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哲統治下的國家,她的民政體系是一再隨著實際需求發生變化。最初時期因為缺乏文官的關系,呂哲無人可用的狀態下,基本是攻占一地對原有的官僚留用,后面漸漸從民間在野文士那里招募了一些人做官,才算是將民政體系的框架搭起來。
任何從草莽崛起的勢力,這樣的勢力在起初真心是不會有多少文職的人可用,那是一種階層的限制,古時候學武容易識字難是一種普遍現象,一直到天朝立國之初都是這樣的現狀。
草莽階層崛起的勢力,只有勢力發展到攻掠一塊地盤,首領有足夠開闊的視野針對民政體系的需求招募文士,該勢力才會從單腳走路變成雙腳邁步,有了民政體系甭管是否高效,實際上文武相輔的勢力也才像點樣子。
歷史上只注重武力而忽視文事建設的勢力,基本上都是成了別人的墊腳石,翻開史書仔細查閱會發現絕對沒有任何的例外。作為第一個揭竿而起的陳勝是如此,赤眉樊崇、黃巾張角等等角色,哪一個又不是成了踏腳石?而踩著他們上位的人基本是門閥世家。
世家沒有百年乃至于是千年歷史難以稱“世”,他們就是在各種改朝換代中為各個梟雄提供優秀人才的家族。每當改朝換代來臨之際世家就會活躍起來,進行一種叫“良臣擇主而仕”的盛會,若說率先揭竿而起的一些人是開啟亂世的先鋒軍,他們就是霍亂天下的主力軍。
門閥有兩種,一種為文閥,一種為武閥。
文閥一般是和平時期較多,以一個家族或多個家族形成一股聯盟,他們在朝中出任多任多人的高官,長期處于高官顯位形成一種多家族勾結的圈子,又利用手頭上權力的便利栽培一幫鷹犬。作為例子的文閥在東漢末年就有一個,那就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東漢末年政權崩潰之后,袁家的袁紹和袁術也才能先于各方諸侯成了氣候,于天下動蕩的初期占據各種各樣的優勢。
武閥在歷朝歷代相對比較多,武閥又分大與小,武閥與文閥唯一相同的就是門生故吏非常多,不過相對于文閥,武閥的關系網一般是在軍方。
各個朝代的末期,武閥是作為未滅亡帝國的在任武臣,可以是各地方邊塞的駐守重將,也能是各州府的軍事首腦,他們通常是罔顧需要守護國家的職責,或是眼睜睜看著暴亂四起下的帝國潰滅,又或者是直接參與到毀滅國家中去,更可能是他們直接導致帝國四分五裂,然后各個武閥再角逐出一個新的皇帝出來。
世家和門閥的出現在上古先秦時代并不多見,哪怕是有世家或者門閥實力也相對有限。門閥和世家開始崛起的歷史階段是在東漢,尤其以東西兩晉之后的南北朝最為猖獗。
楊隋的建立是個開端,楊隋立國之后一直在打壓世家和門閥,可惜的是效果有限,楊隋也因為針對世家門閥的打壓最終導致強力的反彈最終亡國。
隴西大門閥的李唐取代了楊隋之后,對世家門閥的警惕產生,可是李唐擔憂自己的帝國會像是楊隋打壓門閥和世家遭遇反彈導致亡國。李唐也就選擇走向一個極端,那就是培養新的門閥、打倒老牌的門閥,一再重復這樣的動作,最后帝國毀滅于新門閥和老門閥的共同發力之下。
單獨拿楊家和李家出來說,那是呂哲近期一直在尋找一套平衡政策,楊閥與李閥是建立在國家環境重視武人的情況下,他們又是因為在軍方根深蒂固才有為禍天下的條件。而當時的環境下并沒有文官能夠與之抗衡或者抵制,那么一套關于文官與武官能夠形成制衡的策略就顯得關鍵。
呂哲建立起來的帝國,她現在呈現的現狀是武官集團過于強盛,文官集團又顯得相對羸弱。
