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蘇文清朗的聲音傳入整座山谷,明黃色才氣光輝依托于文章之位照亮在孟云的眼前,神圣不能侵。
然而,片刻之后,一切如故,風景如舊,并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草葉依舊如寒針聳立,野花依舊彎腰折枝,笑靨似蝶,樹葉的碧綠之意不褪,小溪水面不驚,造型可怖的山石仿佛正在發出無聲的嘲笑。
這不是幻境。
于圣言大陸之上,幻術其實并不是一種單獨存在的文道,而是屬于精神力攻擊的一類,必須依托于其他文道手段才能實現。
在此之前,蘇文曾經見識過兩次幻境。
其一便是在城主府的時候,黑衣黃軒對殷無殤吟誦的那首《減字木蘭花》,其中的斷腸之意,其實就是屬于幻術。
還有一次,便是蘇文在路經鬼望坡的途中,小幻鼠吱吱曾以幻靈筆為媒介,布置了一個非常逼真的幻境,如果不是蘇文足夠冷靜,或許已經著了道了。
但有意思的是,蘇文這兩次破解幻術的手法,還都不一樣。
在面對黃軒那首《減字木蘭花》的時候,蘇文所選擇的是口誦《論語》,從而起到堅定心志的作用。
而在面對吱吱的時候,蘇文卻是以一首《劍客》,一劍刺破了幻境的核心,進而得以脫身。
但對于后者而言,蘇文之所以能夠畢其功于一役,是源自于他及時識破了幻鼠吱吱的本體,或者說,他于幻象迷境之中,找出了那唯一的施幻者。
這片山谷如果真的是一處幻境的話,至少現在蘇文還沒有發現施幻者的存在,所以他所選擇的是第一個方法,也就是誦讀《論語》。
但最后的事實證明,蘇文失敗了。
一向無往不利的《論語》沒有發揮出半點作用。自然也說明,這座山谷并不如孟云所猜測的,只是幻境那么簡單。
于是問題又回到了原點,這山谷中到底藏著什么貓膩。他們又該怎么走過去?
不論是孟云還是蘇文都找不到答案。
直到月明星稀,夜幕降臨,沐夕等人紛紛醒來,眾人也沒有商量出個什么結果。
局面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了起來。
如今擺在眾人面前的,是一道難解的謎題。想要破題,首先你得看完整個題目,但蘇文他們根本就不敢向山谷中邁出半步,因為在這道謎題當中,隱藏了大兇險。
比如那頭至今未曾露面的守護魔獸。
“要不然,我去看看?”
說這話的是沐夕,但蘇文卻表示了沉默。
沉默并不代表默認,比如在這個時候,蘇文的沉默便是代表了否認。
誠然,他也知道。沐夕極可能是他們中間唯一一個有可能在魔獸腳下全身而退的人,但如果這么輕易就動用了這張底牌,后面兩層樓怎么辦?
那些神秘的魔族人又怎么辦?
所以蘇文的態度非常堅定,這個時候,沐夕不能去。
“還是我去吧。”
蘇文看向眾人,抬手摩挲了一下指間的子母連環,說道:“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險,我至少有這個。”
為了說服大家,蘇文再次列出了一個難以辯駁的事實:“誠如我們剛才所說的,這座山谷很有可能與畫道相關。而在這里面,只有我身負畫位,所以我去是最合適的。”
紫曦頓時搖搖頭:“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不然我跟著你去吧!”
禹墨也跟著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你小子是我們里面文位最低的,逞什么英雄?沒我跟著去,你能辦成什么事兒?”
蘇文頓時苦笑道:“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至少目標比較小,而且到時候即便打不過,想要逃也能逃得快一些。你們就別添亂了,再這么爭下去,就算我們商量一個月也不會有結果的。”
禹墨頓時不說話了,卻在此時,五條竟然站了出來。
“我跟你去。”
五條這句話沒有商量的意思,而更像是一聲宣告,蘇文愣了愣,出人意料地并沒有開口反駁,而是點了頭。
“好吧,那就三公主跟我去。”
沐夕不著痕跡地把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她知道自己是不能跟蘇文同去的,否則子母連環就沒有了意義,可是為什么蘇文明明拒絕了禹墨和紫曦,卻偏偏答應讓五條與其同行?
