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入侵?”
陸三嬌重復著之前旬塵所說的這四個字,神色微惘。
事實上,不僅僅是他,就連天瀾國半圣周季,慶國半圣花自開,以及縉國半圣胡碑,都在這一刻愣住了。
即便是空中傳來的那聲雷鳴,也未能將他們驚醒。
所有人的腦中都忍不住出現了同一個疑惑。
魔族,不是已經滅亡了嗎?
天圣歷元年,神書降臨圣言大陸,至此,人類終于有了可以抗衡魔族的最強利器,那便是才氣。
圣言大陸的歷史,從此改變。
人、妖兩族于大河河畔定盟,共伐魔疆,經過數十年的戰亂,兩族聯軍終于將魔族力量蠶食殆盡,一起站在了魔都之顛,也就是如今的圣域。
那是一個圣者輩出的時代,不論是花圣汪灝、詞圣蘇軾,還是棋圣黃龍士、畫圣吳道子,亦或是謀圣張良、茶圣陸羽、史圣司馬遷,都是在圣戰期間得以封圣的。
在魔族戰敗后,人類并沒有停下追繳的步伐,又經歷了數年光景,終于將昔日威名赫赫的十二魔將、七大祭司、四大圣獸,盡數屠戮。
至此之后,魔族一詞,便徹底消亡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數十年再未聞其聲。
然而,誰能想到,魔族并沒有滅亡?
不論是數月之前從迷失沼澤傳來饕餮圣獸現世的消息,還是今日魔族大祭司現身于黃庭堅眼前。似乎都在昭顯著這一事實。
但從黃庭堅之前的表現來看,似乎并不是那么驚訝。
還記得,在蘇文剛剛進入鴻鳴書院。第一次從大學士王陽明口中得知魔族歷史的時候,便曾經疑惑過,作為一個在圣言大陸上存在了數百上千年歷史的文明來說,怎么可能在百余年間就被徹底抹除?
蘇文能夠敏銳地發現這一點,是因為他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接受過更加良好的教育,所以他敢于質疑史書。敢于質疑所謂的“事實”。
但陸三嬌等人不一樣,他們從小所接受的理念,便是魔族已經被人類所滅亡了。世上再無魔族的存在。
直到今天,于黃鶴樓外的四位半圣,才終于知道,原來。魔族尚存于世。
能夠將如此重要事實隱瞞近百年光陰。除了魔族幸存血脈的刻意低調,還必須要有一個不可缺少的條件。
便是有人故意為之。
那么,又有誰能有如此大的手筆?
答案只有一個。
圣域,以及,百圣。
黃庭堅與書圣王羲之、詩圣柳中庸一樣,都是在圣戰結束后才得以紫金才氣加身的,他們也是人類最后一批圣者,被稱為是文道圣階的余暉。
但他們仍舊位列百圣之中。所以自然是知道這一驚天絕密的,至于旬塵。他的老師是上一代人族軍師,所以魔族未亡的消息,旬塵是從他老師那里聽來的。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旬塵并不是這個年僅十九歲少年的真實姓名,而是一個代號,代表了一種傳承,更代表了一種責任。
百年之前,是他的老師帶領人類聯軍擊敗了如日中天的魔族,攻破了密不透風的藩籬大陣,最后卻并未在功勛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而是翩然遠去,再不問世事。
百年之后,當年的人族軍師,將萬千文寶、人族玉璽、千貫家財、自己一身的本事,甚至于自己的名字,都盡數交給了這個十九歲的少年,希望他代替自己繼續守護這片來之不易的疆土,自己卻帶著微笑,闔然辭世。
至此,除了如今這位同樣叫做旬塵的少年之外,再也沒有人知曉當年的人族軍師到底是什么人,便連史圣司馬遷,也無法在史書上留下他的生平。
此時的旬塵已經帶著皓馬踏入了黃鶴樓的第一層樓,也是如今蘇文所在的那片草原。
旬塵本無片縷文位在身,但他手中的人族玉璽,卻幫助他欺騙過了黃鶴樓的禁制,讓他安然入內。
自始至終,皓馬都沒有對旬塵的做法表示反對,一來對方代表了人族軍師的身份,二來,也是因為之前旬塵對他說的那番話。
的確,他是為了樓內之人來的,如果要保證他的安全,他便需要進得樓中。
那個人,當然就是蘇文。
但即便如此,皓馬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旬塵。
“你是怎么知道魔族即將入侵的?”
旬塵偏過頭看著皓馬,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那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皓馬聳了聳肩,直言道:“如果我說我并不知情,你信不信?”
旬塵認真地看了看皓馬,終于還是點了頭:“我信!事實上,我能推測到這一點,也完全是運氣使然。”
“哦?”皓馬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怎么說?”