大開拓時代武官集團強盛是必然的現象,畢竟君主和國家就是需要依靠強大的武力不斷攻滅和兼并敵國,沒有強悍的武官集團率領軍隊東征西討又怎么能夠辦到?可是往往強盛的武官集團就好像是一個炸藥包,炸藥包要是丟向敵人那是極好的事情,炸藥包要是在自己手里炸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任何事情都要有一套防范于未然的考慮,盛極而衰很多時候并不是說強大到一定的臨界點就會變得衰弱,是強盛到一定的程度內部恩怨糾葛太多,因為一系列大大小小的糾葛或是仇恨導致內亂。
武人解決人員糾葛的手段通常很直接,私底下的斗毆攻殺導致滅門之禍的例子屢見不鮮,那并不取決于在任君王是否壓得住或者壓不住,而是武人強盛到一定份上必然產生的驕縱。一旦武人的矛盾的到了要用私人力量滅掉對方滿門的時候,實際上武人集團已經是失控了,那么只有在武人集團之外給于足夠的壓力才能致使他們投鼠忌器,這樣一來不止是君王要有一定的威信,武人集團也該有強勁的對手才行。
說現今帝國的文官集團羸弱不是在開什么玩笑,其實那也是呂哲親手操作得過于偏執導致。目前的帝國文官集團能夠站得住腳的也就是執政府和地方民政機構,到了列國完全被兼并,未來幾年的戰事程度也會降低,一種新的層面就將出現,說什么也是該稍微調整一下了。
歷朝歷代中,觀看各個部門絕對會發現一個現象,不管是中樞還是地方,文官任事的部門要遠遠多于武官任事的部門。在呂哲的帝國中,武官任事的部門卻是要多于文官任事的部門。拿帝國目前最重要的三個要害部門來說,執政府、將軍府、太尉署就只有執政府是屬于文官的領域,將軍府和太尉署卻是全然由武官把持。這種現象在大開拓時代會是一種好事,但是也注定文官會在國策制定和中樞話語權中沒有與武官爭鋒的底氣。
呂哲要的制衡并不是要打壓武官集團,他就是想要適當地增加文官的話語權,讓一些文官也能有底氣在制定國家發展策略的時候敢于開口說話。所以讓文官插手軍事部門不可取,讓文官來主政軍事部門更是沒有想過。
為了達到提升文官一些地位的目的,呂哲下手的方向是擴大執政府的規模,一些行政地位上也給予加強。
執政府有一名執政官,執政官統籌帝國民政相關,擔負著整個帝國民政規劃、監督、建設的蕭何,他當了六年的執政官直接是因為過于操勞和壓力沉重變得兩鬢斑白,不止一次請求呂哲可以適當地針對執政府進行改組。
改組執政府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是一個巨大的工程,不在恰當的時間進行改組更是會產生諸多的問題,錯誤的時間進行改組乃至可能讓帝國遍地重新陷入混亂。
“政務越來越多,需要處理的事情沉積也越來越多,臣、臣…實在是…”蕭何臉上的表情除了感激還有無奈,更多的是一種不堪重負。
呂哲沒有在第一時間說話,作為帝國的統治者,他需要思考和顧慮的層面太多太多了。他現在腦袋里在想的是,蕭何是不是察覺到自己要適當壓制武官集團才跑過來說那些話。
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啊,帝國的官場基本是文官被武官全面壓制的現狀,哪怕是身為帝國的執政官,蕭何在某些時候需要以官位壓人的情況下,堂堂帝國執政官竟是壓不住比自己行政級別低的武官,要說心里能舒坦那是不可能的。
蕭何是需要感激呂哲,他從一縣的縣丞直接被呂哲任命為文官第一人,先是操作作為一個地方勢力的所有民政,后面隨著呂哲不斷擴張坐擁數郡他成了數郡的大管家,然后呂哲建國成了一方霸主國他也水高船漲成為執政,現如今他更是一個疆土遼闊的帝國大管家。
人生際遇能達到蕭何這個份上,他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對于一再重用自己的呂哲也有著起碼的感恩之心,一直以來也才戰戰兢兢地努力著。他其實早就察覺到武過盛、文不足的現象,過往中或多或少也隱晦的提醒過呂哲,只是呂哲出于某種原因沒有給予回應,他也就不再談起。
