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氣息天生有著凌駕萬靈的壓迫力,何況是龍神之氣。
灰燼龍神是孤身前來,就如當年,龍皇前往宙天界觀看玄神大會時,亦是孤身一人。他們從不屑什么隨侍。
對于南溟神帝之言,灰燼龍神毫無回應,他步入殿中,每一步皆沉重如萬岳撼地,冷峻的目光亦落于云澈身上。
如今的神界,無人不知云澈和魔主之名。龍神界亦從最初的無視、輕視,在短短十幾天后,便轉為越來越深重的震動。
立于云澈之前,他淡淡開口:“云澈,北域魔主,來的很好。”
灰燼龍神的人之形態遠比常人高大的多,他站于云澈席前,無論身姿、眼神,都是冷傲的俯視之態。
三閻祖的頭顱同時微微抬了一下。這般姿態,在他們眼中,已是對主人的大不敬。
但這個世上,最有資格傲慢的,便是龍神一族。最不可犯的,也是龍神一族。龍神界的強大,便如擎天之岳,讓人只可仰望敬畏。從古至今,任何種族,任何星界,哪怕歷史上野心最烈的梟雄,也斷不會有觸犯龍神界的念想。
灰燼龍神對南溟神帝的嘲諷,對云澈的傲姿,在場任何人都沒有露出明顯的訝色,因為那是龍神,還是最狂傲的龍神。
云澈沒有抬眸,他微微垂目,淡淡道:“區區一個龍神,在本魔主面前這般沒有禮數,不怕死嗎?”
這句話一出,龐大王殿仿佛被一瞬冰封,安靜到落針可聞。
不說他人,縱是釋天神帝、軒轅帝、紫微帝臉上皆是乍現剎那的驚容。
北神域對東神域的進攻迅疾而殘暴,但自始至終,北域玄者未曾踏入西神域半步,戰場也都很刻意的遠離西神域方向,絕不靠近半分,無比顯然的表明著他們不想招惹西神域。
而這,在當世任何人看來,都是理所當然之事。
北神域入侵東神域,在東神域“主動招惹”的前提下,西神域很可能隔岸觀火。但若是招惹西神域,那無論北神域多強大,都無異于自掘墳墓。
即使北神域所展露的實力遠超預料的強大,將東神域全面擊潰,也不會有人認為他們堪與西神域相提并論。
而今,在東神域剛敗,北神域與南神域開始微妙的“試探”與“談判”之時,西神域的態度足以左右一切。明顯不想,也不該觸犯西神域的云澈,竟在面對一個代表西神域到來的龍神時,如此的不留情面。
灰燼龍神的一雙龍目微微的瞇了一下,但并無惱怒,嘴角反而淡淡傾斜,隱約勾起一抹嘲諷。
“他們,便是北域閻魔界的閻魔老祖?”灰燼龍神似在問詢,但言語卻透著不容辯駁的確信。
對于“閻祖”,千葉影兒先前也只是知道一個模糊的大概。而龍神界,顯然要比梵帝神界清楚的多。
三閻祖的氣息之可怕,無疑足以讓灰燼龍神深深心驚。但他只會驚,而斷然不會懼…因為他是背依龍神界的龍神!當這世上沒有了魔帝與邪嬰,便再不存在有資格讓他們恐懼的東西。
“和記載的一樣,共有三個。”灰燼龍神淡淡道:“雖然不知你是用什么手段將他們從永暗骨海中帶出來。但就憑他們三個,便讓你有了與我龍神界叫板的底氣…”
他頭顱緩抬,以下斜的目光看著云澈,每一縷視線都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嘲諷:“我本來還稍有期待。如今看來,終究還是和當年一樣,是個天真幼稚的蠢貨。”
王殿變得更加安靜,無一人敢喘息。
誰都沒有想到,灰燼龍神剛一到來,分別代表西神域與北神域姿態的兩人之間便惡化至此。
看著兩人,南溟神帝神情僵住,似是有些不知所措,實則心中簡直樂開了花。
龍神界自古以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東神域已落得如此局面,龍神界都毫無出手的跡象…雖然這和龍皇不知所蹤亦有很大關系。
但龍皇若在,只要不犯西神域,龍神界也很可能不會出手。畢竟就 算再強大,如此規模的惡戰,也定會有不小的折損。
因而,在南溟神帝,在任何人看來,云澈就算再狂肆,面對西域龍神,也絕對會最大程度的收斂和示誠——哪怕心中對龍皇當年的翻臉有著極深的怨恨。
這也本該是他親自到來的目的之一。
但情況,卻與他們所料的大不相同。
而若是龍神界被徹底觸怒…他南神域哪還需要擔憂什么!
