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快速臨近,那抹反光也變得愈加璨然,絕非錯覺。而前方的天池之底,開始多了一些碎沙,每一顆都如晶瑩剔透的珍珠,折射著夢幻般的藍光。云澈隨手抄起幾枚,其中蘊含的寒氣,讓他毫不懷疑能瞬間凍結萬里海域。
沿著這些玉石般的碎沙,那抹異常璀璨的藍光越來越近,云澈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很快便看清,那赫然是一塊寒冰。
冰!?
在如此恐怖的寒氣之下都亙古不凝的天池水中,怎么會有一塊冰?
遠遠看去,這塊冰呈規則的菱狀,寬不足三尺,長不及一丈,其所在的位置,剛好是天池寒脈的正中。雖是浮于水中,但安靜的像是嵌在了這個冰寒世界中。
目視著這塊寒冰,云澈徐徐靠近,但目光,卻是變得呆滯了起來。
因為寒冰之中,竟然有一個人影…
一個夢幻般的少女身影。
少女玉臂環膝,螓首埋于膝間,整具玉體縮成了一團。她全身上下不著一縷,雪腿白瑩修長,玉足小巧如蓮,裸露在外的肌膚縱然隔著寒冰,依然晶瑩玉潤的像是凝結了星月之輝。
長長的頭發披散而下,發絲如冰一般的瑩白,透著些微的淺藍…和那日自稱“沐玄音”的妖媚女子很像,每一根,都像是覆著冰雪的寒光。
冰玉般的發絲遮蔽著她的面容,也遮掩了少女最禁忌的春光。
云澈呆呆的看著,眼前,就像是一副唯美如夢的畫卷,雖然無法看到少女的面容,但任誰都不會懷疑,唯有讓冰雪失色的容顏,才能配的上這般美若夢幻的玉體。
這個女孩是誰?
為什么竟然會被封在冰中,封在這天池之底?
她已經被封在了這里多久?百年?千年?萬年?十萬年…還是更久?
是冰凰神宗的人嗎?
能靠近冥寒天池的,也唯有冰凰神宗的人…難道,這個女孩是冰凰神宗某一代很重要的人物,封在冰中,沉入天池,是為了在她死后永久封存她的遺體?
不對!以吟雪界的氣候,以及神道的寒冰玄力,要永久封存遺體,根本無須沉入冥寒天池——何況冥寒天池是絕不允許被玷染的。
而且,冥寒天池全然不是普通的水池,沉入冥寒天池的后果不是逐漸沉入池底,而且被極端恐怖的寒氣毀滅成虛無。
但這塊寒冰,還有寒冰中的少女…卻是完完整整,竟是完全不受這里的寒氣影響。
云澈試著靠近,來到了寒冰前方。近在咫尺的冰肌玉體讓他竟不自覺的移開視線,不敢用目光去褻瀆。手掌緩慢伸出,碰觸在了寒冰之上。
手指與寒冰碰觸的部位,一抹藍光輕閃,隨之消逝。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異樣感。
亦沒有感知到任何的生命氣息或靈魂氣息。
她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心里盤踞著強烈的好奇與疑問。但,在唯有冰冷和沉寂的天池之底,他根本無處尋找答案。
云澈沒有忘記自己此刻的處境,他后退幾步,終于完全移開目光…他已領教了吟雪界王冷酷霸道到讓人不寒而栗的性情。想要向她證明自己,潛入到千尺便已足夠,但他太想找到極速提升玄力的可能性,再加上對天池之底的好奇,因而直入池底,已是冒了很大的風險,若是再停留太久,以吟雪界王那可怕的性情,后果不堪設想。
云澈輕一吸氣,便要準備離開,忽而,他的靈魂深處,竟響起了一個少女的聲音。
“你是誰?”
“為什么…你可以來到這里?”
這個聲音空靈若流過心間的清泉,云澈的身體猛的一僵,隨之閃電般回身,目光盯在了被封在冰中的少女身上:“是你…在和我說話?”
他剛剛才探識過,寒冰中沒有絲毫的生命氣息和靈魂氣息…但,這里除了自己,她是唯一的存在。而且她聲音中提到的,分明是“這里”。
少女沒有回答,周圍的天池之水忽然出現了輕微的波動,一股溫柔如水的神識籠罩向了云澈。
云澈沒有抗拒…因為這股神識毫無敵意,更因為這股神識雖然溫和,卻龐大如無際滄海,是他根本無法反抗的。
天池之底,寒冰之中,她竟然有著意識,還能釋放出如此恐怖的神識。
她…究竟是誰!?
須臾,龐大的神識便從云澈身上離開,他的心魂之中,再度響起少女的聲音:“原來…你竟然繼承著邪神的力量,難怪你可以到來這里。”
云澈猛的抬頭:“難道…你是冰凰神靈?”
僅僅探知自己的氣息,就能識別出自己繼承著邪神的力量,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先前唯有鳳凰、龍神、金烏這些有著遠古真神記憶的魂靈!