大概是在頭曼集團覆滅之后,呂哲多次在一些場合隱晦表達出想要加強文官地位的想法,呂哲或許是出于內心思考下的一種無意識舉動,蕭何與眾多的文官就不得不多想想了,文官集團不知道那是意味著什么樣的信號,試探和嘗試也就成了必然。
本來不該由堂堂帝國執政官來率先進行試探和嘗試,該是由一些低品階的文官來做。由低品階文官去做,哪怕是會錯君王意圖也起不了多大的波瀾,武官集團哪怕是有反制手段也不會太過激烈,頂多就是進行試探的那個文官被貶斥。蕭何來做這么一件事情卻是不一樣了,等于是兩軍開戰的第一階段就進入決戰階段,直接就是刺刀見紅了。
呂哲從思考中退出來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蕭何一眼,然后問道:“說說想法。”
蕭何被呂哲看那么一眼差點渾身哆嗦那么一下。他會哆嗦不是因為恐懼,是因為畏懼,恐懼和畏懼都有一個“懼”,可并不是一樣的意思。他是在畏懼一個開國之君的威嚴,也是能看得出呂哲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意圖,導致沒有一開始就滔滔不絕,是利用短暫的時間捋一捋腦海中的想法,好拿出最穩妥的方案出來。
“臣以為現在處理民政的行政部門過于單薄,應該適當地進行增加,”說到這里的蕭何看向呂哲,他見到呂哲點了點頭,才繼續往下說:“執政府內有各部尚書,一直以來卻沒有細化各個尚書攜管的部門,或許應該針對這點做出改良?”
說的是改良而不是改組,顯然蕭何也意識到目前不是改組的好時間,畢竟北疆更大一場戰事眼見就要爆發,各地的重建也正在重要關頭,若是提出大規模的改組呂哲必然會拒絕。
“怎么細化?”呂哲已經摸到一些頭緒,問卻還是要問。
沒有被直接拒絕的蕭何提起了精神:“臣以為,執政府可以增加多個獨立部門,如農業、工業、商業三個目前責任比較大的事務建立統管部門,由那些部門完全負責操作或是調控。”,他停頓下來,看到的是呂哲露出稍微有些驚訝表情,也不知道呂哲是在驚訝什么,見呂哲沒有開口說話,他頓了頓只能是繼續往下說:“針對民間刑事的統管部門也應當建立,以應對軍方不協管治安后的一系列情況。外國、外勢力乃至于是國內需要慶賀的節日增多,或許也應該建立一個專門應對的部門。”
呂哲是真的驚訝了,將蕭何說的那些話歸納一下,不就是九品中正制的樣子嗎?也就是吏部、禮部、刑部、戶部、工部都被提了出來。蕭何提出那些是執政府本來就有的轄下單位,現在講來卻是要提高規格,細化職責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呂哲看到的是蕭何在為麾下的文官尋求行政地位,更高的行政地位!
“形成相對獨立部門,各個尚書該是什么樣的規格?”呂哲笑了,是笑吟吟地看著蕭何:“尚書的地位是與中郎將相同,是低于中郎將,或是高于中郎將?”
不管呂哲是早有意圖或是臨時起意,蕭何看到的是呂哲持贊同態度,現在的蕭何說什么也不能膽子小了。
“國防軍有二十個中郎將,除中郎將之外還有太尉署與將軍府的尚書…”蕭何如此說到。
什么意思?就是哪怕執政府在尋求地位,可是中堅官員依然要少于軍方,蕭何隱晦點出呂哲若有提高文官地位的意思,具體還是看呂哲怎么去定義。
針對文官身份地位的改變,低了無法在行政體系上達到制衡,高了會面臨軍方的反彈,蕭何那是將皮球踢給了呂哲,具體怎么辦也確確實實是呂哲這位君王該去考慮的事情,更是考驗呂哲威信的時候。
國家改革無小事,一切只看呂哲到底是什么樣的想法,一瞬間的想法將會影響到帝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