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埃魯的外祖父,羅林就不準備繼續用溫蒂露小姐的謊言了。
他對床上躺著的垂暮老者深施一禮,然后道:“格里斯將軍,溫蒂露小姐有重要消息要告訴您,我懇請房中的醫生和侍女們暫時離開。”
埃魯的兩個舅舅是至親,這當然不用堤防,但醫師和侍女,卻是最容易成為別人眼線的人,不防不行。
阿爾薩斯看了羅林一眼,不用他父親下命,就揮手道:“你們都出去。”
醫師、侍女退出,羅林進了臥室,關上門,首先道歉:“非常抱歉,我撒了一個謊。”
“嗯?”阿爾薩斯和房中另一個男子的手本能地握上了劍柄,警覺地看著羅林,床上躺著的老將軍目光轉動著,看著羅林,虛弱地道:“你說清楚。”
雖然如此,他臉上還是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失望,多少年了,他一直想知道自己這小女兒的音信,最近他感覺大限將至,這個念頭就更是強烈了。
羅林便拿出了埃魯給他的匕首,遞給看到匕首而走上前來的阿爾薩斯:“少主說,您見到了匕首就能確認我的身份了。”
阿爾薩斯站在老父面前,將匕首交給格里斯觀看,等對方點頭后,他問出了房間三人共同的疑惑:“埃魯回來了?”
“回來了。”
“他在哪?”
“在安全的地方。”
“你讓這小子過來。還有哪里比我這更安全!?”老將軍有些激動地拍了下床板,因為用力過猛,他咳嗽起來。阿爾薩斯急忙上前安撫。
羅林神色鎮定如初。他不疾不徐地解釋:“您知道。老城主去世,少主被宣布為失蹤,艾洛克少爺又將在三天后登位成為新城主,這種情況下,少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行事。”
格里斯喘了幾口氣,他注意到了羅林的神態,心中有些驚異,問道:“你又是誰?”
“埃魯少主的護衛。羅林。”
“埃魯出發的時候,好像沒有你吧?”阿爾薩斯問,他有些不確定,又轉頭問自己的弟弟:“特里,你見過他沒?”
特里搖頭,確定地道:“我當時親自找的護衛,沒這個人。”
“說說怎么回事?”老將軍格里斯稍抬高音量問。
羅林點頭,開始述說來龍去脈:“當時埃魯少主在遠洋民船上。我酒醉掉下了船,他正好看見,讓人救我上船。我會些武技,而少主在霧月大陸遇到強盜團襲擊。身邊護衛只留一人,我便成了他的新護衛。我來之前和少主約定,如果沒有意外,我會出去迎接他,所以將軍,如果您想要少主過來,我必須跟著一起去。”
他說話語速不急不緩,聲音清晰,極有條理,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說了個明白,等聽完了,格里斯有些驚訝地看了羅林一眼,沉默了會兒,就對自己的長子道:“你去,將你姐姐的兒子帶來。”
“是,父親。”阿爾薩斯點頭,他對羅林道:“走吧。”
羅林點頭,跟在阿爾薩斯身后一起出了城堡,到了莊園門口之后,羅林揮了下手,在街角等的心焦的埃魯和居塔頓時大喜,但兩人好歹沒失態,沒有急著出現,因為誰都知道,在這種時候,格里高里家族絕對會受到嚴密的監視。
“他們看見我們了。我想,我們該去側門等他們。”羅林道。
“好。”阿爾薩斯便去了莊園旁邊的隱秘側門,稍等了十幾分鐘,門就被敲響了,門打開,埃魯走了進來,見到阿爾薩斯,聲音帶著哭腔地喊了聲:“舅舅!”
阿爾薩斯長呼了口氣,將自己外甥攬進懷里,重重拍了拍,安慰道:“好了,安全回家就好。走,跟舅舅去見祖父。”
幾人便一同去了格里斯的臥室,祖孫相見,自然又是一陣溫情,但溫情之后,格里斯卻是長長嘆了口氣:“埃魯,你回來的太晚了啊。”
現在的形勢,老城主已經逝去,并已經立下明確的遺囑,確立了新繼承人,整個獅心城的巨鷹戰士們也都認可了這一結果。如果是以前,格里斯還是城中大將軍,還有可能扭轉大局,但現在,他不再是大將軍不說,身體也是垂暮,兩個兒子的力量在原力戰士中也不算頂尖,威望更是不足,在這種大事上,沒幾個人會追隨他們。
這種情況,他有心幫忙,卻無力回天啊。
埃魯也知道形勢異常艱難,他越想,心中希望越小,聞言就問道:“祖父,那我現在該怎么辦?”
“走,離開獅心城,越遠越好,到霧月大陸去,這是唯一活下來的辦法。”格里斯一臉頹然,想了想,他又對阿爾薩斯道:“你去打開錢庫,給埃魯拿......三千金幣,讓他帶走。”
老人緊抓著自己孫兒的手,囑咐道:“這些錢,省著些花,在霧月大陸找一個大城,置些產業,好好活著。”
“祖父,真的沒辦法了嗎?”埃魯心中還有一絲不甘心,他這一路的努力,難道都是徒勞嗎?