云澈也忽然笑了起來,笑的很是平淡玩味。他終于抬目,瞥了灰燼龍神一眼,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微笑淡淡的道:“很好。”
沒有云澈的號令,三閻祖未動,氣息也毫無變化。
見云澈認慫,灰燼龍神冷笑一聲,傲然轉身。
以灰燼龍神的性情,若面對的是他人,早已當場發作。但三閻祖在側,他雖不懼,但也自知發作不得。畢竟單論實力,三閻祖的任何一人,他都不是對手。
“呵呵,不愧是北域魔主和灰燼龍神,不過短短幾語,氣勢已是如此震魂驚魄。”南溟神帝一邊安排灰燼龍神入座,一邊笑呵呵的道:“千秋,北域魔主,灰燼龍神,諸位神帝今日可都是為你而至,為父當年被立為太子之時,可斷不敢奢望如此榮光,還不趕緊拜謝。”
側席之上,一個相貌英挺,釋放著溟神氣息的男子走出,在大殿正中躬身而拜:“南溟南千秋,拜謝北域魔主、龍神大人、釋天神帝、軒轅帝、紫微帝之臨。千秋千分惶恐,萬分感激。身承太子之志后,定不敢負父王與各位前輩的期許和盛恩。”
儀式雖尚未進行,但既已確定為太子,便極可能是將來的南溟神帝,地位遠非以往,縱面對一眾神帝龍神,亦再無需跪禮。
云澈轉目,深深的看了南千秋一眼。
既為南溟之子,相貌、氣度自然非凡,長相上和南溟有著六分相似,言語不卑不亢,雙目之中飽含精芒。縱面對神帝龍神,亦毫無怯色。
神主境八級的溟神氣息…十幾年的時間將溟神神力融合至此,已算是不俗。
在南千秋站出時,云澈清楚感知到了來自禾菱那無比劇烈的靈魂激蕩。
立南千秋為太子,是南溟神帝促成今日之會所用的引子,但他做夢都不會想到,“南千秋”這三個字,反是云澈此番到來的主因。
“不愧是南溟之子,果然不會讓人失望。”灰燼龍神盯了南千秋幾眼,倒是不吝嗇給予贊許。
話音落下,他忽然伸手,手指一推,一團灰白色的玄光飛向了南千秋:“雖然你南溟不爭氣,但新立太子總歸是大事。區區薄禮,可別嫌棄。”
顯然,他依然在諷刺鄙夷南神域在云澈面前的主動退步。
南溟神帝大笑道:“哪里的話,灰燼龍神的饋贈,縱是毫羽,亦為天珍。千秋,還不快快收下。”
南千秋快步向前,雙手接過,玄光散開,落于他手中的是一枚玉盒。玉盒打開,一股渾厚的龍氣頓時溢出,赫然是一枚層面極高,且完好無損的龍丹。
南千秋大喜過望,深深而拜:“千秋拜謝龍神大人之賜。”
“免了。”灰燼龍神一甩手,忽然看向云澈:“北域魔主,你又帶了什么大禮呢?我很感興趣。”
云澈似笑非笑,道:“這等盛事,本魔主豈會空手而來。本魔主所攜的,可是一份足以破天的大禮,只是要稍晚些奉上。不過…”
他看了灰燼龍神一眼,微笑道:“就怕到時候,你灰燼龍神已不在這南溟,無法親眼一見了。”
“不,我等得起,也感興趣的很。”灰燼龍神蔑然道。
“灰燼龍神,”蒼釋天忽然開口:“不知龍皇殿下,近期身在何處?”
