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海,黃鶴樓的第三層,同樣是一片海。
不過在黃鶴樓坍塌的時候,位于黃鶴樓第三層的那一片汪洋灑落在了草原世界的各個地方,有些被冰雪凝結,有些墜入巖漿變得滾燙,有的與泥沼混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只有一小部分于這個世界的西南方向某處,匯聚成了一方湖泊。
正是在那座湖的湖底,蘇文鑄成了一顆無上圣心。
而如今隊伍中除了沐夕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在那片湖畔相遇的。
只是他們不知道,那片湖其實是由黃鶴樓第三層的海水倒灌而成,其內的每一滴水,都是海水。
而如今,橫亙在眾人身前,通往黃鶴樓最后一層的考驗,還是一片海。
就像是一個輪回,從海開始,到海結束。
蘇文已經看不見了,所以他不明白為什么大家突然停住了腳步,而且變得異常的沉默。
但在很多時候,當人的五感被剝奪掉一部分的時候,另外一部分就會變得異常的敏銳。
所以蘇文即便沒有看到眼前的那片海,但他仍舊嗅到了海風的味道,聽見了浪濤撞擊在雪原邊緣的聲音。
“這是…”
眾人還沒有習慣蘇文看不見的這個事實,所以直到蘇文開口,這才七嘴八舌地向他解釋道:“蘇文啊,黃鶴樓的第九十九層是一片海。”
“沒錯,就像黃鶴樓的第三層一樣。不過這里沒有懸崖峭壁,大海的源頭與這片雪原是連在一起的。”
“在距離我們大約百丈開外的地方,有一處看起來像是礁石群的東西。黑乎乎的一片,不過太遠了,看不太真切。”
“你說,想要去往那黃鶴樓的最后一層,不會要游過這片海吧?”
一時間,大家都開始為蘇文積極地介紹起眼前的情況,眾說紛紜。頓時吵得蘇文腦袋都大了,趕緊連連擺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禹墨,把我放下來吧。”
禹墨應了一聲,隨即輕輕地將蘇文從背上放了下來,扶著他坐在了海邊。
蘇文彎著腰。試著想要去摸一摸那海水。這一舉動,頓時把一群人給緊張得不得了,紛紛伸出手將他的胳膊、肩膀、胸口、腰腹都給扶住了,看樣子,是生怕蘇文一不小心掉進海里。
對此,蘇文頓時感覺一陣哭笑不得,但他知道大家都是好心,也沒有多說什么。而是仔細感受了一下冰涼的海水。
單從觸覺來說,似乎與尋常的海水也沒什么區別。但為了保險起見,蘇文還是將手湊到身前,又伸出舌頭舔了舔,果然如普通海水般又澀又苦。
這就是一片再正常不過的大海。
但越是這樣,蘇文心中的疑慮越盛,忍不住喃喃道:“不應該啊…”
此時蘇文的一舉一動都備受大家矚目,聽得蘇文此言,立刻問道:“什么不應該?”
“按理來說,黃鶴樓的這一百層,每一層的風景都應該是不一樣的,你們仔細想一想,我們一路走來,可曾見過同樣的景色?”
經過蘇文這一提醒,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紫曦不禁接著蘇文的話說道:“可是,在黃鶴樓第三層,已經出現過大海了,那這是什么情況?”
蘇文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偏過頭,對身邊的沐夕問道:“你仔細看看,這大海中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蘇文知道,比起其他人來說,沐夕要顯得仔細很多,觀察也更加細微,所以特意把問題拋給了她。
沐夕點點頭:“等我看一看。”
說完這句話之后,在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里面,沐夕都沒有回答蘇文的問題,蘇文也沒有開口催促,反而更加放心了一些,知道在這種事情上,相信沐夕是最正確的選擇。
經過半個時辰的觀察,沐夕重新走回到蘇文身邊,低聲道:“沒有任何特別的,但如果一定要說這海水中有什么是與黃鶴樓第三層不一樣的東西的話,的確是有。”
“什么?”
“就是之前孟云說的那一簇看起來像是礁石群的東西,但是太遠了,實在很難看清楚。”
蘇文點點頭,沉吟了片刻,心中了然,看來,這一層的文章,要落在那所謂的礁石之上,于是他頓了頓,向沐夕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按照你的估算,我們有沒有可能從這里游到那礁石群?”
如今整座黃鶴樓都被禁了空,所以想要跨越這無盡的大海,唯一的辦法,就是游過去。
然而,沐夕卻搖了搖頭,非常肯定地說道:“不可能!一來是因為距離太遠,而且這片大海并不平靜,海風太大,浪潮太高,別說你現在什么也看不見,就算是我們,想要游過去也要憑運氣。”
聽得這話,紫曦頓時滿臉的可惜,說道:“要是我們早知道這里有一片海的話,之前從山谷中多扛點兒木頭來就好了。”
禹墨一愣,隨即眼中一亮,說道:“沒錯!現在也來得及啊!不如沐夕你陪蘇文在這兒等著,我們現在就折返回去,從山谷砍幾棵樹回來,然后造成船,劃過去!”
說著,禹墨便準備動身,卻被蘇文一把拽住了衣擺。
“太耗時間了,那片雪原白天的時候不能過,你們這一去一回,至少需要兩天,再加上造船渡海,萬一那片礁石群什么都沒有的話,我們這些時間就都浪費了。”
禹墨頓時不說話了,的確,現在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為蘇文的眼睛爭取時間!
“你有什么主意?”
