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軍區福州總醫院。
高干病房位于醫院最里面的半山腰處,這是一棟六層的樓房,山道蜿蜒而上,兩旁綠樹成蔭,環境非常清幽。
軍隊醫院有嚴格的規定,能入住在高干病房的,都是副師職以上領導干部或者專業技術七級、副高職稱以上的專業技術干部。當然,徐清雅一個小小的空軍中尉,是與這些條件完全不沾邊的,不過無論是徐家的影響力,還是柳國強的身份,徐清雅入住這里都是沒人敢說半句閑話的。
三樓的一個小套間中,徐清雅穿著寬松的病號服半躺在床上,左邊的褲腿挽起了一半,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小腿,她的左腳腳踝還有一點點紅腫,正敷著冰塊。柳馨瑤坐在病床旁正在認真地削著蘋果,心里不禁又想起那日方揚在病房內照顧自己的情景,也感到了一絲歉意。
雖然方揚的花心讓柳馨瑤很不恥,但是他對柳馨瑤的關心卻也是發自內心的。柳馨瑤這一陣子對方揚態度有些惡劣,多半是為蘇荷在打抱不平。柳馨瑤心里也在想,以后是不是該對方揚和顏悅色一些,畢竟他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呢!
“悶死了!腳崴了而已,非要留下來觀察兩天!”徐清雅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抱怨道,“我到榕城之后,還沒去單位報到呢!領導該有想法了!”
徐清雅雖然出身名門,但卻性子平和,很少擺豪門小姐的架子。這次來榕城工作,就是為了躲開范子宏的,她可不想沒報到就讓全單位都知道她是個“關系兵”,在工作方面徐清雅從來不搞特殊化。
“誰敢有想法!”柳馨瑤開玩笑地說道,“堂堂徐家的大小姐,徐老的嫡親孫女,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為難你啊?”
“馨瑤…”徐清雅無奈地看了一眼柳馨瑤,說道,“我現在就是場站一個普通的技術維護工程師,明白嗎?”
柳馨瑤好笑地說道:
“知道啦!表姐。跟你開玩笑呢!放心吧,你的姑父、a集團軍參謀長柳國強同志已經親自給場站政委打了電話,說明了你受傷的情況,為你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你就放心休息吧!”
“沒大沒小!有你這么稱呼自己父親的嗎?”徐清雅笑罵道。
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了,緊接著一人推門進來。徐清雅二人放眼望去,只見方揚拎著一袋水果和一小包東西笑著推門進來,一邊走一邊說道:
“這高干病房就是管理嚴格,我九點半就到樓下了,硬是等了半個鐘頭,探視時間到了才放我進來。”
說著話,方揚將手里的東西往床頭柜上一放,望著徐清雅問道:
“清雅姐,腳踝好點了沒?”
經過昨天一晚,現在方揚叫“清雅姐”也極為順口了,盡管前世徐清雅在方揚面前小鳥依人,如今卻儼然一副大姐姐的樣子,但是方揚連自己不再是方家少爺的事實都接受了,這點小事也就沒什么了,只要徐清雅還是徐清雅,那就行了。
徐清雅對這位救了自己一命的大男孩觀感不錯,微笑著回答道:
“已經沒什么大礙了,醫生非要我留下來觀察兩天。方揚,其實你不用專程跑一趟的,真沒什么事兒了!”
方揚仿佛沒有聽到徐清雅的話,只是俯下身子認真查看了一下徐清雅的腳踝,然后抬頭說道:
“嗯,恢復得不錯!對了清雅姐,我早上配了一點藥膏,應該會對你的傷有幫助,要不我給你敷一點吧!”
方揚雖然昨晚很晚才入睡,但是今早依然起了一個大早。完成已經形成習慣的晨練之后,方揚便到學校門口的中藥房去買藥。六七點鐘的時候中藥房還沒有開門,方揚是砸了好幾分鐘門,留守的店員才睡眼惺忪地起來開門的。
還好方揚藥方上都是些名貴的草藥,全部算下來要好幾千塊錢,也算一單大生意了,否則這個被打擾了清夢的店員非發飆不可。
買好材料的方揚又回到宿舍,毫不客氣地征用了曹曉的酒精爐,就在寢室里熬起中藥來,寢室其他三個兄弟都是被那濃濃的藥香給熏醒的,為了制作這方家祖傳的跌打藥膏,方揚差點成了天怒人怨的寢室公敵。
說完話,方揚便打開自己剛剛帶來的小包,里面裝著一個簡陋的塑料盒,打開盒蓋,就露出了一團黑乎乎黏兮兮的藥膏,不過這藥膏賣相雖然讓人不敢恭維,但是卻能聞到撲鼻而來的中藥清香。
柳馨瑤將信將疑地看了看那藥膏,被藥味嗆了一下,捏著鼻子問道:
“這真是你自己配的?會有效果嗎?”