關于龍皇的行蹤,來自西神域的傳聞眾多。而今日,終于可以當面向龍神問詢。
早知必被問到這個問題,灰燼龍神漠然道:“龍皇欲往何處,欲行何事,他若不想為人所知,便無人可以知 道,你們也無需再探聽,龍皇想要現身時,自會現身。”
龍皇去了何處,又為何許久未歸,他的確不清楚。只隱約知道他似乎是去了太初神境,還切斷了與所有龍神的靈魂聯系,讓龍神也再無法向他靈魂傳音。
這種情形極少出現,顯然龍皇所為之事絕非尋常。
唯一知曉的是蒼之龍神。但他始終未透露半分,顯然龍皇離開前下了嚴令。身為龍神,又豈敢違背龍皇之令。
“…原來如此。”蒼釋天頗為隨意的道。
“云澈,不得不說,你的氣運相當不錯。”灰燼龍神頭顱高昂,聲音緩慢而傲然:“我龍神界從不屑于主動欺人,但龍皇這些年,對于魔人卻是厭惡的很。”
云澈冷淡一笑。
“你帶著一眾魔人竄出北神域在東神域生禍的這段時間,龍皇剛好不在。涉及神域之戰,沒有龍皇之令,我們并未擅動。但若是龍皇現身…”他冷冷笑了起來:“以他這些年對魔人的厭惡,怕是你再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所以呢?”云澈看著他道。
“看在你當年好歹立過功勞的份上,給你指明兩條路。”灰燼龍神依舊是俯視之姿,緩緩說道:“一條路,以你北域魔主的身份,及早的投身,并效忠于龍皇麾下。以你身上的龍魂,和當年龍皇對你的賞識,他未必不能容你,在可控之下,也或許容得下那些北域魔人。”
“第二條路呢?”云澈問道,一臉的饒有興趣。
“在龍皇歸來之前,帶著你的人,早早的滾回北神域。”灰燼龍神倨傲道:“既是魔人,就該老老實實的遵從魔人的命運。當個只能縮于黑暗的牲畜,總比早死的可憐蟲要好,不好么?”
他身軀前傾,目盯云澈,嘴角微咧,聲音變得無比低沉:“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龍皇可是真的很討厭魔人。”
這句話,他倒不是在單純的威嚇云澈。
和東、南神域一樣,西神域同樣亙古不容黑暗玄者。不過龍神界從未有誅殺魔人的法令,因為那更像是一種刻在骨子里代代傳承的認知。
但,就在幾年前,龍神界忽然在整個西神域范圍頒布了絕殺魔人的法則,而且是由龍皇親自擬定,且無比的極端殘酷,幾乎連魔人的尸骨都不容。
時間上,剛好便是云澈墮魔,遁入北神域之后。
灰燼龍神的話與其說是勸告或威脅,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憐憫。
南溟神帝眉梢斜起,雙眸瞇成兩道狹長的縫隙。他忽然發現,自己之前似乎有點太悲觀了,一直未有動靜的龍神界,第一次面對云澈時所表現的態度,可遠比他預想的要“美好”的太多了。
云澈還未有應答,就在這時,王殿之外忽然響起一聲震天的轟鳴。
“何人!竟然擅闖…啊!!”
氣勢驚人的大吼之后,隨之赫然是一聲慘叫。
王殿眾人齊齊轉目,眾溟神溟衛更是全部起身…但下一個瞬間,他們的身形便又都齊齊釘死在地,所有人的臉色同時劇變。
因為,那極速靠近的氣息,赫然是四個…
十級神主!
其中兩個,竟幾乎不下于南溟神帝的無上帝威!
“呵!區區一條龍皇腳邊的走狗,竟也敢在我魔主身前狂吠!”
一個滿是譏諷的女子聲音遙遙傳至,隨之黑芒一閃,一個絕美似幻的女子身影現于殿門之前,緩步走入殿中,一頭耀金長發輕拂臀腰,隨風曼舞。
赫然是千葉影兒。
稱呼龍神為“走狗”,這何其是石破天驚。灰燼龍神神情未變,但龍目之中已瞬間盈滿暴怒,他緩緩轉眸,剛要出言,忽然看到了千葉影兒身后跟隨之人,一雙龍目驟然收縮。
“千葉秉燭,千葉…霧古!?”
雙目死死盯著千葉影兒身后之人,灰燼龍神驚喊之時,字字駭然,如見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