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強大如藤兒般的修行者,而且還是半神之軀,如果像這樣不吃不喝的坐著直到死去,其實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只是在等,她已經絕望。等到陳羲終于熬不住的那一天,她會陪著陳羲一起去死。
不是藤兒不想找辦法解決陳羲的問題,因為她找不到辦法。第一,陳羲不能隨便移動。因為誰也不知道移動了陳羲的肉身,對于他抗衡深淵之氣會不會有影響。第二,陳羲太特殊了,萬劫神體天下無雙沒有人比藤兒更了解這個體質,藤兒都沒有辦法,誰有?
第十五天的時候,連展青都絕望了。
他之前一直在想,如果陳羲有事的話,他一定要救下藤兒。因為如果人死地下有知的話,陳羲一定不希望藤兒陪著他去死。所以展青覺得,如果陳羲對自己有個交代的話,一定會告訴他,千萬不要讓藤兒做傻事。
到了第十五天的時候,展青自己心里已經萌生出了死意。看著一臉死氣的陳羲和一臉死志的藤兒,展青忽然有了一種生無可戀的意思。他想著,藤兒說陳羲就是她的整個世界,那么就算自己救下了藤兒又有什么意義呢?藤兒還是會去追隨陳羲的。
如果陳羲死了,那么自己呢?
展青忽然很茫然,也很恐懼。陳羲之前曾經對他說過,等到了雍州之后就請他去藍星城協助雁雨樓他們守著城。那個時候展青是豪氣沖天的,他愿意那樣去做,愿意成為陳羲的幫手。可如果陳羲都死了他還需要幫手做什么?
所以在第十五天的時候,展青盤膝坐在了陳羲的另一側。他沒有什么人可以交代了,所以告訴族長:“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們,如果你看到我們三個都倒在地上了,幫忙給我們在這桃園里安三座墳就好。要把他們兩個合葬,把我的墳放在他們的墳前邊,我想做個守護者哪怕是死了。”
族長嚇得面無血色手足無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能挽回。
所以他跪了下來,朝著桃林之中那唯一的一座茅屋止不住的磕頭。那曾經隱修居住過的地方,族長希望隱修能夠看到能夠感覺到。可是怎么可能?
第十五天的夜里,陳羲的呼吸越發的薄弱了,幾乎已經聲不可聞。展青睜開眼看了看陳羲的臉,就好像一層枯樹皮一樣的難看。曾經豐神如玉的少年郎,如今枯萎的慘不忍睹。展青是偶然的得到了強大的力量,所以其實閱歷并不是很豐富。但即便如此,展青也同意藤兒的判斷。
陳羲,就是失血過多。如果不是陳羲的體質太過強大,也許在十幾天之前就死了。也許還有一種令人無法形容的意志力,支撐著陳羲一直堅持著。哪怕他的肉身已經枯萎到了這個地步,哪怕他的氣息已經弱到如同游絲,可他還是活著的。
這一口氣,就是沒有斷。
展青不敢去觸碰陳羲,他怕自己在觸碰到陳羲那干癟的皮膚的時候自己會瘋掉。
他將視線從陳羲身上移開,看向了藤兒。藤兒已經不再哭泣,也許是眼淚都流干了吧。藤兒也沒有睜開眼,但是展青知道藤兒已經將自己的生死和陳羲綁在了一起。在陳羲那最后一口氣斷開的時候,藤兒也會了結自己的生命。
為什么會是這樣?
展青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是這樣。真的有天道嗎?如果有的話,天道為什么如此殘酷無情?那些禍害活的好好的,可是陳羲這樣的人藤兒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如此突兀的就要面對死亡?展青想到自己小時候,我無比相信世間有天道的。因為那個時候他的娘親告訴他,人在做天在看這六個字。
等到漸漸的成熟起來之后,展青才知道娘親是錯的。人在做,天在看可是天不管。
展青抬起頭看向天空,然后說了三個字:“操你媽。”
如果有天道,這是展青最想對天道說的三個字。
展青將視線從天空之中收回來,視線再次停留在陳羲身上:“我的夢想就是幫你,成為你最重要的幫手。你做什么,我不問原因不問理由的去幫你。只要你讓我去做的,我一定會做到。所以之前的我是痛苦的,因為我沒有實力幫你。后來我可以幫你了,你卻要走了我最后能做的,居然只是守著你死。”
展青苦笑。
然后他的笑容僵硬住了,眼神里卻出現了一種光。
他看到陳羲面前的青木劍竟然變了青木劍始終都擺放在陳羲身前,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在陳羲逐漸失去生機的過程中,青木劍也越發的黯淡無光。展青知道青木劍和陳羲生死相連,如果陳羲死了的話,青木劍也相當于死了。神器有知,青木劍是陳羲的本命,而陳羲就是青木劍的命。
可是這一刻,青木劍變了。
它在微微發光,綠色的,代表著希望的光。
藤兒也在瞬間感覺到了陳羲的變化,所以立刻睜開眼。她的眼神里都是光,也是一樣的充滿了希望的光彩。
“他在復蘇!”
