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早知你有作詞大才的話,我一定會以為你的第二道文位非廚位莫屬。”
這是沐夕對于蘇文這頓飯的最終評價。
無疑,這個評價很高,但對此蘇文卻顯得很淡然,笑著道:“誰說我就不能開啟廚位呢?”
沐夕搖搖頭,肯定地說:“你不會的。”
蘇文笑而不答,這一頓飯,算不上是和樂融融,因為自始至終,寧青冰都不知道在低聲跟蘇雨說著些什么,兩人這還是第一次,對于蘇文所做的菜肴如此不上心。
皓馬始終保持著自己應有的沉默,唐吉一門心思只顧著吃菜,沐夕本來就話不多,導致這頓飯從頭到尾,始終都處于一種異樣的沉寂當中。
唯有桌下的“吱吱”聲不絕于耳。
等到眾人放下了筷子,寧青冰這才道出了她先前與蘇雨所商量之事,頓時讓蘇文為之一愣。
“先生,從今天開始,不如我便住在林花居吧。”
聞聲,唐吉更是瞪圓了小眼睛,還記得在剛才他問寧青冰的時候,對方還一直聲稱要聽蘇文的安排呢,怎么轉眼之間,就改了主意?
蘇文揉了揉鼻子,有些尷尬地說道:“寧姑娘,不是我不愿,實在是我們這兒只有兩間臥房,你若是住過來的話,難免多有不便啊。”
寧青冰笑著開口道:“先生不必擔心,我剛才已經與小雨妹妹商量好了,我可以跟她住在唐公子的那間小房里面,先生便與唐公子住大屋,如此可好?”
“那怎么行!”蘇文立刻反對道。
蘇文當然不能讓丫頭住進小屋去,但隨即轉頭看著蘇雨那肯定的眼神,不禁問道:“你真是這么想的?”
蘇雨十分堅持地點了點頭。
蘇文沒想到,寧青冰竟然真的說服了蘇雨,頓時一陣語結,片刻之后,只好無奈地揮了揮手,開口道:“那這樣吧,寧姑娘跟你睡大屋,我跟胖子在倉庫擠擠就是了,反正這大夏天的,實在不行在地上鋪個床也不會著涼。”
唐吉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看法,這事兒就這么定下了。
至此,林花居又多了一個人。
只是蘇文始終沒能想明白,以前在臨川城的時候,榮伯都沒能讓小丫頭答應與自己分房睡,怎么如今蘇雨竟這么痛快地答應了寧青冰的提議?
想來想去,蘇文只能感慨,小丫頭長大了啊…
卻不知道,寧青冰與蘇雨已經在私下,結成了某種不為人道的小聯盟。
便趁著寧青冰與蘇雨洗碗的當口,蘇文送著沐夕走到了鋪子門口,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便聽得沐夕淡淡地道:“你倒是艷福不淺。”
這話語間帶著挪揄之意,卻絕不應該出自沐夕的口中,頓時讓蘇文一陣錯愕。
頓了頓,蘇文這才哭笑不得地說道:“你誤會了,寧姑娘對我只是心懷感恩罷了,并沒有其他意思。”
沐夕面無表情,輕聲道:“我有什么好誤會的,不打自招。”
不等蘇文回應,沐夕輕輕揚了揚手臂,說道:“走了,下次再來的時候,要是有酒就好了,最好是桂花酒,配著桂魚吃,才更有滋味。”
說完,沐夕頭也不回地向著黃梨街口而去,讓蘇文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想著,不過也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罷了,哪來的如此故作老成之態?
剛剛走出黃梨街,沐夕的腳步便停下了,轉身望向身后的一片陰暗的角落處,無奈道:“華叔。”
下一刻,華叔的身影從暗中走了出來,垂首道:“大小姐。”
“我不是讓您先回去了嗎?”
