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花錢能夠圖強就是一種幸福,更多的時候就不是光靠花錢就能圖強,有錢而不能花則是悲哀了。
“我們改革貨幣,發行五銖錢,總量只有四十億貫,平均到每個人頭上,每人持有是八十貫。”呂哲掐著手指在算:“然而不可能人人手上都有八十貫,實際上有些人連一貫都沒有,財富雖然沒有過度集中到某些人的手里,但是擁有萬貫家財在帝國并不是太過稀少的現象。”
四十億貫的發行量真心不高,也就是等于四萬億個五銖錢,要知道到了兩漢時期,一般豪門家中藏著數十億個錢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大一點的豪門家中誰沒有藏著超過百億錢。
帝國建國十二年,呂哲從一開始就注重地方建設,撒錢就跟流水似得,是流向了民間的普通人,涵蓋面非常廣。帝國也重視商業,十來年的時間有無數商賈穩固了自己的產業,有新的商賈得到崛起,他們用交易的手段匯集了大量的錢財,但是相比起東漢末年的巨富卻是遠遠不如。
“現在的人很喜歡將錢藏起來,”呂哲臉上帶著不知道是好笑還是郁悶的表情:“實際上市面流通的五銖錢遠不如想象中來得那么多。四十億貫真正流通在市面上的,大概只有一半不到?”
蕭何竟然無法進行反駁,他也有點理解呂哲的意思了,略略遲疑地問道:“陛下是想要從庫莊取出新錢投入民間?”
就是取出新錢從民間進行采購,要是印刷紙幣這樣的行為跟搶劫沒什么兩樣,畢竟紙幣除了是“錢”之外就是一張紙,要是沒有“錢”的功能除了能燃燒之外,紙幣當廁紙都還嫌棄太硬。
金屬貨幣本身就具備“錢”之外的功能,它能夠當成貨幣使用,也能融了制作銅器等物,另外千萬不要忘記青銅時代還沒有完全過去,民間更是還有不少使用木質農具的人,至不濟也能將銅錢融掉打造農具。另外。其實當前階段的一些裝飾物,皿具、器具等等其實也是主要以銅器為主。
“陛下的意思是…民間有人融掉銅錢?”蕭何看上去沒有多少吃驚。
呂哲才不相信蕭何不知道民間會將銅錢融掉打造器具,只是蕭何沒想要追究,他也不想過問。
帝國發行的五銖錢。是七成的銅、二成的鉛、一成的錫,其實這已經是相當厚道的銅含量,有許多朝代通信貨幣的銅含量甚至只有三成或是四成。
鉛筆會含錫和鉛并不單純是為了“利潤”或是“錢息,主要還是跟硬度有關,畢竟銅是一種軟金屬。不加入相應的錫和鉛很容易就折彎了,但是錫和鉛加多了色澤差的同時又極易掰斷。
國家發行貨幣,無論是哪一種的貨幣,實際上只要發行的貨幣在市面上流通,那就等于占有利潤。金屬貨幣相對起紙幣不止是厚不厚道的關系,而是金屬貨幣還有另外的用途,哪怕是有所貶值也不會貶值到比廁紙還不如。
銅幣融掉可以打造其它的東西,如農具、燈臺、床具等等;銀幣融掉可以打造首飾、餐具等等;金幣融掉的用途也不會少到哪里去;紙幣融掉…那就是燒了!
“朕有意思在未來的三年增加市場貨幣投放。”呂哲其實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說道:“向一些大商賈大肆進行采購。”
蕭何是個什么表情?要是能翻白眼。他真的要翻一番。不過呢,他是一本正經地贊同道:“誠如陛下所言,民間市面的貨幣因為某些原因流通性不廣,那肯定是因為貨幣的投放量低了,是該加大投放量。”
至于為什么只針對大商賈采購?官方拿出大量制造的貨幣必然是要有針對性,倒不是慘無人道的掠奪,針對大商賈是因為他們經營的東西多,預示著采購的東西也多,投放向大商股的貨幣會被他們在各方各面的采購中輻射到更多的人群。
“陛下認為投放多少合適呢?”蕭何問的有些小心翼翼。
“朕覺得六十億貫這個數字不錯,執政認為呢?”呂哲說著。看到蕭何有些目瞪口呆,不由“呵呵”笑了起來:“軍方在沙瑩(既是交趾,或者叫越南)發現了超大型的銅礦。朕知道南洋發現的那些島嶼地下也深埋了難以想象的銅礦,所以…”
蕭何不得不目瞪口呆啊!十來年的時間里。官方投放到民間的貨幣也就是四十億貫,帝國的統治者卻想著在未來三年再投放六十億貫,真的是有些嚇人!