但不管怎么樣,此事就這么在蘇文的堅持下定了下來。
臨走前,眾人紛紛掏出了手中的一應文寶,也不管蘇文懷中到底裝不裝得下,全都一股腦兒地塞了進去。
沐夕更是將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空間類文寶遞到了蘇文的手中。
“我的那張琴也在這里面,如果用得上的話,千萬不要猶豫。”
蘇文笑道:“你看我什么時候猶豫過了?”
與眾人道別之后,蘇文與五條并沒有選擇從山谷的大路出發,而是小心翼翼攀上了右側的那座矮山,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叢叢樹影之間。
“果然,這些樹也是真實存在的。”
蘇文自樹梢間一縱而下,輕輕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回頭問向五條,疑聲道:“你之前不是說沒有辦法嗎?”
蘇文所說的,當然是之前在孟云蘇醒之前,兩人的那番無聲的交流,難道說當時雙方誤解了彼此的意思?
正是因為抱著這樣的疑慮,蘇文才會以為五條有了對付那守塔魔獸的辦法,所以同意了對方與自己同行的提議。
誰曾想,到了這個時候,五條竟然裝起傻來。
她瞪大了一雙無辜的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對蘇文問道:“蘇文哥哥,你說的是哪個之前?”
蘇文一愣:“就是在那孟云醒過來之前,我曾問你,能不能想辦法震懾住山谷中的魔獸,當時你搖了搖頭。”
五條偏過腦袋,似乎頗為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后說道:“是么?”
于是蘇文終于知道,這小家伙是在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無奈之下,蘇文只能擺了擺手:“算了算了,看來是不能指望你了。跟緊一些,我手中的子母連環雖然能一次傳送好幾個人,但隔得太遠很可能會失效!”
對此,五條倒是沒有什么異議,依言來到蘇文身邊,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蘇文哥哥,這樣行了吧?”
蘇文點點頭,就像是拖著一個小尾巴一樣,舉步朝著山谷深處行去。
一路上,只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呼吸聲,以及衣擺飄動的聲音,除此之外,萬籟俱寂。
蘇文感受著場間無比瘆人的寂靜,終于還是忍不住打趣道:“如果是禹墨那家伙一個人來的話,恐怕沒多久就得給憋瘋了不可。”
五條輕輕笑了一聲,說道:“蘇文哥哥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蘇文撇撇嘴,將手中的長明燈舉得更高了一些,反問道:“你不害怕?”
小蘿莉搖搖頭,笑道:“有蘇文哥哥在,我不怕!”
這下蘇文頓時沒轍了,只好換了個話題:“我們出來多久了?”
五條抬起頭,透過樹影間隙中依稀可見的星月,大致估算了一下,答道:“差不多一個多時辰了吧?”
蘇文聞言,頓時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疑道:“按理說,我們已經走得很深了,怎么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實在是,太過平靜了些…”
說著,蘇文忍不住看向腳邊的谷底,輕輕將一塊碎石踢了下去。
“啪嗒。”
沒有任何意外的發生。
“難道說這山谷中的魔獸是在下面等著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無疑對蘇文等人都是一個好消息,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兵不血刃地從兩旁的山道繞過去,但問題是,真的會這么簡單嗎?
隨著時間的推進,蘇文的心中慢慢升起了一絲非常不安的情緒,這樣的情緒似乎也影響了五條,兩人都不再說話,而是安靜地在林中走著。
而就在這個時候,于兩人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獸鳴。
“嗷…嗷…”
如果人長久處于黑暗的環境中,突然見到陽光,很可能會致盲。
那么,如果當人一直處于絕對的寂靜中,突然聽到一聲嚎叫,會怎么樣?
蘇文感覺自己渾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他猛地一個轉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源頭,隨即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看到了一只異常美麗的白狐。
如果是在別的時候,蘇文一定會心生警覺,因為在黃鶴樓中是沒有妖獸存在的,那么如今映入他眼簾的這只白狐,只可能是魔獸。
但此時的蘇文卻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白狐,連才氣也不曾激發半寸!
因為便在他看到白狐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已經不受控制了。
白狐只是很普通的白狐,看起來與一般的狐貍也沒有絲毫差別,可正是因為它的這種普通,放在這座山谷中,才更加地顯得不普通。
至少在蘇文這一路行來,這只狐貍,是他唯一看到的正常的東西。
比起那野花青草,比起那溪流翠樹,都顯得更加真實,所以才會在強烈的對比感中,讓人不禁升起這只白狐異常美麗的錯覺。
而這,正是這座山谷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