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區的一個高端別墅區,一棟占地廣闊的豪華別墅內。
范子宏臉色鐵青地坐在客廳沙發正中的位子上,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一片狼藉,滿地都是陶瓷的碎片,顯然范二少爺剛剛發過大脾氣。
親信隨從何林垂手而立,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而范子宏左手側的沙發上,則坐著一個哭哭啼啼的中年貴婦,她那身名貴的Gucci套裝上濕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濃妝艷抹的臉上被淚水打濕之后,顯出一條條的痕跡,整張臉看上去無比滑稽。
這個中年貴婦就是范長天的愛人羅秀麗,范長天被中紀委請去“喝茶”之后,羅秀麗一下子就慌了神,心急火燎地跑來向范子宏求助。
羅秀麗抹了一把眼淚,哭著說道:
“子宏,你一定要救救你九叔啊!他們這是政治迫害!這就是沖著咱們范家來的!”
范子宏被羅秀麗的哭聲搞得心煩意亂,范長天落馬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范子宏這邊,他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昨天晚上范長天還打電話跟他匯報那件事情的進度,說今天就可以把方揚逮捕了,語氣中還透著一股得意,邀功請賞的意味很濃。
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天,不但方揚毫發不傷地又從鐘樓區公安分局里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了,郭立也第一時間被解除了“雙規”并且恢復工作,反而是范天長轉眼就從獵人變成了獵物,眼看就已經身陷囹圄了。
范子宏在順風順水的時候囂張跋扈作威作福還行,一旦有點什么事情,他這點政治智慧就完全不夠用了,現在他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也沒想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兒,怎么方揚這個鄉巴佬一夜之間就能撬動這么大的能量了?
“九嬸,現在情況還不明朗,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范子宏皺了皺眉頭說道。羅秀麗怎么說也算是他的長輩,而且又是個女人,他也不好怎么給她臉色看。
“阿林,你開車送九嬸回去!”范子宏又吩咐道。
“是!少爺。”何林恭敬地回答道。
羅秀麗也不敢違逆范子宏的意思,聞言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了身來,忍不住又說道:
“子宏,你一定要幫幫長天啊!他們是在冤枉他呀…”
范子宏有些不耐煩地點了點頭,一臉疲態地靠在沙發上微微閉上了眼睛,他心中卻是在暗罵:
冤枉個屁!范長天是個什么貨色我還不清楚嗎?鍋爐廠的改制一口氣就吃了三百萬,還有你自己身上那套衣服,就夠范長天半年的工資了,居然還好意思在這里喊冤叫屈!
羅秀麗見范子宏不說話,也不敢再多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跟著何林走出了別墅。
“草!”范子宏忍不住大罵了一句,一腳將紅木茶幾踹翻在地上。
這時,被范子宏隨手甩在一旁的手機忽然震響了起來,范子宏不耐煩地拿起手機一看,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連忙按下了接聽鍵:
“爸…”
“范子宏!你在東南省搞什么名堂?啊?你九叔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兒?”范子宏剛剛說了一個字,電話那頭的范振光就咆哮著吼道。
“我…爸,一定是方家在搞鬼…”范子宏嚇得渾身顫抖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道。他有預感這件事情跟自己要整方揚有著直接關系,否則不可能這么巧合,方揚前腳被鐘樓區的警察抓進去,后腳范長天就落馬了。
但是在自己老子面前,范子宏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的。
“放屁!”范振光毫不留情地罵道,“方家能支使得了韓銘?你是豬腦子啊!”
“這…”范子宏頓時一陣語塞。
“你馬上給我滾回京城來!今晚之前要是看不到你,我打斷你狗腿!”范振光凌厲地說道,然后也不等范子宏答話,就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范子宏失魂落魄地拿著手機,半晌說不出話來,渾身的骨頭仿佛被瞬間抽走了一般,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沙發上。
他能預見到,自己這次回去將面臨怎樣的暴風驟雨…
而事實上范家此時已經開過緊急會議了,范長天對整個范家來說無足輕重,但是他所處的東南省卻是極其敏感,屬于方家強勢掌控的地域,范長天的落馬是會是方家傳遞的某種信號呢?尤其是這件事情居然由韓家的韓銘一手操辦,就更透出一股詭異的味道了。
京城其他幾大家族也都第一時間接到了消息,發生在東南省的一名小官員的落馬事件,一時間傳遍了整個京城,大家都在揣測這一事件背后所隱含的各種信息。
京城韓家也是空氣緊張。
“大哥,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們商量一下?還讓韓銘親自去東南,這不是捅了馬蜂窩嗎?”
