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火炮試射,一眾人等又觀看了燧發槍的試射,呂哲對于三段式或者四段式燧發槍射擊自然是相對熟悉,可是其他人是第一次看到。
“這與我們的波段式連續箭陣覆蓋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季布有些迷惑的問。
應該說是與秦軍的波段式連續箭陣覆蓋不是區別太大,呂哲建軍之后的相當長一段時間里一直是采用秦國軍制,不管是官職還是部隊建制都沒有進行更改,還是到后面才取消掉百將、五百主,基層的部隊在伍、什上面進行了改變,加了隊和屯的編制,每隊為五十人、每屯為二百五十人,再往上也加了別部司馬,然后軍侯、校尉、俾將、偏將并沒有改變。
秦軍的箭陣覆蓋有比較出名的兩種,第一種是飽和性的區域覆蓋,第二種是波段性阻斷。
區域性飽和性箭陣覆蓋幾乎每支軍隊都會,差別就是連續性和射程上的不同,秦軍使用飽和性區域覆蓋之所以出名,那是因為屢次用在攻城戰上,可以用兇猛的遠程飽和性覆蓋壓制或是清空城墻守軍的一大塊區域。
波段射擊阻斷一般是被使用在野戰的戰場,用于針對沖鋒的敵軍,放過前端敵軍采用波段性橫向性質的箭陣攻擊敵軍后續,迫使敵軍的前端兵力與后續兵力脫節。不得不說的是這種箭陣比較陰險,敵軍前鋒還在進攻會給人造成假象,認為攻勢相對順利,只要后續兵力可以突破阻斷箭陣就能獲得勝利。那么除開被特意放過的敵軍前端,敵軍后續兵力想要越過阻斷箭陣通常付出的代價很難估算,不過傷亡絕對不會輕就是了。
“射程比之弓都短,只有不到一百五十米。”共尉有些迷惑地看向了看得趣味勃勃的呂哲,沒忍住,說道:“王上,我們的弓最遠射程可以達到二百四十米,普通的弩射程也有二百八十米以上,勁弩射程接近三百七十米,經驗豐富的弓手和弩手最遠射程的精確度也能夠保證。那種叫燧發槍的兵器射程只有一百五十米到一百七十米,不過似乎很難保證精確射擊?”
呂哲知道共尉想要表達的意思,無非就是認為冷兵器的弓和弩射程上要比燧發槍遠,甚至是精確度上燧發槍也遠不及弓或是弩,是不理解為什么要耗費那么的精力和資源來研發射程和精度落后的玩意。
事實上槍械普一出現真的比不上弓或是弩,可是其中的意義根本就不能比。
所謂的意義并不是在說科技發展上的意義,指的是弓和弩的掌握要比燧發槍困難,一名裝備燧發槍的士兵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就能訓練出來,裝備燧發槍的士兵只需要掌握端槍、持平、射擊也就是了,燧發槍也不是要求精準的產物,是一種陣列式的覆蓋射擊。
呂哲只說了一句:“弓和弩雖然想要懂得射擊并不困難,但是有多少弓手或是弩手能夠在百米之外射中目標?”
共尉聽完吶吶無言,其余幾個本來要說什么的將領也是陷入了長思。
按照通常的普選,能夠百發百中的弓手或是弩手,千人中估計只會出現一名。并且不要忘記一點,弓手是依靠臂力,發射二十次左右的時候體力就該消耗殆盡,再強行張弓射箭必然會拉傷筋骨或是肌肉組織。
再來說弩,弩是不需要依靠臂力,燧發槍為前裝款式的時候弩的射擊速度也相對快,但是弩的造價一般不菲,除開弩的造價和周期之外,弩箭其實才是耗費最大的產物,一枝弩箭等于至少十枝普通弓箭,可以抵得上燧發槍所發射的彈丸超過百枚。
“調動弓兵和弩兵,每個兵種調動三隊…不,調動四隊。”呂哲覺得必須讓將領們好好瞧瞧,只有親眼去看才會明白其中的差異。
君主吩咐自然會有人去照辦,東城郊外的試射場地有駐軍,其實哪怕是沒有駐軍呂哲這不是來了嗎?周邊肯定是會安排禁軍布防,從禁軍那邊調動弓手和弩手也就是了。
呂哲看向匠闊:“這里的槍手數量是一千吧?”
