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大人,您還在猶豫什么?當今世上,除了蘇文,誰還能寫出傳世之詩?既然有人將此詩送到我的手中,便是想告訴我,蘇文還活著!”
禹墨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急切,他不得不急,因為十國聯考馬上就要開始了,隨之而來的,便是戰爭。
時間越來越緊迫,如果等到聯考結束,唐國還未出兵,到時候說什么都晚了。
事實上,在禹墨從李白手中拿到蘇文這首《望岳》的時候,就馬不停蹄趕回了崆幽谷,將這封信紙交到了圣佑書院院長,棋圣黃龍士的手中。
當日,黃龍士便下令調集唐國大軍于關外候命,同時讓圣佑書院一應教習院士隨時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但直到此刻,棋圣大人也并沒有揮師東進的意思。
“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但還需要再等等。”
禹墨瞪大了眼睛,咬著牙問道:“還需要等什么?”
黃龍士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半圣斐兆暗暗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厲聲向禹墨斥責道:“還能等什么,當然是圣城那邊的消息!”
“若是蘇文真的還活著,必然會去參加十國聯考,若此詩是別有用心之人在利用你,那么在聯考的報名冊中,就不會有蘇文的名字,所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只要等來圣城的消息,自然能一目了然!”
當日在黃鶴樓中,聽得蘇文吟誦此詩的人總共有四個,所以禹墨堅信這封信就是蘇文寫給自己的,但這偏偏也是黃龍士和斐兆的疑慮之所在。
因為當時在場的并不是禹墨一個人!
而且如果蘇文真的還活著,為什么衛國沒有傳出任何消息,連神木山也沒有人見到過他?
此事太有蹊蹺,不得不慎重為之。
所以,棋圣黃龍士雖然已經集結了唐國大軍和書院眾人隨時候命,但卻遲遲沒有下達開拔的命令。
他在等一個消息。
來自圣城的消息。
而這個消息,便在禹墨望眼欲穿的時候。悄然來臨了。
離十國聯考還有一天的時候,一方巨大的棋盤突然憑空出現在了崆幽谷的蒼穹之上,上面錯落有致的黑白棋子,竟然排列出了一行碩大的字句。
考生八百三十號。蘇文!
禹墨看著這一幕,心頭微震,隨即回過頭看向院長大人。
棋圣黃龍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喜不悲,不期待也不失望。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半圣斐兆立身于半空之上,腳踏那方青玉棋盤,朗聲大喝道:“衛國與我大唐百年交好,今日得聞其深受戰亂之危,滄瀾皇狼子野心,世人皆知,我大唐男兒又豈能隔岸觀火,棄盟約而不顧!”
“是以,今日我大唐受命于天。得佑于圣,應神木山之邀出師東衛,保其邊疆,更為了守護我大唐子民永不受戰亂之苦,全軍將士聽令,隨我即刻出征!”
斐兆的聲音通過圣者之力,傳遍了唐國的每一個角落,在崆幽谷中回響不止,禹墨抬頭看著師尊肅穆的臉龐,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朝著東方衛國所在的方向微微頷首。
衛國,我們來了!
同一時間,一位從濟國竹林走出來的老者,也收到了同樣一個消息。聽到了同樣一個名字,他那擠滿了皺褶的臉上悄然綻放出了一絲激動的光芒。
“圣天庇佑,我就知道,少爺沒那么容易死的!”
說完這句話,老人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的濁淚。重新從地上站起身來,不顧身體的疲憊,轉過身,朝著圣城的方向而去。
“少爺,我們有家了,我來接你回去…”
老者只是一個普通人,身無文位、才氣,所以他根本沒有察覺到,就在距離自己三丈開外的地方,正有一個人,不近不遠地跟著他。
此時見到老人改變了行進的方向,那人忍不住輕輕皺起了眉頭,心中猜到了一個最壞的答案。
“難道說,那小子還活著?”
蘇文與老人的關系并不難查證,而且當日老人走進濟國書院那片竹海的時候,有不少人都看在了眼中。
只可惜,老人自那之后就一直沒有從竹海走出,所以讓很多人都無從下手。
直到前些日子,這位在殺手榜上排名前五的刺客收到了一個價值連城的任務,任務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跟著這位離開竹海的老人,找到那個名叫蘇文的少年。
并且,殺死他們。
為此,這名刺客已經跟著老人走了很長的時間,卻一直沒有看到那傳說中的人族圣才。
但在這一刻,情況似乎發生了一些轉變。
老人臉上的情緒變化,驟然改變的行進方向,落在刺客的眼中,都說明了同一件事情:蘇文的確還活著,而且老人已經知道了蘇文在哪里。
接下來,這名刺客只需要耐心跟在老人的身后,便能順理成章地完成任務。
念及此處,那人的血液似乎沸騰了起來,還有什么,比殺死一位文名強盛的人族圣才,更令人激動呢?