格里斯搖頭:“孩子,忘了獅心城吧。它已經不屬于你了。”
埃魯的臉垮了下來,連他最尊敬的外祖父都這么說,他還能怎么辦,他長長嘆氣,有心放棄,卻又不甘,一時仿徨不定。
這時候,阿爾薩斯已經回來了,手里提著一個大口袋,里面叮當作響,應該就是金幣了。三千枚金幣很重,不過沒關系,埃魯有著一種類似魔法包裹的玩意,里面空間不大,但足夠裝下金幣。
看著這一袋足夠讓一個普通人享受好幾輩子的金錢,埃魯怔怔地發呆,他還是不甘心失敗啊。他雖然體弱。但心中卻還一些野心。這一路上。他都在幻想自己成為城主之后該干些什么,該怎么做,才能讓他的人民生活地更好,讓獅心城更強大。
但現在,這袋子金幣就像一個重重的鐵錘,正不斷地擊打著他心中本就不強的斗志。
接或者不接,這是一個問題。
接了是認命,他或許能當一輩子衣食豐裕的富翁。過著安逸的生活;不接,他就要重新找出路,和繼母的勢力拼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為止。
埃魯猶豫著,本能地,他抬頭看一直站在房間角落中沒有出聲的羅林。
他希望他這個護衛能幫他做這個決定。
但羅林卻雙手抱胸、微低著頭,老神在在地靠著墻壁,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在等埃魯自己做出選擇,如果他心意不堅,想當富家翁。那么他又何必將他裹挾入城主之爭呢。
至于他的衍生魔法難題,他大不了再找個機會去解決就是了。反正他所處的這個先民時代離后世至少有五萬年的距離,他有的是時間。
“快拿著,不要心存幻想了,埃魯!”阿爾薩斯催促:“獅心城最強大最年輕的原力武士門德爾.托巴爾迪已經成為了獅心城的大將軍,他堅定地支持艾洛克成為城主,我們爭不過他。而且,你的天賦并不出眾......沒人會希望一個弱者領導獅心城,這雖然殘酷,但卻是事實!”
如果可能,阿爾薩斯當然希望自己的外甥能當上城主,而不是那個跟格里高里家族沒有半點關系的商會女子的兒子,但問題是這個外甥本身也不大爭氣,他根本就沒這個底氣去支持他。
埃魯緊抿著嘴唇,手伸了好幾次,但最終還是縮了回來。
許久,他開口道:“我在回程的路途中,一直就在想我的前途問題。我盡力地尋找援助,并且找到了一些支援,只希望我能保住繼承人的位置。我還給了拼死保護我的護衛承諾,我如果放棄了,這些承諾也就沒法兌現了,我......不想就這么退卻。”
一旁的特里聽不下去了:“埃魯,你拿什么和艾洛克爭奪城主之位,我們格里高里家族不可能將賭注放在一場必輸的戰斗中,即使你是我的外甥。這不是我們不想支持你,而是我們已經輸了,獅心城的大勢已經定了,沒人有這個能力更改,你明白嗎?”
這話已經有些尖銳了,埃魯不置可否,他抬頭看向墻邊站著的沉默武士:“羅林,你怎么說?”
“事情成和不成,就看你能不能狠下心了。”羅林笑了笑。
“怎么說?”房中的人都看向了羅林,包括床上躺著的老將軍。
“城中有兩個繼承人,太多了,少一個的話,就沒這么多爭端了。”
“你的意思是殺了我的弟弟艾洛克?這......會不會太殘酷了?”埃魯吃了一驚。
羅林淡淡一笑:“我活了這么久,就沒見過不染血的王座。”
越是頂層,競爭越是殘酷,即使是親兄弟,也時常面對你死我活的局面。個人道德和政治從來都是陌路人。
有話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致也是這個意思。
房間三個格里高里家族的人聽了都是沉默,他們倒不反對羅林說的這件事本身。三人都知道,如果想成大事,卻又束手束腳地,那就是自尋死路,還不如去當個普通人呢,至少能得個善終不是。
之所以沉默,是因為這件事實在沒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許久,阿爾薩斯道:“這事絕不可能。門德爾和至少五十個原力戰士守衛著城堡,防御嚴密無比,就算伊森堡城主埃里克.庫拉提斯這樣的絕世強者都不可能突破。我們格里高里家族絕對不會參與這樣毫無成功可能性的計劃,這會將我們家族拖入泰拉斯地獄!”
羅林淡淡一笑,從格里高里家族的反應中,他已經知道這些人全是庸人。不過這也正常,對一個家族來說,走這樣中庸的路才能長久,但這也就注定這樣的家族無法出現真正的強者。
想了想,他說道:“如果我能擁有原力的話,不管能不能成功,我倒是愿意為少主去試一試。”
房中三個格里高里家族的人對視一眼,許久,老將軍格里斯開口:“原力種子我倒是有一顆。融合種子也不需要多長時間,你如果執意要試,我作為埃魯的祖父,也愿意支持,但有個條件。”
“請說。”
“你必須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我不希望我的家族因為刺殺受到任何的牽連。”
“我正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沒人認識我。見過我的人也不算多。”羅林笑。
“阿爾薩斯,去拿原力種子給他!”格里斯做出了最終決定:“還有,把城堡中見過這個護衛的所有仆從和醫師都殺了!”
這個決定無比殘酷,羅林不置可否,因為現在已經沒他說話的余地,但他知道埃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果然,埃魯大吃一驚,急忙道:“不,只要囚禁就可以了。祖父,他們都是無辜的!”
“你.......哎,把他們抓到地下室去,如果成功了,就再放出來。”
言下之意,如果羅林失敗,這些人就還得死。這算是退了一步,但依舊冰冷無比,冷的埃魯身體微微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