匠闊立刻躬身答道:“是的,王上。”
沒得說,呂哲又下令統領槍手的軍侯調來四隊的二百人手,然后才問匠闊:“槍械夠嗎?”
“夠的,夠的,我們先行制造了兩千桿燧發槍,”匠闊有那么點自豪:“這是一個作坊一個月的產量。”
呂哲只是點點頭沒有理會欲言又止的匠闊,然后招呼著一幫人走向不遠處的遮蔭棚。
目前能夠生產燧發槍的作坊有三個,要是加班加點每月至少能造出五千桿左右的燧發槍,只是呂哲現在并不需要大量的燧發槍,生產出一萬桿燧發槍之后就停止生產了,改為著重生產步槍彈丸和火炮彈丸。
說到底吧,只要掌握技術,燧發槍的生產并不是多么困難,從某些方面來講生產燧發槍甚至要比一些弩工期短。
別忘記帝國有著成熟的流水線生產技術,零件都是分開按照統一規格制造,燧發槍所需的零件比弩多不了多少,組合起來甚至比弩快速,且不需要像弩一樣針對弦千挑萬選,制造工期和過程是不同的兩種方式。
弓兵和弩兵是在槍手到來之后才分別過來,他們列成陣列涇渭分明地各地待在一邊。
得說實話,君王和那么多軍方高級將領在場讓過來的士兵們都感到興奮,帝國的高級將領很少有長待南陵的機會,想一次看到這么多高級將領并不容易,至于顯得“勢單力孤”的執政官蕭何是被士兵無視了。另外必須說的是,哪怕是高級將領可以隨意湊堆,普通士兵也不是想要看就能看到,別說是君主與將領們都一臉嚴肅在等待著什么。
“弓兵、弩兵、槍兵各自排列波段式射擊陣列!”呂哲沒有額外通知什么,也不需要由他去進行通知,只需下令也便是了。
聽到命令的軍官開始大聲呼喝口令,按照要求排列成為五十人為一橫線直排的隊列。五十人為一個橫向隊列,那么二百人就是四排橫線隊列,弓兵、弩兵、槍兵的前后間隔都不一樣,例如弓兵的橫線前后間隔是一米五,弩兵為一米,槍兵只有大概五十厘米。
“標靶設置為一百米和一百五十米兩種。”呂哲再次下令。
試射場地有專門的輔兵,得到指示立刻就是一片忙碌,他們搬動人形的由木樁支撐的稻草標靶,分別放置到一百米和一百五十米的位置,擺放的方式是形成橫向直線。
輔兵顯然是沒有領會意圖,只是設置出一排靶子,呂哲需要的卻是三排靶子,讓弓兵、弩兵和手持燧發槍的士兵各自有各自的目標。
呂哲沒有追究什么,試驗場的主官聽到需要三排擺在卻只是弄了一排靶子,這個年紀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他的額頭上立刻就是冒出冷汗,隨即跑過去更改,至于他私下是怎么訓斥干活的輔兵,其實不止是呂哲不會關注,許許多多的人都不會去特意關注。
三排靶子擺好,任何射界內的人全部離開,已經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士兵,他們看上去略微有些緊張,緊張之余互相之間似乎也有了敵視。當然了,這種敵視是一種競技對手之間的那種氣氛,也就是想要在競爭中獲勝,可不是要除之后快的那種仇恨。
“不限時間,”呂哲看向了周文:“你來統計發射次數,”說著看向了桓楚,“你來統計每次射擊上靶率,”扭頭看的時候看到季布有些雀雀欲試,笑了一下,“你觀察隊形變化。”
三個將領先后應“諾!”,然后分開跑向應該去的位置。
“王上看上去好像在醞釀什么啊?”吳芮偷偷低聲地對著周殷說。
周殷輕微地點頭,他可不敢說呂哲在憋著壞,一看就還有后續。
一眾武將湊成了堆在一旁竊竊私語,唯一在場的文官蕭何只能是湊向呂哲。
“王上,您似乎并沒有安排下降箭矢生產量的事情?”蕭何怎么能不知道呂哲對燧發槍的重視?他心里已經有些譜,一直在等待呂哲下達相關行政命令,可是一直以來并沒有得到明確的指示。
呂哲倒是有些奇怪了:“下降箭矢生產量?”臉上看上去有些不解:“為什么要下降?”
