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所謂的將烏孫納入“文明體系”,所指的是讓烏孫變成帝國的一個附屬國,使得烏孫全面接受帝國的文化,使用溫水煮青蛙和一些必要的手段讓烏孫成為帝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若是呂哲沒有記錯,華夏文明中的歷朝歷代一直都有在做關于文化輸出的事情,很多階段幾乎大半個亞洲使用的文字都是漢字,各個國家的貴族也基本上會說漢話。可要是他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哪怕是這樣都沒有什么卵用?后面那些使用漢字和會說漢話的國家,棒子就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猴子那邊也好不到哪去,倭人那邊更是進行了最徹底的反噬。
要是按照很多人看來,漢文明向外輸出文化基本都是一種失敗的嘗試,可是似乎也不能說是沒有什么用處?漢文明屢次遭到滅頂之災,皆是依靠先進文化的傳承保證了族群的延續,更是用文化“融合”了本該是異族的政權,最為出名的就是鮮卑全面漢化融入華夏這個大家庭。
“歷史上華夏文明對外輸出文化根本就是在給自己培養敵人,讓那些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有了進化的可能,然后用從華夏這邊學到的知識來對抗華夏!”呂議是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耳朵里聽著帝國官員的一些建議,但并不妨礙他在內心里進行吐槽:“武力兼并的方案已經被證實有效且迅速,那就繼續使用暴力方式擴張嘛,沒事玩什么軟入侵,可別再給自己培養出一個敵人出來。”
蒯通的假設還在繼續,在他的介紹中,烏孫迫切需要援助正是帝國將影響力插進西域的絕好機會。若是帝國能夠在文化上影響烏孫,又因為軍事援助進行某些滲透,那么就能夠先期以相對溫和的方式插手西域,為未來占領整個西域打下牢固的基礎。
呂議聽著像是現代的一種傀儡國控制手段,越聽越是感到奇異。他沒有記錯的話,華夏自古以來就不缺附屬國,可是某些朝代里華夏根本沒有個宗主國該有的威嚴和鐵血,對待附屬國就好像是在伺候老爹。
結果是什么?是宗主國不像宗主國,附屬國不像附屬國,宗主國有難的時候不見附屬國發揮點什么作用,附屬國有難的時候宗主國卻是要陷入本不該陷進去的窘境,不但國力衰弱的時候要捉襟見肘,更是很多時候忙得跟狗似得還得不到一絲絲的感激。
用某種手段控制烏孫的前提是烏孫能夠在這一波打擊中生存下來,而看局勢烏孫能不能生存下來看的是帝國的行動有多快,投入的兵力和物資力度有多大,呂議慶幸的是帝國中樞的思維清晰,不是像歷朝歷代的某些人只想著扶持,進行那種怎么看都是傻乎乎的投入,不計較后續的收益。
“一五九二年先是倭島的那個豐臣秀吉統一倭島之后入侵棒子國,明神宗讓遼東總兵率軍馳援棒子,耗費軍姿不算,因為遼東總兵進入棒子國使得北面兵力空虛,遼東以北倒是自己亂了起來。”呂議瞅了一眼還在長編大論的景駒,眼角的視線發現自己的哥哥呂啟聽得認真,不由撇撇了嘴。
在呂議的記憶中,景駒似乎是秦末一個被推上楚王的傀儡,后面似乎還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怎么都搞不明白在這個歷史版本自己的那個老爹為什么會讓景駒做鴻儒館的典客,也就是所謂的外交部長這樣的高職。
“…后面倒是打得倭人和談,可是一五九六年倭人再次入侵棒子國,大明又不得不在遼東以北一片糜爛的時候再次出兵幫助棒子國,要說后面的野豬皮為什么能崛起,為連續兩次的倭人入侵棒子國肯定有關系。”呂議有那么點魂游天外地思索著:“先前已經有兩次大明為了棒子國不得不進行兩次沒必要的戰爭,后面萬歷年間倭人又再次入侵棒子國,棒子將倭人的入侵事件稱作‘壬辰倭禍’,咱這邊是萬歷三大征之一?”