果然還是沐夕比較了解蘇文,立刻就發現。蘇文似乎已經有了打算。
蘇文笑著搖搖頭:“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可以試試看,大家先退后一些。一會兒若是情況不對,就立刻回到雪原!”
對于蘇文的決定,如今已經不會有人再質疑,因為蘇文已經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無數次,他往往是對的。
所以眾人依言退回到了海岸的邊緣,而禹墨也重新將蘇文背在了背上,大家都在等著看。蘇文的辦法,到底是什么。
下一刻,蘇文身上的明黃色才氣沖天而起。那首熟悉的戰詩,又一次自他口中吟出。
“獸中刀槍多怒吼,鳥遭羅弋盡哀鳴。
羔羊口在緣何事,暗死屠門無一聲?”
正是來自魔君屠生的親創戰詩――《悲愴》!
在雪原的時候。正是憑借這首戰詩。蘇文在已經失明的情況下,依舊扭轉了戰局,驚跑了那頭雪魔,而今,他竟然準備故技重施!
毫無疑問,黃鶴樓的第九十九層,也是有守塔魔獸存zài的,但是。即便此處的守塔魔獸也如雪魔一般被蘇文的戰詩所懾,這與他們想要渡海有什么關系?
蘇文很快給出了答案。
在誦完《悲愴》之后。蘇文身上的才氣光芒漸隱漸弱,但他卻并沒有止聲,而是向著那波濤洶涌的海水,厲喝一聲。
“嗟自親,庸讓可可!”
一時間,眾人頓時愣住了,因為誰都沒聽懂,蘇文的這句話,是個什么意思。
但他們聽不懂,并不代表著此時蟄伏于海底深處的那頭魔獸聽不懂,因為蘇文所說的,竟然是魔族的語言!
如果將其翻譯成人類的文字,其實就是兩個字。
“出來!”
此時在整片大海當中,只有那頭不知名的魔獸能聽懂魔族的語言,所以,蘇文這句話就是說給它聽的。
可是,蘇文竟然讓那魔獸出來?
如果此時禹墨能夠聽懂蘇文說的是什么的話,一定會以為他瘋了。
下一刻,一道粗壯的水柱猛地從海底升了起來,于海面上濺起朵朵美麗的浪花,驚心動魄。
而在那水柱的中間,出現了一道黑影!
于此間沉睡了百年之期的烏衣獸,現世!
眾人可不知道這頭看起來如烏龜一般的魔獸是蘇文招來的,見到這一幕,頓時心中一緊,就要返身折回到雪原當中。
卻聽得蘇文突然說道:“先別急!”
頓時,大伙兒又是身形一僵,生生止住了準備逃往的腳步,但每個人的眼睛,都異常警惕地盯著那水柱中的大家伙,甚至已經做好了血戰一場的準備。
而就在這個時候,蘇文再度開口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問向沐夕的:“出來了個什么東西?”
沐夕斟酌著用詞,仔細描述道:“應該就是這里的守塔魔獸,身上背著一層像烏龜一樣的甲殼,但四肢很長,爪子非常鋒利,而且這家伙長了兩個腦袋,其中一個長得像水蛇,另外一個長得像海鳥,勾喙約三尺長…”
蘇文點點頭,然后對禹墨說了第二句話。
“放我下來。”
似乎感覺到禹墨有些猶豫,蘇文頓時笑道:“放心,你看我什么時候拿自己的性命開過玩笑?”
于是禹墨再一次被這句話給說動了,輕輕將蘇文放了下來。
蘇文的雙腿重新踩在堅實的地面上,然后憑著自己的感覺,一步步向前走去。
見狀眾人立刻想要過來攙扶他,但蘇文卻非常堅決地抬起了手掌,沉聲道:“不想我死,就千萬別動!”
于是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唯有沐夕還是忍不住朝蘇文走了一步。
聽到腳步聲,蘇文立刻回過頭,“看”著沐夕,笑道:“相信我!”
隨即,在眾人提心吊膽的目光下,蘇文邁開了步子,一步又一步地朝那道危險的水柱靠近。
此時的他看不到那雙頭龜獸的眼睛,所以他并不知道,此時在那一蛇一鳥兩個腦袋的眼里,都不由自主地閃過了一絲疑惑。
但蘇文卻從先前沐夕的描繪中,猜到了什么,因為那頭魔獸至今仍藏身于水柱之中,不曾上前拜見。
所以蘇文又一次,誦出了魔君屠生的《悲愴》。
這一次,蘇文的聲音更大,言辭中的悲慟之意更強,身上的氣勢陡然而變,仿佛此時的他已經化為了魔君屠生,在審視著自己這只不聽話的寵物。
一時間,在那雙頭龜獸的四只眼睛中,都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驚恐之意。
下一刻,那巨龜從水中躍出,戰戰兢兢地趴在了蘇文身前。
蘇文聽到動靜,頓時心中長長地送了一口氣,再度對著那守塔巨龜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串話。
眾人雖然聽不懂蘇文說的是什么,但也看到了那巨龜的兩顆頭顱正不斷地點著頭,就像是在接受蘇文訓斥的小鵪鶉。
如此震撼的一幕,頓時把大伙兒都給嚇到了。
“蘇文說的不會是魔族的語言吧?”
“他竟然敢與那守塔魔獸溝通!”
“我沒看錯吧,剛才晃眼之間,我怎么覺得蘇文的身上突然出現了一股非常強大的氣勢?”
便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蘇文慢慢回過頭來,向他們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身下的那頭巨龜魔獸,笑著道:“我們商量好了,它會馱我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