞得鬼,為了阻止我軍向東增援淮南!”
“可是呂司馬哪里去了?按照道理來說,他的水性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好!”
百十名落水的士卒一邊奮力的游向江邊,一邊議論紛紛,百思不得其解。
“快看,呂司馬!”
一名眼尖的士兵驀地發現了一具尸體,身體被鑿穿了一大大窟窿,腸子都漂了出來,殷紅的鮮血正順著江水向下游漂流,想來是落水之后不幸被鐵椎刺穿,命喪江中。
屯長心生寒意,大聲提醒士卒:“諸位兄弟小心游泳,莫要再像呂司馬那樣被鐵椎刺穿,做了冤死鬼!”
眾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抓著岸邊的枯藤,方才爬上了江岸,在這過程中又有十幾個不幸的家伙被暗樁上的鐵椎,或者被湍急的江水奪走了性命。
“呼…總算活下來了!”
來的時候一百二十余人,爬上江岸的只有八十多個,一個個渾身冰冷,打著寒噤,心有余悸。
眾人迅速的找來干柴枯草生火,一邊取暖一邊烘干衣服,這才稍微舒坦了一些。一名士兵朝東面眺望,忽然發現江岸兩邊停泊著大量的船只,而江面上有三道若隱若現的鐵索猶如三條長蛇一般盤踞在江面上,將大江攔腰截斷。
“快看,鐵索攔江!”這名士兵大喊一聲。
眾人紛紛看去,江面上果然有三道鐵索連接了長江南北的峭壁,上、中、下三道并排,鐵索橫江,即便沒有上游的大鐵錐破壞戰船,也是無法通過,除非把鐵鏈斷掉。
但在鐵索下游的江岸兩側停泊了七八百艘船只,船上旌旗飄揚,“黃”字大旗迎風招展,雖然沒有大型戰船,但這些小型船只也絕不會坐視漢軍斷開鐵索,想必會拼死防御,阻擋大軍繼續南下。
屯長急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把衣服烘干后火速返回上游,把黃祖布置暗樁,鐵索攔江的消息報告給韓良臣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