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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魔君手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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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便是命運。

  所謂命運,便是命中注定。

  當蘇文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所邁出的每一步,看似都是由無數的偶然所決定的,但實際上,當這些偶然集結在一起的時候,就成為了必然。

  比如說,蘇文因為獲得州考總榜首,所以得到了進入鴻鳴書院藏書閣三天的時限,也就是在那里,他見到了魔君屠生所寫得那首《悲愴》。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使得魔君的一縷幽息重現于世,引來徐煥之闖山,讓蘇文拾得世間最后一枚龍珠。

  便在蘇文以龍血浴身之時,他終于明白了那首《悲愴》所代表的含義,隱隱間窺破了這個世界千百年來最大的一個隱秘。

  后來,蘇文聽說了很多關于魔君屠生的傳說,知道他是星空下第一強者,知道他殞落于畢生所追尋的大道,同時,也知道了自己與魔君屠生那些千絲萬縷的聯系。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故。

  何其悲也。

  但在冥冥之中,蘇文卻繼承了魔君屠生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筆財富,那便是黃鶴樓。

  百十年間,只有蘇文能看懂黃鶴樓到底是什么,那不僅僅關乎星空,更關乎于另外一個世界。

  所以當蘇文將黃鶴樓收復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確定,自己并不孤單。

  所以他在十國聯考的叢山險脈之中,迫切地想要見他一面。

  在登山之考中與魔君屠生的不期而遇,對蘇文來說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但同時,也是一件大機緣。

  蘇文能夠在屠生的手中活下來,是因為他對屠生吟誦了三首詩。

  一首是屠生的《悲愴》,另外兩首則是蘇文在這個世界寫出的《登高》和《望岳》。

  當時沒有人能看懂蘇文的此番舉動到底代表了什么,就連圣域中的一眾圣者也不會懂。

  他們怎么可能懂呢?

  千百年間,只有魔君屠生能懂。

  蘇文懂屠生,屠生自然也懂蘇文。

  說起來可能有些拗口,但這就是事實,因為他們是圣言大陸數萬年光景以來唯一的兩個陌生來客。

  這一點,從蘇文從書架上看到那本小冊子的時候就確定了。

  因為在封面上的那兩個字,并不是圣言大陸上的文字,既不是魔族文字,也不是妖族文字,更不是人類通用的文字。

  而是中文。

  是的,就是蘇文在另外一個世界每天都要寫,每天都要看的中文。

  簡體中文。

  圣言大陸上的文字,并不是中文,雖然很多字的字意都能在中文中找到類似的字,但字形畢竟是不一樣的,尤其是魔族的文字,更顯繁復,就像是古篆文,讓人看起來頭疼。

  而如今出現在這本黑色小冊子封面上的那兩個字,卻是那么的簡潔明了,賞心悅目。

  當然,這是相對于蘇文而言的,若是換一個人,那些筆畫就如同是小孩涂鴉,或者是鬼畫符之類的東西,任其怎么去猜也是看不懂的。

  否則的話,如此珍貴的魔君手記,又怎么會被人胡亂仍在清冷的書架之上,被歲月所遺忘?

  “雜記”。

  封皮上的這兩個字并沒有太多的意義,但它讓蘇文堅定了心中的答案,讓蘇文確信,原來在百年之前,自己還有一位同行人。

  他從來都不曾孤單過。

  蘇文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他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指,翻開了第一頁,然后神色微怔。

  “你媽沒教過你不要亂看別人的東西嗎?”

  這是魔君手記開篇的第一句話。

  看著這么一句話,蘇文頓時忍不住啞然失笑,所謂星空下第一強者的高大形象似乎在這一刻轟然崩塌,但卻無疑讓蘇文放松了很多,親切的言辭和熟悉的語言,仿佛匯聚成了一陣暖流,自蘇文心底慢慢淌過。

  蘇文蹲下身子,靠著書架,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坐下,這才繼續看了下去。

  “最近那件東西快要完成了,但不知道為什么,眼看百年大計成功在即,我所感到的并不是激動和興奮,反而有些忐忑,也有些不安,更多的,還是不舍,畢竟,我已經來到這里一百多年了啊。”

  “按這里人們的壽命來說,一百歲只能算是壯年,可我總覺得,我已經活得太長了,距離死亡也很近了,所以我想用最后的時間回去看看,哪怕再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在離開之前,我決定寫點兒什么,雖然沒人能看懂這些文字,但起碼我能證明,我曾來過這里,也就夠了。”