“陛下…會不會太急?”蕭何努力構思著詞語,一再斟酌,又說:“三年使用六十億貫來向商賈采購…會不會涸澤而魚啊?”
還是那句話,貨幣本身的價值就在于購買力。這也是貨幣本身最具價值的地方。貨幣擁有購買力,可以買到幾乎所有能購買到的東西,等于是在以物易物的基礎上有了“媒介”或是“橋梁”。
目前帝國的五銖錢購買力很強,至少是要遠比任何朝代都要強,經過衡量度的一再改革,重量單位已經是使用現代的計數方式,市面上的一斤稻米也不過是八個五銖錢,那么一貫錢的一千個五銖錢就是能購買一百二十五斤的稻米。
現在的人們相對比較大肚皮,成年男子一天大概是吃掉差不多一斤的米,一家通常是四個人以上,最多的一家子超過三十人也不是什么夸張的事情。
按照四個男女又分年齡來計算,一家一天就是平均吃掉三斤左右的米,如果不是自己耕種就需要花掉至少三十二個五銖錢。而這還沒有將除了米之外的食物算進去,要是再加上菜類、肉食、或是其它,花費肯定要增加一些。
“…南陵一家四口每日的花費大概是在四十個五銖錢左右。”蕭何顯然是有做過調查:“南陵是一個個例,每個地區的生活水平也并不一致,越是偏遠的地方,每日花費更少,越是發達的地方消費就更多。”
對于這種現象呂哲一點都不會感到奇怪,發達地區的物價肯定是要偏高一些,但是發達地區的人經濟收入也肯定是相對多,畢竟越是發達的地方工作機會越多。對吧?
“六十億貫的采購額度需要執政府進行分配,要考慮相關的生產能力。”呂哲在暗示,其實不用全面向民間采購,官方不也是有各種作坊和工廠。他似乎是擔憂蕭何沒聽出話中的意思。比較明顯地補充了一句:“官方的資源雖然大部分是采集于國有資產,但是有許多還是需要向民間進行購買補充。”
帝國的國有資產非常多,但目前是一種混肴不清的現狀,也就是說國家的資產等于是呂哲的財產,從某些方面來講呂哲可以任意進行安置或者抽取。所幸的是官辦作坊或工廠依然是要繳納賦稅,不然帝國每年的稅收絕無可能那么多。
“執政啊?”呂哲似乎是在思考措詞?停頓了一小會,像是漫不經心一樣的問:“文武官員、勛貴等等,他們也是有經商,或是置辦產業吧?”
蕭何內心思考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作為回應是點頭應了聲“是”,然后沒有其他話。
“這樣好,非常不錯。朕也希望他們能夠為帝國的經濟起到該有的貢獻。”呂哲一些話不必講,只要是有繳納賦稅,也不觸犯律法。官員和勛貴有自己的經營產業誰也無法阻止,總不能讓一個人做官之后就什么都不能干了吧?他笑著說:“所以朕還是有先見之明的,設立監察部,就是在考慮這一點。執政說呢?”