皓馬這一問,雖然是人類天生的好奇心使然,但同樣也存了一份考校之心。
雖然說如今的旬塵有人族玉璽在手,繼承了他老師人族軍師的身份,但他畢竟不是當初的人族軍師,那么,他到底能否如他老師當年那般神乎其神,算無遺策,便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換句話來說,人類的未來,到底能不能交到這個少年的手中?
對此,旬塵并沒有絲毫的緊張之意,只是淡淡笑道:“我聽說了饕餮圣獸出世的消息,也得知了妖族三公主踏上我族疆域的事實,而且近些日衛國玉門關、天瀾國臨雄關戰事反常地激烈,再加上守望閣赤雪蓮被盜,柳施施大張旗鼓奔赴濟國獻舞,不難推測出,此次圣塔開啟。魔族必有異動!”
旬塵所列舉的這每一件事,皓馬都知道,因為他的消息來源遠比旬塵要多。但在這之前,皓馬從未將這么幾件看似完全沒有關聯的事情聯系在一起過。
直到他聽見旬塵單獨地將這幾件事列出來之后,皓馬的眼中終于閃過了一抹光芒,但是,這還不夠。
然后,他看著旬塵從懷中掏出了一件東西。
“但是,我說了。能夠最后確信這一結論,完全是運氣使然,因為我撿到了這個。”
旬塵手中有無數文寶。足以讓世上所有的文人學子為之眼紅,比如說天機羽,比如說無量壺,再比如說他肩上的那只關雎。
但此時旬塵所拿出來的東西。并不是一件文寶。而是一張看起來極其普通的面具。
那是一個羅剎面具。
這張羅剎面具粗略看起來,似乎于各國大街小巷所販賣的面具別無二致,但如今拿在旬塵手中,放在皓馬眼中,卻有著天差地別。
因為如今圣言大陸上已經沒有了這樣的工藝,這是早已隨著魔族歷史一并消亡的,魔族面具制式。
既然曾經面具的主人將其丟棄,那么便說明。從今往后,他們準備以真面目示人了。
再綜合之前旬塵所列舉出來的幾個消息。皓馬不僅明白了旬塵判斷的根據之所在,更知道此次圣塔開啟,正是魔族最好的機會。
因為此行,他們可以一箭三雕。
他終于如黃庭堅那般,知道了魔族此番現世的真正目的。
但不同的是,黃庭堅是從魔族大祭司的提示中才有所發現的,而旬塵,則是通過自己的推斷,得出的結論!
時至此刻,皓馬終于真正承認了旬塵作為人族軍師的資格。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問道:“那么接下來,你準備怎么做?”
旬塵笑道:“您的目的與我不同,所以接下來,我想我們便得分道揚鑣了,我相信您會盡力保住蘇文的性命,而我,則要去尋找另外一個人。”
頓了頓,旬塵似乎有些不甘心,再度問道:“即便事情到了最糟糕的時候,您也真的愿意袖手旁觀嗎?”
旬塵此言,乃是誅心,但皓馬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的變化,聲音也依舊平淡:“我有我的堅持。”
得到了意料當中的答案,旬塵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遺憾,但在心底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那么,就此別過吧!”
說完這句話,旬塵身影一閃,于原地消失不見。
空中沒有響起旬塵的名字,因為他本無文位在身,自然算不得登樓,但他有自己的手段,所以在下一刻,他眼前的草原變成了一片蕭索的戈壁。
旬塵進入了黃鶴樓的第二層。
皓馬面帶苦笑地站在原地,輕輕抬頭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喃喃輕聲道:“來不及了。”
似乎便是為了應證皓馬的這句話,下一刻,草原的空中響起了一道驚雷。
事實上,不僅僅是草原,在黃鶴樓的每一層,都響起了這道雷鳴,而在樓外陸三嬌等人的眼中,頭頂更是出現了一道凄厲的紫色閃電。
臨走之前,旬塵曾經囑咐過四位半圣,要他們死守通往黃鶴樓的十條星云走廊,不論誰出現在他們眼前,都格殺勿論。
但是便連旬塵也不曾想到,他預料中的敵人,除了大祭司之外,再也沒有人出現在星云走廊當中。
他們所采取的方法更加暴烈,也更加直接。
“轟!”
雷鳴陣陣,就如同一柄柄大錘,直接敲擊在諸位半圣的心臟上,更像是砸在了原本波瀾不驚的天空上。
仿若要將這片藍天砸出一個窟窿。
下一刻,天空真的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大洞,一道粗如水桶的紫雷穿過天空,狠狠地劈在了黃鶴樓上,瞬間便將其破開了一個一人高的豁口!
緊接著,一道渾身泛著雷蛇電光的人影,攜不世之威,出現在空中。
百余年前十二魔將之首,花雕,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