展青激動的站起來,有些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他想歡呼,想跳,想手舞足蹈,可是他不敢也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他擔心會驚擾到陳羲,擔心會影響到陳羲的復蘇。
藤兒比展青還要激動,她再一次哭了。只是這次的淚水不再是絕望的,而是喜悅。
青木劍上散發出來的光芒越來越亮,那種青翠的光簡直讓人心里所有的陰霾全都被驅散。展青圍著陳羲繞圈,一次次的想去觸碰陳羲試著把他叫醒,一次次的控制住自己收住手。他張嘴,無聲的傻笑,然后才發現自己也已經淚流滿面。
隨著青木劍上散發出光彩,陳羲的肌膚也在恢復光澤。之前那種枯萎正在消失,從灰黑色開始變得發黃,然后開始變白。之前在陳羲的皮膚變得發白的時候,藤兒和展青害怕的無以復加。但是在此看到陳羲皮膚發白的時候,兩個人都興奮的無以復加。
十五天,整整十五天!
這十五天對于陳羲來說應該是無比漫長的,因為他承受著痛苦。對于藤兒和陳羲來說,何嘗不是漫長的?
陳羲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然后呼吸開始變得平穩有力。在一分鐘之前,陳羲已經氣若游絲斷斷續續,隨時那一口氣好像都會消失。但是現在,他的胸口再次有了起伏,而且那么有規律。
藤兒和展青在盯著陳羲,目不轉睛的盯著。陳羲也在盯著自己十五天了,哪怕在一種瀕臨死亡的情況下,陳羲依然算計著天數。他就是靠著一股強悍的霸道的毅力,支撐著自己。藤兒絕望了,展青絕望了,但是陳羲沒有!
他堅信自己可以做到,最終勝利的還是自己!
陳羲看到自己體內已經被深淵之氣侵蝕了絕大部分的地方都在復蘇,原本已經近乎枯竭的血液再次出現流動。凡是血液流動到的地方,都在以一種令人欣慰欣喜的速度在恢復著。在第十五天到來的時候,其實陳羲的肉身百分之九十九已經被善緣之氣侵蝕了,唯獨沒有被侵蝕的就是他的心臟。
血液在心臟里向外流動,潺潺如溪流。所過之處,生機盎然。
他的肌肉在得到血液的滋養之后重新煥發出活力,皮膚開始變得有了光澤。可就在幾分鐘之前,陳羲自己都檢查不到有一滴血液存在了。陳羲不斷的以自己的血液和深淵之氣抗衡,就好像兩軍廝殺一樣。但毫無疑問的是,在之前的十五天里,陳羲輸掉了所有的戰役。
深淵之氣連戰連勝銳不可當,最終還是突破了鎮魔功法的封印,突破了那一條氣脈和丹田氣海的制約,開始大規模的侵蝕陳羲的肉身。陳羲的血液軍隊開始敗退,不斷的敗退,最終只剩下一滴血回到了心臟里,然后這一滴血就消失了。
耗盡最后一滴血,陳羲就好像一個打光了所有軍隊的將領,有些無奈,有些傷感,但是到了這一刻,陳羲居然還有一種難以理解的自信。他還是在堅信自己一定會贏,一定不會死。
一滴血都沒有的人是什么樣子的?
物極必反。
一滴血都沒有之后,陳羲都在準備迎來自己徹底枯竭的局面了。然后血再一次出現了,從心臟里出現,然后就如同全面掌握了敵人的弱點一樣開始反擊,摧枯拉朽。這場戰爭的勝利來的極快,比之前持續不斷的戰敗要來的快的多,酣暢淋漓!
血液里就好像突然擁有了壓制和煉化深淵之氣的能力,絲毫也沒有再給深淵之氣反擊的機會。從一開始就變得強悍無比的血液,勢如破竹般將所有深淵之氣全都剿殺,然后深淵之氣變成了血液的一部分,竟然完美的融合起來。
到了此時,陳羲看到自己體內已經硬化的血管和氣脈,還有內臟。所有的東西都恢復過來,而且變得更有生機。出現的硬化完全消失,死氣沉沉的顏色退潮一樣消失不見。最初的那條氣脈和丹田氣海里的那兩小塊地方,都恢復過來。
“不可能!”
陳羲腦海里響起一個人憤怒咆哮的聲音,那正是以為自己就要得到勝利的邪神虛影。
他明明就要勝利了,只差那么一點點。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在陳羲肉身枯死的那一刻,他就要反擊從封印之中殺出來。因為失去了肉身滋養,陳羲的靈魂也變得無比虛弱。
但是現在,陳羲變得強大起來,比之前更加的強大。
陳羲的靈魂出現在腦海里,看著那個封印的盒子淡淡的說道:“深淵之氣已經被我解決了,下一個就是你。別急,因為你比深淵之氣有價值多了,我會慢慢的得到。”
在說完這句話之后,陳羲猛的睜開眼。那雙眼睛里,光彩奪目。
“呼”
陳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后笑了笑:“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