華叔笑了笑,開口道:“家里面沒人,我一個人吃飯也挺沒勁的,便想著不如等著大小姐一起好了。”
沐夕知道華叔是擔心自己的安全,臉上的冷意稍融,說道:“可是,我已經吃過了。”
華叔走到沐夕身前,如同變戲法兒一般,從手里面拿出了一個酒盅,輕輕搖晃道:“那就回家陪華叔喝兩杯。”
“好。”沐夕言簡意賅。
一大一小兩道人影隨之越行越遠,只留下淡淡桂花香。
至于林花居,則恢復到了往日平靜當中,不過卻與平常有些些許的不同。
除了蘇文和唐吉之外,寧青冰也加入到了備考州試的隊伍當中,此時正拿著一本詩集默背著。
雖然此時距離州考只剩下了半個月的時間,以蘇文看來,寧青冰想要在這次州考中上榜是不太現實的,但即便如此,屆時去感受一下考試的氛圍也是好的,如此一來,三年后再考,自然也會從容很多。
州考三考,一考詩詞,二考文章,三考時論。
其中詩詞并不是讓考生臨場創作,而是相當于蘇文前世高考語文中的默寫和填空,考的都是人族十國中那些成名已久的,詩詞大家的作品。
這一考對于很多文生來說都是極難的,畢竟圣道百年以來,涌現了太多的詩詞大家,光是著名的詩詞歌賦便不下千首,更別說出題考官經常會考校一些冷門的詩文或是詞賦,若是想要全部將其背誦下來,再于州考的時候一字不錯地重現,難度實在太大。
但對于蘇文來說,這卻是最容易的一門了。
即便是那些前世未曾出現過的大人物們所著的詩集名篇,蘇文也只需要輕描淡寫地看上一眼,就足夠了,如此復習,實在不要太輕松。
但是這僅僅是對蘇文這種特例而言,對于唐吉和寧青冰來說,光是這一門,就足夠他們頭疼了。
二考文章,卻是考校每個人所擅長的不同方向了,比如對花卉情有獨鐘之人,可以仔細寫出自己的培養心得,或是詳盡列出自己所知花種的習性品質等等,再比如擅長茶藝的學生,則可以言道各類茶葉的不同功效,亦或者描述一下自己所培養出的新茶與其他茶葉有何不同之處。
對于寧青冰來說,在這一考中,她所選擇的,自然也是自己最為拿手的舞藝。
不過雖然寧青冰的一舞漫天雨蝶無可挑剔,但是要將其化為文字落于紙上,就沒那么容易了,這也是未來這半個月中,她需要解決的問題之一。
好在寧青冰并不是一個人在閉門造車,在她的身邊,還有蘇文為她參謀指導。
最后的時論之考,雖然對于寧青冰來說頗為陌生,好在蘇文手中還有劉院士送來的時事綱要,實在不行,學著唐吉那般直接將其背下來,想來到時候至少也能獲得一個及格分數的。
總的來說,寧青冰在正式入住林花居的第一天過得很快,于不知不覺當中便已經到了深夜。
入夜之后,蘇文按照之前的安排,把自己的被褥枕頭都拿到了唐吉房中,只是有些憂心忡忡地想著,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被胖子在睡夢中一腳踹下床來?
至于寧青冰與蘇雨在另一間臥房中的深閨之密,卻是無人能知了。
夏風習習,伴隨著熱鬧的蟲鳴之聲,整個徽州府都慢慢陷入了沉睡當中,卻有一道黑影在神不知鬼不覺當中,走進了黃梨街,來到了林花居的大門之前。
來人在臉上蒙了一層厚厚的黑紗,看不清模樣,他足足在門外站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竟然連夜間巡視的紫衣客,面對著咫尺之間的神秘人,竟也無從察覺!
見時間差不多了,神秘人輕輕一笑,然后腳尖一點,整個人仿佛輕若無物般,掠上了屋檐,向著后院內的兩間臥房翩然而去。
行至臥房屋頂,神秘人殘忍地舔了舔嘴唇,輕聲自語道:“嘿,此生能殺掉一位人族圣才,也算是值了!”
說著,神秘人腰間一沉,便要翻身下去,然而,在下一刻,他整個人卻仿佛凝固在了當場,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神秘人猛地抬頭看向一片虛無的夜空,沉聲道:“誰!”
作為一名職業殺手,神秘人對于殺意的感應自然也是無比敏銳的,便在先前的那一剎之間,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股針對自己的,毫無遮掩的強烈殺意!
沒有人回答,神秘人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墨筆,再道一聲:“閣下既然刻意讓我發現你的存在,又何必藏頭露尾?”
一聲幽嘆,輕輕在神秘人耳邊響起,頓時令他渾身寒毛驟然炸起。
“留下一只手,滾吧。”
這道聲音很輕,很柔,明明是男人的聲音,卻顯得如女子一般婉約,令人說不出的難受。
神秘人咬了咬牙,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復又開口道:“徐家辦事,何人敢阻!”
“真是,不知死活。”聲音再起,而這一次,神秘人駭然發現,他的身體徹底動彈不得了。
前一次神秘人沒有動,是因為他感受到了殺意,所以不敢動。
這一次,實非不敢,而是不能。
兩者,有著天壤之別。
下一刻,一道削瘦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神秘人的身前,眼中帶著陰柔之色,輕輕抬起了手,拂在神秘人的胸腹間。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這片夜,我守了,下次再來的時候,除非是那老匹夫親至,否則,來多少,我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