少女沒有回應他這句話,而是久久無聲,隨后,忽然輕輕的問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記憶嗎?”
云澈此前遇到的神之魂靈雖性情各異,但全都帶著神之高傲,而眼前這個極有可能是冰凰魂靈的存在,面對他一個失禮闖入的人類,卻不但聲音如水一般輕柔,而且還禮貌真誠的征詢他的意見。
當初的金烏魂靈,可是粗暴的強行讀取他的記憶。
而方才那股龐大無比的神識,證明眼前極有可能是冰凰魂靈的少女,她的魂力要比金烏魂靈強大的太多太多,若要強行讀取他的記憶,完全輕而易舉,他絕無反抗的能力…而她的語氣,卻是柔柔的詢問。
“好。”被人讀取記憶,無疑把自己所有的隱秘都裸的暴露,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禁忌,但云澈無法拒絕。
水波蕩漾,浩瀚神識再次籠罩云澈,輕緩的進入到他的靈魂深處。云澈的意識頓時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云澈一點點的恢復了意識,那股神識,也已消失無蹤。
“藍極星…鳳凰…龍神…金烏…天毒珠…輪回鏡…弒月魔君…”少女輕輕的低念著:“短短的人生,你的身上,竟然發生了這么多的事。”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不是冰凰魂靈?”云澈追問道。
“是,亦不是。”
“呃?”少女的回答,讓云澈愕然。
“我與你所見過的鳳凰魂靈、龍神魂靈以及金烏魂靈并不相同。它們是遺留于世,以期在自己湮滅后將力量傳承下去的靈魂碎片,我亦曾分離出靈魂碎片,只不過,在很久之前,它在將最后的力量與血脈賜予吟雪界之后,便已消散。”
“那…你是?”
“你眼前所見的我,便是靈魂碎片的主人。”
少女的聲音依舊輕柔的不可思議,云澈愣了一會兒,隨之臉色驟變,驚聲道:“你…你是冰凰本體!!”
她不是靈魂碎片,而是碎片的主人…也就是神靈真身!是冰凰本體!
未死的真神!
弒月魔君,是一個未死的真魔…被他屠于劫天劍下。而這里,竟然有著一個未死的真神!!
“你不必驚訝,”少女知曉著云澈心中所想:“我雖依舊存在,但遠遠無法和你所遇到的弒月魔君相比。他尚有恢復的可能,而我,只保留著最微末的命源和魂源,不但永不可能恢復,而且永遠不能離開這道寒脈。就連本體都已無法恢復,只能就此一直維持著人之形態。”
“和徹底消亡,已幾乎并無區別。”
“這么說…你已在這里一百多萬年了?”云澈心中的震撼依舊強烈無比,難以平息。
縱然只剩最微末的命源魂源,但她畢竟是未真正完全消亡的真神…真神啊!和他先前遇到的神之殘靈,是截然不同的概念!截然不同的存在!
“是…恍然之間,那場災難已過百萬年。這百萬年間,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就此消散,結束這卑微的茍存和永恒的孤寂。但,我卻又想親眼去看那一天是否會真的到來…”
“那一天?哪一天?”云澈滿臉疑問。
“百萬年歲月,我沒有等到那一天,卻是等到了你,這也算是命運的安排…不,這是邪神的指引。他摒棄了創世神的神名,被人稱作最邪意,最孤僻的神靈…卻又有幾人知,他才是最偉大的神靈。”
少女似在向云澈訴說,又似在自言自語,云澈聽的云里霧里。
“云澈,”少女輕喚著他的名字:“你身體里承載的邪神之力,是來自一滴邪神不滅之血。他和你得到的其他神力不同,你的鳳凰、龍神、金烏神力,皆是來自少量的神血,而邪神不滅之血,卻在你身體里生出了完整的邪神玄脈,亦是邪神完整的力量之源,其意義,和你的其他神力全然不可同日而語。”
云澈點頭。這一點,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力量,始終都是以邪神之力為核心,其他的神力之所以能共存,且發揮出超越極限的威力,都是因為邪神玄脈的存在。
“你可知,邪神要留下這滴不滅之血,是多么的不易…他不但要將自己徹底湮滅,還要透支至少六十萬年的壽元。也就是說,那時的邪神雖然身中‘萬劫無生’,但以他強大的神力,還能至少存活六十萬年。”
“但他放棄了以神力在‘萬劫無生’下繼續存活六十萬年,而是將所有神力、生命,都用來凝化那滴邪神不滅之血。為的,就是把自己的力量之源留下…生命的最后,卻是在擔心著那一天的到來,并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后世留下了唯一的希望。也許,唯有他,才配被稱作最偉大的神靈。”
“…你的話,我完全聽不懂。你說的‘那一天’,究竟是指什么?邪神又為什么要強行留下完整的力量之源?”
既然是在說邪神,那么一定和他有關。但少女的話,他的確全然無法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