蕭何聽出呂哲并沒有阻止官員經商或是營造經濟來源的意思,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氣。
“只要不觸犯法律,朕很鼓勵勛貴有自己的產業,產業越大越好。”呂哲說的是勛貴,意思就是官員經營產業要適可而止。
蕭何當然聽懂了呂哲的言下之意,他也理解為什么會有那樣的區分。
只要是官員參與經濟上的經營,哪怕是官員自己沒有主觀意識地去做。但是礙于官員的身份或人脈,肯定是會有諸多的便利。但是不讓官員經營某些產業?明令禁止的話,官員就真的不會暗地里經營嗎?所以呂哲的意思很明顯,不禁止但也不鼓勵。反正別查出什么以權謀私的事情,不然就等著處置。
事實嘛,做了官,雖然說帝國關于官員的俸祿很優厚,可每個月的薪水是固定的。作為官員總是需要這樣那樣的應酬,目前宗族社會的條件下。官員的個人家庭和所在家族的人員數量也相對多,做官之后就禁止經商,難道要讓官員全去做地主?又或者是要讓官員靠著那點固定薪水來養活一大幫人?這一定是在開玩笑!
“朕跟執政說實話,朕很明白一些東西靠禁止是禁不掉的,只是要有相關的監督制度。”呂哲說的是帝國監察部,他很認真地看著蕭何,又說:“認為勛貴的產業越大越好,相信執政也能明白用意。”
蕭何哪怕是不明白,當著呂哲的面也只能說“明白”,然后再私下去一字一字解讀呂哲說那些話的含義。
“勛貴與帝國是一體,他們為帝國付出多少,帝國就回報多少。不但是勛貴,其實帝國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朕無法代天行使權力,真真做到‘天道酬勤’的那一個地步,但是朕會保證公正。”呂哲沒提什么公平,世界上壓根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其實絕對的公平才是最大的不公平。他說到后面像是在自言自語:“勛貴與帝國一體,本土產業越多,只要不是為了積累起來作亂,產業越大牽絆就越多,有多大的財產就會有多大的決心來擁護帝國。”
蕭何可沒傻到應聲,他也不會傻乎乎的去問“如果勛貴勢力強過皇室呢?”這么一些話。他甚至慶幸能夠遇到一個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明君,世界上不缺少野心家,但并不是人人都是野心家,明君就是在不吃獨食的同時團結更多的人,讓一些野心家哪怕是有再大的野心也不敢輕舉妄動。
“朕還有一個想法,想要問問執政。”呂哲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很肅穆。
蕭何不得不揖禮,道:“陛下,請說。”
“皇室為帝國的統治家族,國家是不是屬于皇室?”呂哲沒有奢望蕭何能回答,看蕭何一臉僵硬的表情,也知道哪怕蕭何心中有答案也不敢說。他緩聲道:“朕以為,皇室統治國家,但并不能將天下萬物歸于皇室。”
蕭何有些發怵了,要是可以的話,他真的想拔腿就跑。
“朕竊以為,皇室的責任是統治國家,保證國家的統一和強盛,但不是能對所有人予取予求。”呂哲一臉的深思,語氣越加緩慢:“朕一直在強調兩點,責任和義務。擔負什么樣的責任,完成該有的責任。肩負什么樣的義務,履行什么樣的義務。”
蕭何已經有點懵了。
“對于朕來說,朕的責任就是讓帝國變得無比強大,我們的民族空間一再一再地擴展,直至腳下的這顆星球成為我們的棲息地,讓每一個帝國的人可以不為生存空間而苦惱。”呂哲沒說太過驚世駭俗的理念,要是他說心里所想,肯定是要把蕭何給嚇癱了。
其實呂哲真的沒有奢望自己創建的帝國能夠千秋萬世,也沒有什么國家會恒久不滅,他所希望的就是終有一天自己的族群可以遍布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地區的居民都是華夏苗裔,至不濟華夏苗裔也該是主體。至于什么千秋萬世不滅的帝國?呂哲不敢想也不敢奢望,他還有好幾十年能活,死之前能做多少算多少,也算是為子孫后代打下一個盡可能好的基礎。
一陣從遠到近的腳步聲正在接近,有宮女稟告,說是幾位王子過來了。
呂哲像是先嘆息了一聲,然后對蕭何說道:“今天就到這吧,執政且先去忙碌。”
蕭何是下意識地應“諾”,腦子渾渾噩噩出去,一直是快要抵達自己的辦公場所才拍著腦袋,有那么些茫然地想:“陛下到底是要表達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