  看到這里,蘇文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懷中的黃鶴樓,當初在黃鶴樓最后一層,面對百層風景的瑰麗與壯闊,蘇文便已經猜到了魔君屠生留下這座樓的意義所在。

  他只是想告訴世人,他曾經來過。

  “嗯,從哪兒說起好呢,一百年的時間太長了,長到很多事情我都忘記了,不如便寫一寫那些我還記得的事,還記得的人吧。”

  “剛來到這里的時候,我便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為皇子,貴不可言。可惜我還有兩個哥哥,所以未來的皇位是沒我什么事兒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就這么衣食無憂地活一輩子,做個閑散王爺,沒事兒上街調戲下良家婦女,嘗試一下揮金如土的快感,再帶著一群狗奴才出門兒當個惡霸什么的,也是挺好的。”

  “可惜,皇位這種東西,不是我不想爭就能不爭的,我手下的家臣要我爭,朝堂上的王公顯貴要我爭,我的哥哥以為我要爭,父皇也以為我要爭。”

  “所以,我就爭了,終于在那場秋雨中,我親手斬去了那兩個傻哥哥的腦袋,一手掀翻了父皇的龍椅,帶著八百血袍站在了這個世界的最頂端。”

  “可是啊,原來做皇帝也并不是一件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大概是欺我年幼,境外妖蠻蠢蠢欲動,還有一些林野間的野蠻人也妄圖造反,推翻我的帝位,甚至就連王宮內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也想要限制我的權利,還美其名曰共治江山,穩定民心。”

  “于是我就把那些膽敢反對我的大臣都殺了,然后御駕親征,把那些妖蠻全都趕到了極南的荒漠中,再將那些野蠻人全都貶做賤奴,讓他們世世代代都永無出頭之日!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在云陽的一個小村子里面,遇到了云兒。”

  “這一次,我終于做了一件夢寐以求的事情,就是擄掠良家婦女,可惜的是,這個時候的我,早就不是那個勢單力薄的三皇子,而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帝王,所以整件事情的過程顯得很沒有意思。”

  “云兒隨我去了帝都,她的父親、族人都因此當上了大官兒,但讓我有些擔心的是,云兒并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云兒雖然沒讀過什么書,心思單純,但她絕對不傻,所以她愿意為了她的家人忍耐,但那又怎么能逃過我的眼睛呢?我知道,她在帝都的這幾年,都過得很不快樂。”

  “她習慣了村野間的自由,喜歡聽著小絨鴨的歡叫,喜歡看著折耳兔安靜地趴在地上吃草,喜歡坐在潺潺小溪的岸上戲水,喜歡低頭輕嗅那些野花的芳香…”

  “而這些,帝都都沒有,她雖然貴為君后,擁有整個天下,卻失去了兒時的摯友,失去了自由。”

  “有空的時候,我會帶著她去城外逛逛,帶她去看滄瀾山的梧桐樹,帶她去看大河的壯闊,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很高興,但這樣的時間畢竟是短暫的,所以我為她打造了一座皇家園林,里面各種珍奇的草木、百獸,應有盡有,但她卻說,那座園子里面的東西,都與她一樣,都是不自由的。”

  “我也嘗試著想要讓她融入帝都的生活,希望她能與王公貴族的女眷相談甚歡,去討論哪家的胭脂水粉最有效,哪個家族的酒莊最古老,但她卻問我說,如果她變成那樣的樣子,我還會喜歡她嗎?”

  “我答不出來,但她并沒有顯得失望,只是把整個人都蜷縮到了我的懷中,告訴我,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再后來,奇跡真的出現了,云兒開始慢慢地喜歡上了詩詞文章,她會去欣賞那些字里行間的美麗,感受那些詩句辭藻之間自由的氣息,這讓她回到了從前的安寧與平靜,笑容也越來越多了。”

  “于是我開始搜腸刮肚地為她寫詩作詞,李白的詩,李商隱的詩,溫庭筠的詞,李煜的詞…只要我還能記得的,我都寫了,但這還遠遠不夠,于是我開科舉,重文治,讓全天下的人都為她寫詩。”

  “閑暇之余,我也給她寫童話,寫故事,白雪公主、灰姑娘、三國、西游、倚天屠龍、神雕俠侶、幻脈降臨…古今中外,只要是我看過的,我還記得的,我都寫了出來,讓她用來消磨時光。”

  “相比于云兒的笑容,那些妖蠻人卷土重來,跟山里面的野人達成聯盟的事情,根本就不足為提,直到有一天,有一顆隕石,降臨了世間,后來他們叫它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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