說話的是韓凌飛的二弟韓駿飛,也就是方揚這一世的二舅,官拜蘇南省委常委、組織部長。上午聽說這件事,韓駿飛直接就飛來了京城。
韓駿飛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
“駿飛,這只是韓銘正常的一次出差辦案而已,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了…”韓凌飛居中而坐,臉上神色如常。
方揚郵件里意味深長的那句話,韓凌飛事后琢磨了很久,隱隱猜出了方揚的用意,權衡再三之后,韓凌飛也覺得這對目前韓家風雨飄搖的形勢能起到一定的改善作用,便果斷地采納了方揚的意見,指示韓銘讓他親自帶隊去了東南省。
但是韓凌飛現在卻不方便說出來,而且方揚的事情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連韓雪華的嫡親二哥韓駿飛也是不知道自己小妹的消息。
韓家豪門大族,內部關系錯綜復雜,在沒有理順所有關系之前,韓雪華和方揚的身份韓凌飛是絕對不會透露一絲的,畢竟人心隔肚皮,他無法保證韓家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關心小妹,一旦這個消息泄露出去,韓凌飛也無法保證是不是會有韓家人對方揚娘倆不利。
因此他甚至連自己的親兒子韓文海都沒有說,只是把他派駐到了韓雪華所在的南浦縣,將來一旦有需要的時候才會透露給他。
“哪有這么簡單啊!”韓駿飛見韓凌飛在裝糊涂,忍不住急道,“大哥,你覺得范家會這么想嗎?”
“是啊大哥!現在形勢本來就很嚴峻了,你讓韓銘這么一鬧,豈不是雪上加霜?”
說話的是韓銘的姐夫周希甫,他的夫人韓美姿是韓凌飛的堂妹。周希甫是部級央企國煤集團的副董事長,行政級別也是堂堂的副部級,雖然身為國有能源企業的老總,但畢竟是企業干部,跟韓凌飛韓駿飛等韓家嫡系相比還是差了一些,平時在韓家的話語權并不重,但今天也忍不住出言附和韓駿飛。
韓家倒霉了,他周希甫的日子也必然就難過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韓凌飛擺了擺手,正色說道:
“行了!韓銘去東南是我親口交代的,根據他反饋的情況,這個范長天已經腐爛到根子里了,初步統計涉案金額就高達兩千多萬,而且他生活作風極其糜爛,熱衷于包養年輕女學生,在榕城、鷺島等地常年包養了五個情婦!這樣的蛀蟲,難道不應該揪出來嗎?這難道不是韓銘分內的工作嗎?”
看到韓駿飛等人臉上一閃而逝的不以為然表情,韓凌飛話鋒一轉,接著說道:
“我知道你們在顧忌范家,他范長天是范家的人又如何?難道就可以無法無天貪贓枉法嗎?如果范家因此記恨韓家,甚至對我們發起攻擊的話,那就來好了,我韓凌飛都接下了!我會讓他們看看我韓家到底是不是任人揉捏的軟蛋!”
韓凌飛是韓家的老大哥,又是軍人出身,常年的行伍生涯讓他自然而然地有一種霸氣,他這番話一說,下面蠢蠢欲動的韓家族人們竟然一個個噤若寒蟬,沒有人敢說話了,包括韓駿飛也是如此。
韓凌飛還有一句話在心里沒有說出來,那就是:范長天和范子宏是范家人又怎樣,就許他們欺負我韓家的外甥,還不讓我們反戈一擊嗎?
韓凌飛凌厲的目光掃視全場,與他正氣的目光相接者無不低下頭去,韓凌飛的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
“大家放心,我韓凌飛不是那種無腦的武夫,我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韓家現在形勢不太好,我希望大家能團結一心,一致對外!”
說完,韓凌飛望向了自己的弟弟韓駿飛。韓駿飛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同時也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大哥心意已決,而且這件事情已經是既成事實無法改變了,所以心中也是為韓家的未來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大家都散了吧!各司其職干好本職工作就行了!不要想太多!”韓凌飛說道,接著又對韓駿飛說,“駿飛,你一下飛機就心急火燎地過來了,還沒去看望老爺子吧?”
“哦…大哥,我現在去!”韓駿飛連忙站起身來恭謹地說道。
“嗯,去吧…”韓凌飛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