正如那位大人所言,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如今衛國的整座神木山幾乎已經全部空了,上到書院的守山半圣,下至新晉的貢生學子,都在趕往汜水關的路上。
百草院丙舍的茶盞冰涼,那個時常在桌前煮茶的小丫頭不見所蹤,至于那位不修邊幅的老者,如今則出現在了衛國的皇宮當中。
翼城皇宮深處,衛帝第一次沒有坐在那個象征著權利和身份的椅子上,而是如大學士王陽明一般,恭敬地站在了殿中,看著那個目色肅然的老者。
衛帝在早年間曾拜入神木山修習,所以他是鴻鳴書院的學生,自然也是茶圣陸羽的學生。
在老師面前,學生自然只能站著。
更何況,陸羽是如今衛國唯一的圣者,即便是衛帝,也必須表達出自己該有的尊重。
“老師。以您來看,唐國出兵的幾率有幾成?”
陸羽的目光落在那扇黃金大門之外,遙望著南邊的汜水關,搖搖頭道:“如果以現在的情況。不足一成。”
對于這個答案,衛帝心中早有所準備,但真正從陸羽口中聽來,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也是,如果黃圣肯出兵相助的話。早就出兵了。”
陸羽點點頭,心中卻在想著另外一樁事。
片刻之后,陸羽轉過頭來,看著衛帝和王陽明,沉聲道:“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后關頭,或許,我們可以向南邊求援!”
衛帝心中一顫,疑聲道:“可是,既然姬南天敢這么做,自然就是篤定南方不會出手。畢竟…”
不等衛帝說完,陸羽便擺了擺手,說道:“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其實我的手中,還有一張至關重要的牌,只是,這張牌不到生死關頭,決不能動用!”
衛帝一怔,隨即似乎猜到了什么,猶豫著問道:“您是說。鴻鳥那邊…”
陸羽搖搖頭道:“不是那里,是關于十五年前的一樁舊案。”
見陸羽并不準備繼續說下去,衛帝也沒有再問,倒是一旁的王陽明大學士。眼中驟然閃過了一絲睿智的光輝,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但陸羽說得沒錯,那張底牌,是輕易動不得的,一來會產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二來。主要也是陸羽心有不舍。
所以現如今,陸羽只能等,等十國聯考結束,等戰事開啟,等著看最后的結果到底如何。
沉默片刻之后,衛帝率先開口道:“老師,據最新戰報,慶國的援軍距離已經我們不到二十里了。”
如此重大的消息,陸羽自然是知道的,此時衛帝這么說,其實是在征詢他的意見。
陸羽點了點頭,說道:“此時我會與汪灝商議,按照我的想法,慶國最好是兵分兩路,一路幫我們鎮守戍北關,一路與我們共迎那三國聯軍。”
衛帝對此部署顯得很滿意,但他的臉上卻出現了一些猶豫,陸羽看懂了這種猶豫,意味深長地說道:“徐家…暫時不是問題。”
很顯然,衛帝并沒有因此而放心,終于還是問道:“那么應兒…?”
衛帝口中的應兒,自然就是駙馬爺徐應,此時的他仍舊被軟禁在駙馬府,即便是徐煥之重獲自由,衛帝也沒有恢復其原職。
就是在等待陸羽的意見。
但陸羽還沒有來得及給出自己的建議,便聽得殿門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轟然響起。
“報!”
馬是衛國專門用來傳遞緊急文書的荊刺馬,馬上之人是如今的禁衛統領畢慶文,也是深宮內為數不多的,被衛帝賜予騎馬特權的人之一。
聽得這聲疾呼,衛帝頓時心中一緊,因為此時能夠讓畢慶文親自傳遞的消息,只有南方的戰事。
難道說,姬南天提前開戰了?
一時間,空空蕩蕩的宮殿之內,氣氛驟然而凝,就連陸羽的目光,也變得凌厲了很多。
畢慶文策馬狂奔至殿外,一個縱身直接從馬背上高高躍起,來到三位大人物的身前,單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手中的一卷明黃色布帛,高舉頭頂。
“報!圣城來信,蘇鎮國已報名參加十國聯考!”
場內突然變得比墳墓還要寂靜,就連作為堂堂圣者的陸羽,也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片刻之后,衛帝突然仰天放肆而笑。
“哈哈哈哈!好!好!擬詔,封蘇卿為鎮國御書,等回國之后,朕親自為他戴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