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的笑聲很囂張,也很張揚,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更沒有給那婁止和站在前方的白院士半分面子。
其中所飽含的嘲諷之意,足以讓人羞憤欲死。
婁止的臉色從蒼白變成了鐵青,再由鐵青變得漲紅,他強伸著脖子,開口道:“老師并不是圣道之上最重要的因素,更關鍵的,還是得靠個人的天賦和努力。”
聽到這句話,唐吉笑得更歡了,搖頭道:“說實在的,我活了這么十幾年,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
婁止的這番話,原本就是他先前嘲弄蘇文的時候,莫洵對他說的,此時照搬出來,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至于說天賦,在場的所有人,誰敢說比蘇文強?
婁止聞言,直感覺心中一悶,竟然張嘴便吐出一口鮮血來,落在地面之上,濺起艷紅點點。
頓時令眾人一片嘩然。
婁止竟然被唐吉的這句話氣吐血了!
唐吉攤著手,一副無辜的模樣,心想這跟我可沒關系,我只是說了事實,誰讓這貨心理素質這么差呢。
白齊站在原地,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但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沉默地走上前來,攙扶起神色萎頓的婁止,拂袖而去。
蘇文苦笑道:“胖子,你這又何必嗎?”
唐吉瞇著一雙小眼睛,撇了撇嘴:“怎么,明明自己不要臉,還不讓人說了嗎?”
蘇文搖搖頭,也不再多說。
經此風波,劉院士也不再啰嗦,干脆利落地開口道:“行了,分院、擇師都已經完成了,大家便各自回院吧。”
說著,便領著屬于鳴書院的幾名學生匆匆離去。
接下來。各位院士也紛紛帶著學生離場,而留在最后的,自然是百草院院士謝漓,以及甲味院院士林子聰。
謝漓直到此刻還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的百草院不僅在今年招到了學生,而且是州考總榜首,人族圣才。衛國的鎮國貢生!
有些時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也難免讓人驚慌失措。
倒是林子聰滿面紅光地大步走到唐吉身前,狠狠地拍了拍唐吉那寬厚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沒給我們甲味院丟臉!竟然能讓白老頭兒吃癟,這可是幾十年難遇的大喜事啊!走。回去咱們得好生慶祝一下,老子專門下廚給你燒倆菜!”
唐吉一愣,沒想到這林院士如此奔放,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笑著點頭道:“好!”
唐吉跟著林子聰走了,場間就只剩下了三個人。
謝漓,蘇文。以及謝漓新收的弟子,葉瑤依。
不知道為何,被分到寧樂院的葉瑤依也留了下來,并沒有跟隨沐夕等寧樂院的學生離去。
愣愣地盯著蘇文看了許久,謝漓才終于回過神來,對兩人道:“走吧,我先帶你們二人去我們百草院看看。”
蘇文正覺得被謝漓看得有些發毛,此時聽得此話。如蒙大赦,趕緊躬身道:“是,先生。”
跟在謝漓的身后,蘇文和葉瑤依終于踏進了書院的大門,院門之內,是蓬勃朝氣。
此時第一堂早課剛剛結束,不少書院學生都神色好奇地走出了課堂。想要看看今年新來的這些學弟學妹們,到底適合模樣。
論年紀,這些年輕學子們比起蘇文,也長不了幾歲。統一穿著書院所發放的青色院服,男生的頭上包著灰白方巾,而女生則將青絲攏起,挽成了利落的發髻,與青青草坪和簡約的石墻相映,顯得格外的清爽。
這些人的臉上都沒有呈現出書呆子的氣息,而是散發著青春洋溢的美妙,便像是初升的朝陽,活力四射。
這一幕幕看在葉瑤依的眼中,不禁生出了無比的向往和興奮,尤其是面對好幾位相貌俊朗的師兄的炙熱目光,葉瑤依都已經感覺到雙頰在隱隱泛紅了。
蘇文對此,也有些感慨,突然有些懷念自己當初的校園生活了。
“這才是青春啊…”
心中默默一嘆,蘇文的腳步卻不停,跟著謝漓很快穿過了書院前方廣闊的草坪,泛著湖波的長亭書廊,再行過結構復雜的書舍小院,謝漓一路都在為兩人簡單介紹著。
“這里便是書院的飯堂…這里便是山水院…這里是學習禮科的地方…這里是藏書閣…”
所謂禮科,便相當于蘇文前世的公共課,是所有分院的學生都要共同學習的地方,所以那一間書舍顯得格外寬敞,當然,除了禮科之外,還有一些比如數科、御科等公共課,也是大家一起上的。
對此蘇文并沒有覺得太過意外,一路行來也面色淡然,唯有聽到藏書閣三個字的時候,神色微凜。