蕭何被反問得有些噎住了,他一直都以為燧發槍和火炮會大肆裝備軍方,逐漸取代現有的遠程攻擊部隊,那么現有的遠程攻擊部隊需要的軍需物資自然是要逐漸向新的軍工傾斜啊?
“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呂哲先是有些恍然,然后是哭笑不得:“他們說得對,弓弩還適應現在的戰場需求,帝國也遠遠沒有到了需要全民動員的地步,燧發槍也不是理想的槍械,短時間內部隊只會逐漸列裝火炮,燧發槍嘛…”
蕭何有點半懂不懂,他聽出了呂哲對燧發槍并不感到滿意,有想要研發更好槍械的意愿,在呂哲認為合格的槍械被研發出來之前,弓和弩還會是軍方的單體遠程攻擊武器。
“至少是后裝槍械出來之前并無大批列裝的必要,”呂哲怎么可能滿足于前裝的燧發槍:“現在是一個累積過程,裝備燧發槍的部隊也是一種實驗性質,數量不會超過五千。”
那邊各支部隊已經準備完畢,正在等待呂哲下達近一步的指令。
沒什么好說的,呂哲立刻下達射擊的命令,然后各種弓弦聲和槍聲立刻就是響成了一片,空氣里飛射著箭矢和彈丸,使用燧發槍的那片陣列更是冒出濃烈的煙霧。
放置標靶的區域,落下的箭矢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響,長桿的箭矢是弓射出,短桿的弩箭是弩兵發射,兩種箭矢在一瞬間布滿了標靶所在的區域,稻草做成的靶子上插著不少,地上也是密密麻麻釘著不少。燧發槍的標靶,它們在槍響的一剎那就是一片稻草橫飛,地面更是不斷發出沉悶的破土聲,標靶區域一時間成了稻草和泥土四濺的場地。
不管是燧發槍兵還是弓兵和弩兵,他們進行的隊列更換動作其實是相同的,前排發射完畢向后退到最后一排,次一排向前接替,反復地交替著進行射擊。
耳邊聽著像是爆竹連串的響聲,眼睛看著霧蒙蒙的一片,呂哲說道:“列裝燧發槍的兵種是一種實驗型的兵種,他們還需要至少三個月的訓練,然后會被派往草原戰場進行實戰試驗。”
蕭何沒有說什么,他知道事情不會那么簡單。
“僅是正式列裝一校士兵,但是接下來針對性的訓練并不會少,相反學習怎么開槍、怎么列隊、怎么進行波段射的士兵會越來越多。”呂哲目光掃視周邊的將領,發現他們有些不滿燧發槍那邊霧蒙蒙看不清楚,示意他們想靠近大可靠近,然后才又繼續對著蕭何說:“訓練所需的火藥肯定會非常多,炮兵部隊需要火藥也不會少,執政要關注各個火藥生產基地。”
蕭何重重地點頭:“生產基地沒有問題,只是…”,他遲疑著還是講明:“硝和硫磺本土并沒有天然產地,目前大部分的硝和硫磺是來自于海軍從硫磺島采集。只要海軍能夠穩定和定量的提供原材料,不會耽誤生產的產量和速度。”
其實華夏本土有硝的產地,并且還不算少,長江以南既有現成的硝石出產,但是質量上嘛…有點差,至少是與海軍提供的沒法比,而海軍的硝石基本是來自于倭列島。
硫磺在華夏本土也有產地,不過是琉球(臺灣)、四川、甘肅、青海,琉球不用說了,想要得到琉球的硫磺還是需要依靠海軍,四川蜀地因為交通問題運輸成本太高,甘肅也就是秦地還在探索,青海此前并不屬于帝國掌握才到手沒有多久。
“很好。”只要本土兵工廠的產力沒有問題,海軍那邊呂哲自然是會敦促。
說實在話,呂哲真心是沒有想要大規模進行軍事改革,一是沒有必要,二是燧發槍真的不是什么好槍械。
“怎么著也該有滑膛槍、線膛槍之類的,還應該是可激發型的彈殼子彈,”呂哲說著臉上泛出期待的微笑:“現在的主要研究方向已經確定,除開后裝形態,研究彈殼類型的子彈也是重中之重。”
蕭何得承認自己聽不懂,但是他能夠明白重要性,很肯定自己效忠的君主正在改變世界戰爭的進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