呂議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現如今帝國戰功最為彪炳的人是司馬欣。而司馬欣在原有的歷史上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秦帝國最后的武力驪山軍團的覆滅似乎跟司馬欣脫不開關系,章邯之所以會投降是受到了司馬欣的蠱惑?這么一個兩面三刀的人在這個歷史版本走上了巔峰,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為了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呂議花費了不少的力氣進行調查,一查之下有那么些傻眼,司馬欣那個家伙的冒頭是在長沙之戰,那一戰似乎是以寡擊眾不但全殲了數十萬百越人,還完成了繼續南下收復失地的任務?
“也對,畢竟歷史改變了,任何人的歷史軌跡都會隨著歷史的改變出現不一樣的際遇。”呂議目光轉到剛剛回到南陵的司馬欣身上:“當時也是老爹需要一個榜樣來秦國那邊釋出某些用意,也是他真的有一些本事。”
司馬欣似乎察覺到呂議看過去的視線,他轉頭看向呂議笑了笑。
呂議將目光移開,順著司馬欣的位置向下一直看去,季布、共尉、蒙恬、徐志、駱搖等等耳熟能詳和陌生的人,一個個屈膝跪坐在大殿的左側。
這些人很多都是默默無聞的人,不少也是應該早早就因為一些事情死去,現在他們卻是至少一個軍團的中郎將軍團長,讓呂議不得不承認歷史的改變不止是在帝國的建立上,一些人有了足夠的機會也總能夠找到自己的位置,有足夠彪炳的戰功在青史上留名。
呂議在目光一直在移動,他掃到勛貴那一側的時候毫無意外發現了劉邦,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真是搞不懂啊?老爹肯定是個穿越者,不然歷史不應該在老爹的主導下出現變動,可是明明知道劉邦會是一個帝國的開國之君,老爹為什么不干掉劉邦呢!”
由看到劉邦產生的一些后續思考,呂議想起了本來應該在歷史舞臺上綻放光芒的很多人,那些人有些已經死了,不少人還是默默無聞的狀態。
“項羽一家子很干脆就被干掉了,那是老爹認為喜歡活埋人和到處放火的楚霸王只會搞破壞?”必須要承認一點,呂議得知項氏一家子很干脆被干掉的時候是徹底愣了,知道劉邦不但活得好好的還是帝國的一個三等男爵更是郁悶加意外。
呂議的目光一直停在劉邦身上:“沛縣那幫漢帝國的開國功臣倒是都還活著,只是現在那些人職位都不高。既然這些人能夠在曾經的歷史上發光發熱,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拉攏一下,為己所用?”
被看得久了,劉邦也察覺到來自呂議的視線。他察覺到王子議在看自己時稍微愕然了一下,隨后微笑以對,還抬起手拱了拱禮。
“老爹思考事情的方式很奇特,不想大肆殺戮減少本族人口可以理解,畢竟在這么個什么都依靠人力的年代,缺少了人口什么建設都建不起來。”呂議扭頭看向帝王位,那邊的光線昏暗只能看到屈膝跪坐的一個人影:“合作公社的集體生產用在軍隊的屯田兵是一步好棋,近些年鼓勵生育也能理解,只是將泰國那邊設置為魏國的封領是個什么意思?現代的泰國似乎是一個糧食生產大國,黃金儲備也相當充足,怎么會將魏咎的封地弄在那里?”