他是本屆州考的總榜首,其中最大的獎勵,便是擁有入藏書閣三日之權限,雖然蘇文暫時還不知道這藏書閣中到底藏了什么書,不過能讓沐夕都為之爭取的東西,想來也不會太差。
三人在書院中走了大約有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才終于來到了一座偏院之前,這便是百草院了。
大門之上并沒有刻出分院的名字,往內走去也并沒有鼎沸的人聲傳來,雖然還不至于破敗荒涼,卻也顯得有些與世隔絕的味道。
謝漓笑著道:“這便是咱們分院了,總共有四處比較重要的地方,一個便是你們眼前的這座書舍,同時也是咱們百草院的藏書樓,里面所有關于草藥類的書籍你們都有權抄閱,這也是你們今后學習草藥知識的地方。”
說完,謝漓又指向書舍旁的一座黑巖石房,開口道:“那是咱們百草院的煉藥房,是主要用來煉制藥丹和研究配方的地方,今后我會詳細向你們講解。”
蘇文跟著謝漓的步伐來到書舍和煉藥房之后,視野頓時變得開闊起來,這是一片廣袤無邊的園圃。
“這便是我們的藥圃了,也是百草院的根基之所在,里面不論是凡草還是靈草皆有。也是我們日后用以煉制藥丹的材料的主要來源。”
蘇文放眼望去,正看到藥圃間有一名青衣少年,在給草藥澆水,其神色恬靜,似乎一點也沒有覺得枯燥無聊,而是興趣盎然。
謝漓接著道:“那是你們的師兄,叫做河圖。性格比較木訥,不愛說話。”
說話間,河圖仿佛也發現了眾人的到來,不禁抬起頭來,揮了揮手,接著便又埋頭舀起桶中的水。繼續灌溉起來。
謝漓苦笑道:“你們師兄做事比較認真,如果一件事情沒有做完,是不會理會其他事情的,所以你們不用見怪,如果不是他,我這藥圃恐怕早就荒掉了。”
蘇文點點頭,心中對于這河圖師兄倒是蠻佩服的。一個認真且執著的人,值得他的尊重。
沿著藥圃邊緣繼續向前,便又有幾座木屋出現在眾人眼前,謝漓接著介紹道:“這便是百草院的宿舍了,蘇文你就住在丙字房吧。”
葉瑤依自然是不會住在這里的,所以謝漓也并未給她安排宿舍,此時的葉瑤依雖然一直沉默不語,但眼中的好奇之色卻是絲毫未減。此時正看著一株奇光熠熠的幼苗怔怔發呆。
蘇文見狀,不禁笑道:“那是苦參,可清熱解毒,如果能加上一些醋,也可以治得傷寒。”
言罷,葉瑤依頓時看向蘇文的目光充滿了驚訝,復又指著另外一株長有羽狀復葉的植物問道:“那這個呢?”
蘇文對答如流:“那是決明。可清肝明目,不過種子和葉子均不能大量食用,否則將會引起腹瀉。”
“那個呢…”
“那是赤劍,其根便是天麻…”
“那個紅紅的花是什么?”
“噢。那個啊,那個就叫紅藍花…”
一番問答下來,葉瑤依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感覺,而旁邊的謝漓則是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震撼之色,她突然伸過手,一把抓住了蘇文的胳膊,打斷了這場“考校”,顫聲道:“這藥圃中的草藥,你認得多少?”
蘇文被謝院士這一驚一乍嚇得不輕,此時聽得對方這么一問,頓時粗略地在藥圃中掃視了一下,隨即猶豫著答道:“這個,差不多成吧。”
下一刻,謝漓看著蘇文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怪物。
這種眼神,蘇文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比如他在白劍秋和陸三嬌的眼中,就曾經看到過。
心中不免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沒有說全都認識,否則還不把這謝院士給嚇傻了?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草藥與自己前世,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嘛,幾乎在這兒種的這些,都能在《本草綱目》上找到相應所屬,如果說認識的話,又有何難?
而這番話落在謝漓耳中,卻完全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她此時才知道,這蘇文被分入百草院,真的不是書院出錯了,而是他真的有草藥之道的天分啊!
連續深吸了好幾口氣,謝漓才終于將心情平復了下來,斟酌著用詞,輕聲問道:“我記得,你最擅長的,不是詩詞和書法嗎,從你的擇師來看,似乎對畫道和茶道也有所涉獵,可是,你怎么連草藥也懂?”
這下子,蘇文的神色終于變得無比的鄭重其事起來,他看著謝院士,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認真地答道:“其實,我是一個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