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達是一個非常講原則的領導干部,如果是別人送禮他是絕對不可能收的,在他剛上任的時候,曾經有干部過來拜訪他,送了一些煙酒茶之類的禮品,都被他嚴詞拒絕了。:///
但是方揚送的東西,意義卻不一樣,這是晚輩孝敬長輩的禮物。方鴻達從內心里就是把方揚當做了自己的子侄,所以對方揚送的東西,他也從來沒有拒絕,都是樂呵呵地收了下來。
這次也不例外,他并沒有矯情,直接微笑著接過了方揚的信封。
方鴻達還沒打開信封的時候,方旭就笑嘻嘻地說道:
“這就對了嘛!小同志,知道給書記大人送禮,說明你長大了…”
方旭這小子現在在家里的地位直線上升,以前他在方鴻達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如今也敢當著方鴻達的面開這種玩笑了,這說明最近方鴻達對方旭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
“方旭,你小子現在膽兒也肥了啊!連你老板都敢調侃了!”方揚笑著說道。
大家頓時笑了起來,方喬端著一杯沏好的茶擺在了方揚面前,微笑著說道:
“我這個弟弟我是最了解了,給他點兒顏色他就敢去開染坊。方揚你現在可是他的老板,必須把他給我管教好了知道嗎?”
“有了喬姐的尚方寶劍,我一準把方旭管得服服帖帖的!”方揚笑呵呵地說道。
“小方啊!你能把小旭給引到正路上來,阿姨很感謝你!”曲婧也微笑著說道,“以后你也得多提醒小旭,千萬不能讓他走了彎路!”
方鴻達并沒有參與大家的討論,現在他已經展開了那幅根本沒有裝裱的沈周山水畫,戴上了老花鏡仔細欣賞了起來。
而方旭面對方揚三人的前后夾擊,也頓感有些吃不消,他眼珠子轉了轉,轉移話題道:
“方老板,我爸可是書畫收藏的行家,你可別拿一些不入流的東西來糊弄人啊!那是絕對逃不脫他的法眼的!”
“還用你說?”方揚沒好氣地說道,“送給方伯伯的,那肯定都是精品!”
“是嗎?”方旭悠悠地問道,“那這幅畫花了多少錢買的呀?”
“俗!忒俗!”方揚說道,“畫有價,藝術無價!什么東西都用錢來衡量,你這也太拜金主義了!”
“少扯這沒用的。”方旭不為所動道,“藝術的價值,往往就是體現在金錢上。你還是爽快點告訴我們,這幅畫花了多少錢吧!”
方揚淡淡一笑說道:
“七八千吧!”
方揚沒有說的是,七八千只是那兩本書的價錢,這幅畫等于是白撿的。
“七八千?”方旭夸張地睜大了眼睛,說道,“方揚你還真好意思拿出手!你好歹也是身家幾千萬的老板好不好?沒花個七八萬,你好意思跟人說你買畫了?”
方喬的美目也瞥向了方揚,雖然她并不在乎方揚送的東西價值多少,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父親眼界甚高,一般的畫作他是不稀罕收藏的。方揚拿這樣一幅“地攤貨”送給父親,真的沒關系?
這時,方鴻達摘下了老花鏡,淡淡地看了方旭一眼,開口說道:
“小旭,那我就給你八萬,你去給我買一幅沈周的真跡回來吧!”
方旭頓時噎住了,看老頭子這樣,似乎對這幅畫的評價相當高啊!
“嘿嘿,爸,你可別欺負我不懂畫啊!”方旭尷尬一笑說道,“方揚,這什么…沈周的畫,很貴的嗎?”
方揚在一旁微笑著沒有說話,而方喬美目中閃過一絲光彩,笑吟吟地說道:
“小旭,也不算特別貴吧!好像去年在京城拍賣過一幅沈周的畫作,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的成交價格是一點五個億吧!你現在有錢了,也去買一幅送給爸爸啊…”
方喬從事文化相關行業多年,對藝術品市場還是比較了解的,當方鴻達說出“沈周”兩個字的時候,方喬立刻就回憶起了那一場驚動天下的拍賣會。
“多少?”方旭嘴巴張得老大,半晌才喃喃地說道,“老姐…你確認是一點五個億,不是一點五萬?”
“你覺得呢?”方喬似笑非笑地望著方旭,反問道。
“乖乖…就是把我賣了,我也買不起啊!”方旭說道。
這時,方揚才笑著開口說道:
“方旭,你別被喬姐嚇住了,我送給方伯伯這幅畫,雖然也是沈周的作品,市場價值卻是遠遠達不到一點五億的。”
方鴻達立刻接口說道:
“那也不會太便宜。方揚,這幅畫你真是七八千塊錢買的?”