呂議還在繼續思索,他身側的呂啟看上去聽得認真實際上腦海里也在進行某些回憶。
呂啟所知道的是…至少在他的那個歷史版本的教科書中,所寫的是帝國傾心盡力地幫助烏孫渡過了這次亡國危機,帝國也因為選擇正確在這一次幫助烏孫的行動中消滅了不少胡人。
烏孫從這一次事件后成為了帝國的一個傀儡國,呂啟要是沒有記錯,大概二十年內烏孫也被帝國“消化”掉,此后烏孫不再作為一個國家形式的存在,成為了帝國的一部分。隨后的歷史階段中,烏孫那邊雖然略有反復,可是并沒與起到什么波瀾,那些意圖讓烏孫獨立的家伙在一次血腥清洗中消失,后面幾次血腥清洗和人口分散遷移讓烏孫包括整個西域,永久性地成為帝國不可分割的疆土。
“父親退位,帝位被議弟弟繼承。父親退位之前帝國消滅掉北疆草原不服從的胡人,僅有冒頓帶著一部分匈奴人和那些在帝國軍隊征服之戰中逃潰的丁零、呼揭、渾庾等等一些胡人向西而去,他們最后是交給了秦王去繼續進行征討。議弟弟登基之前,帝國也在海上占據相當多的島嶼…”呂啟想到這里情不自禁地看向身旁的呂議,只是看一眼就收回目光:“此后就該是議弟弟將帝國的注意力重新轉向大陸,開始針對中亞進行新一輪的陸上擴張。”
沒錯,在呂啟穿越來的那個世界的史書記載中,“歷史上”并沒有呂啟這么個人,但是呂哲、呂議等等“歷史人物”是存在的。他所知道的“歷史”,呂哲攏共的在位時間是四十年,完成了建國到初期的高速擴張,呂哲是在六十九歲的時候退位,此后呂議成為第二任的帝國皇帝。
于呂啟穿越之前的那個世界,呂議登基成為皇帝,當時不但有秦王和魏王在外面有封國,呂哲的子嗣中亦是有不少王子外出建立封國,更有來自于帝國貴族外出建立封領。要說帝國是在呂哲的手里創建并且壯大,那么在呂議的手里更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急速地擴張…
一聲銅鐘聲將呂啟從回憶中喚醒過來,與之一同回過神來的還有呂議。
“那么事情就那么辦。”說著話的呂哲已經完成站立的動作,對著臺階下的四個小家伙招手,示意跟上去。
位列大殿左右兩側的臣工已經完全站立起來,他們保持著彎腰行禮的姿勢面向帝位,直至呂哲和自己的孩子們消失在視線可及范圍才直立起腰桿。
“王上讓眾王子參與大朝會,這是…?”
“不知道。”
“呵呵,也罷。”
“今晚王上會舉行家宴,三位封王會一同出席,不知道會不會談及封領的事情。”
“嗯。必然會談及,魏王前去南亞次大陸開拓的戰略已經制定,先期的物資也開始運向嶺南那邊了。”
一邊說著話,一邊排著隊往出殿的大門走,文官聊文官的話題,武將當然是談軍事上的事情。
全部出了議政殿,官員們根據交情湊了幾個小圈子頓足閑聊,少不了又是研究著該湊伙去哪里樂樂。
帝國與中亞各國有了接觸,即將展開商業往來是公開了的事實,帝國近幾年商業急速發展,官員們家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產業,他們湊在一塊少不了會商量一下組建商隊前往中亞的事情,然后又協商該攜帶什么貨物。
從后殿走的呂哲在問自己的孩子一些事情,是關于為什么會想著攔住中亞那些使節。
“呃,弟弟妹妹想看一下,看那些使節是不是傳聞中有異于常人。”呂議率先回答。
什么叫有異于常人,不就是那些中亞使節長相與帝國人士不同嘛,對此呂議和呂啟不會有什么好奇心,畢竟他們“以前”是看太多了,可是另外那些弟弟妹妹沒見過呀。
停下腳步的呂哲用著探究的眼神看著回答的呂議:“你有問過關于那些使節前來帝國是走什么路線嗎?”
呂議點頭:“孩兒是問了。”
“那些使節可有說?”呂哲重新邁動腳步:“鴻儒館那邊探尋過,那些使節左右他言不做正面回答,知道著意味著什么嗎?”
“知道的,看上去是不想失了貿易商路的先機,實際上他們是在害怕帝國,”呂議說著不由自主地高昂起了頭:“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前次的聯軍被烏孫擊敗,灰溜溜的跑了回去。他們過來東方肯定有打聽過一些事情,例如擊敗他們的烏孫被匈奴、丁零等草原部族壓制,可是匈奴面對我們卻一再戰敗,中亞那些使節必然會恐懼帝國的武力。”
一問一答,父與子逐漸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