方揚頭也不抬地淡淡說道:
“當然,這是我的祖傳秘方。”
柳馨瑤有點不以為然,但是徐清雅卻直接笑著說道:
“那就麻煩你了方揚!”
昨天在高速公路旁徐清雅已經親身感受過方揚神奇的按摩手法,而且昨晚醫生檢查的時候也說傷處的應急處理非常到位,否則傷勢至少會嚴重一倍。因此徐清雅對方揚的話是深信不疑。
方揚將盛了藥膏的塑料盒擱在床邊,然后捋起衣袖小心就將徐清雅左腳腳踝處的冰袋拿下來,接著打開剛才帶來的小包,如數家珍地掏出了紗布、棉簽、膠帶等用品。然后方揚帶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枚竹簽小心地挑出一塊藥膏,用手指細心地在徐清雅的傷處涂抹了起來。
藥膏剛一接觸到皮膚,徐清雅頓時感覺到一陣清涼,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覺。但是隨著方揚的涂抹,傷處反而又開始發熱,方揚一邊上藥一邊說道:
“清雅姐,用了藥之后可能會發熱,不用緊張這是正常現象,這個藥的主要效用就是活血化瘀的!”
徐清雅微微點了點頭,歪著腦袋打量著方揚,柳馨瑤站在一旁也好奇地看著方揚的動作。方揚正在認真地為徐清雅上藥,渾然不覺兩位美女都在看著自己。
方揚臉上的神情非常專注認真,因為用力的緣故,他的鼻尖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將藥均勻地涂抹在傷處之后,方揚又拿起小剪刀熟練地剪下一小塊紗布輕輕地蓋在藥膏上,然后拿起膠帶開始固定。
方揚采用的是軍中標準的包扎手法,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輕車熟路。徐清雅見到此情景,忍不住楞了一下——她也是一名軍人,接受過基本的護理訓練,一眼認出了方揚的包扎手法,不禁感到了一絲意外。
做完這一切之后,方揚輕輕地吁了一口氣,然后脫下了一次性手套扔進垃圾桶,將那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一股腦地裝進小包中。然后站起身來說道:
“清雅姐,晚上點鐘的時候再換一次藥,明天基本上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說完,方揚拿起塑料盒走到房間一角,打開冰箱將藥膏放入保鮮層中。
高干病房的配置非常齊全,每個房間都有等離子電視、冰箱、微波爐等等基本生活電器,有獨立的衛生間。徐清雅住的這種小套房,在外面還有個小小的會客室。
不少大軍區級的離休老干部,都是常年住在高干病房中,因為這里的環境很不錯,生活上也是醫院重點保障的,關鍵是住在這里那些老同志們很安心,一旦身體上有個什么頭疼腦熱的,只要一按鈴,隨時都有主任醫師以上的專家在值班。
方揚到衛生間里把手洗干凈,走到病床前說道:
“馨瑤同學、清雅姐,那我就先回去啦!清雅姐你安心養傷哦!”
徐清雅抬手捋了一下劉海,微笑著說道:
“謝謝你啊方揚!等我出院之后,找時間請你吃飯!”
“好啊!不過你可得提前通知我,我好留著肚子啊!”方揚也沒有拒絕,直接半開玩笑地說道。
能跟徐清雅名正言順地接觸,這種機會方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的,因此他連客氣話都沒說就答應下來了。
高干病房樓下,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安靜地滑了過來,范子宏穿著全套的范思哲休閑服坐在后座上,他的身旁放著一束嬌艷欲滴的康乃馨和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范子宏沒有下車,只是盯著一個漸漸遠去的年輕背影,臉色有些難看,他淡淡地問道:
“何林,你昨天說那小子和清雅沒有絲毫關系?”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何林忍不住感到一陣寒意,他恭敬地說道:
“少爺,根據我們昨天查到的情況看,是這樣的!只是…”
何林看了看正在朝院外走去的方揚的背影,語氣變得有些猶疑與不自信。
“再去查。”范子宏語氣依然很平淡地隨口吩咐了一句。
但是在何林聽來,這話卻猶如千鈞重擔一般,他的后背一下子就被冷汗打濕了,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是!少爺!”
雖然何林一直都沒有回頭,但是他卻能感受到范子宏那陰冷不善的目光,他知道少爺說話的語氣越平淡,則表示他對你已經相當的不滿意了。相反,如果他滿嘴臟話大大咧咧的,反倒是說明他很器重你。
讓范子宏不爽的后果,何林早就見識過無數次了,他壓根就不想親身嘗試。
范子宏對何林的態度還算滿意,伸手拿起那束康乃馨,淡淡地說道:
“走吧!先陪我去看望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