“是的,方伯伯。”方揚點頭說道,“就在西湖邊上的花鳥市場,小地攤上淘來的。”
方鴻達聞言也不禁嘖嘖贊嘆,說道:
“不得了,不得了…這樣一幅傳世精品,居然被你從地攤上找了出來。方揚,你這眼光可是相當毒辣啊!以后你可以嘗試著搞搞藝術品收藏,一定大有前途!”
方揚連忙謙虛道:
“方伯伯,我這都是撞大運的,而且撿漏這種事情哪可能天天發生啊!再說這幅畫是不是沈周真跡,我心里也沒底呢!這不那給您掌掌眼嗎?”
“定是真跡無疑!”方鴻達確定地說道,“沈周的畫作風格十分鮮明,一般人是模仿不了的,而且他的書法也很有特色,據我判斷,這應該是沈周中年時期所作的一幅畫,這個時候他的畫技已經日趨成熟,風格也更加明顯,這是一幅難得的珍品啊!”
方旭關心的始終還是價錢,他見兩人聊得火熱,忍不住插嘴問道:
“爸,既然你都確定這是真品了,那這幅畫到底能值多少錢啊?您是行家,心里應該有譜吧?”
方鴻達看了方旭一眼,淡淡地說道:
“難怪方揚說你俗呢!這種藝術珍品的價值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同樣的話,方揚說出來方旭立刻就出言反駁,但方鴻達說完后,他卻是沒有那個膽子了,只是縮了縮脖子訕訕一笑。
不過方鴻達緊接著還是說道:
“如果按照藝術品市場的行情來看,這幅小畫的定價至少會在三百萬到四百萬華夏幣之間,這還是保守估計了!”
說完,方鴻達又對方揚說道:
“所以…方揚,我雖然很喜歡這幅畫,但我還真不能收,因為實在是太貴重了…”
“方伯伯,這是晚輩孝敬長輩的一點心意而已,您該不會用公務員自律準則的那一套來要求吧?”方揚說道,“再說這幅畫它再值錢,放在我這里也是明珠投暗,只有在您這種懂畫的人手中,才會散發出它應有的光芒啊!”
“爸,方揚這話靠譜!你必須得收下!”方旭也嬉皮笑臉地說道,“這小子現在是大土豪,幾百萬的畫算什么?再說這幅畫他不是也才花了七八千嗎?”
“胡說八道!”方鴻達臉一沉說道,“七八千買的,難道就不是沈周的真跡嗎?”
說完,方鴻達對方揚說道:
“方揚啊!你的心意伯伯已經知道了,不過價值三四百萬的名畫,我真的不能收。”
方揚張了張嘴,不過方鴻達沒等方揚開口,就擺了擺手說道:
“要不這樣,這幅畫我可以手下,不過我這些年也收藏了不少字畫,雖然價值未必有你這幅沈周山水圖這么高,但也是不乏精品的。我挑一兩幅回贈給你,就當是藏友之間的交流,你看行不行?”
能被方鴻達稱作“藏友”,這個評價不可謂不高了。
方揚飛快地看了方喬一眼,微笑著對方鴻達說道:
“方伯伯,君子不奪人所好,您是愛畫的人,那些藏品都是您的寶貝,我可不敢要。您要是真覺得這幅山水圖現在收下不合適,那就權當是從我這里借去欣賞的,等哪一天您覺得時機成熟了,再正式收下它也不遲。”
方鴻達楞了一下,隨即苦笑道:
“你啊你…這不是那些行賄者討好腐敗‘雅官’的手段嗎?你小子竟然用在我的身上了!”
方鴻達完全是開玩笑的口吻,他自然不會認為方揚給他送禮是為了行賄。如果不是因為這幅畫價值太高,哪怕是個價值幾十萬的東西,他也不會說這么多,直接就收下了。
而方喬聽了方揚這一番話,卻是芳心一顫,美目眼波流轉、神采飛揚。
這話在方鴻達等人聽起來沒什么特別的,但方喬卻是明白了方揚傳達的意思:和方鴻達收藏的那些珍貴字畫相比,方喬這個人顯然是更加珍貴的。
至于方揚說把畫暫時借給方鴻達欣賞,等他覺得時機成熟了再正式收下,那就更明顯了,這個“時機成熟”自然是指他與方喬之間的關系大白于天下的時候了,到時候方鴻達都成了方揚老丈人了,那自然可以收下這份珍貴禮物了。
別說幾百萬的畫了,就算幾千萬、幾億,只要是女婿孝敬老丈人的,那都是可以直接收下的。
這家伙,說起話來這么多彎彎繞,誰能聽懂啊!方喬心里帶著一絲甜蜜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