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欣是在百忙之中接見了舍阿。
在第五騎兵軍團將烏孫使節團帶過來之前,駐扎于沙漠邊緣的漢秦聯軍剛剛與匈奴等胡人大戰一場,那是一場規模遠超之前任何一次交戰的戰事,秦漢這邊出動了十萬,匈奴那邊出動了十六萬,雙方在一片地勢平坦的地形上展開了血腥的較量。
敵我雙方出動總數二十六萬的軍隊進行交戰,從規模上來講其實已經是戰役級別的大戰,可是交戰的過程卻是拖拖拉拉,長達半個月的較量中戰場也一直在移動,最后是以匈奴等胡人主動退卻而暫時戰火平息。
司馬欣是在大戰之后的戰場接見舍阿,因此舍阿和一眾烏孫人所看見的就是大戰過后的一片狼藉。
草叢被踐踏,地面上躺臥著橫七豎八的尸體,尸體有交戰雙方的陣亡將士,更有死去的戰馬,最吸引烏孫一眾人等的卻是某些區域插滿了箭矢,那些區域躺臥的陣亡者身上插滿了了羽箭。
“烏孫嗎?”司馬欣當然知道烏孫在哪片地域棲息,他也大體知道烏孫的社會構造:“你們之前是與西方幾個國家的軍隊交戰吧?”
舍阿并不認為那是什么秘密:“是的,尊貴的閣下,我們與一個以帕提亞為首的國家,他們組成的聯軍有過一次交戰。”,回答完,略微好奇地問:“閣下,是什么讓您對那些國家產生興趣?”
司馬欣不是好奇,是一種探究,在烏孫的使節團過來之前,他們這里也接待了一波客人,那是幾個自稱來自帕提亞、歐西德莫斯(巴克特里亞)等等陌生國家和勢力的使節,現在那些客人已經被送往南陵。
什么帕提亞,什么巴克特里亞,什么克什米爾…等等在華夏人聽來亂七八糟的名字實在是有點難記,司馬欣本來也就是將那群人當成野蠻人看待,但是稍微接觸之后也就少了偏見。
事實上不管是帕提亞還是巴克特里亞。一個以波斯人為統治者的國家,一個是以地中海希臘人為主體的國家,兩個國家都展現出了屬于“文明人”該有的東西,例如帕提亞和巴克特里亞很正式地遞交國書。穿戴和一些禮儀上也說明他們不是什么野蠻人,是有著文化底蘊的異族人。
波斯人的文明是否輝煌很難說,但是能出現過巴比倫帝國的族群怎么也該是有點底蘊,帕提亞的來使很盡力在表現出屬于“文明人”的禮節,做起來有那么一套一套的。
希臘人就真的是有著深厚的文明底蘊了。他們可以說是引領著西方的文化,從穿著到習俗、信仰等方面已經引領了西方世界二千多年,差也差不到哪去。
當然,司馬欣可沒有看出波斯人和希臘人到底是個怎么文化深度,來自不同區域的文明沒有經過長久的交流,鬼才能知道某個文明的禮節是個什么回事。
司馬欣會將帕提亞、巴克特里亞等國家的使節送往南陵只是出于一個簡單的目的,他很清楚自己效忠的對象對什么都感到好奇,呂哲也十分樂意了解華夏疆域之外的任何族群和國度。他還聽說了一點,上一次押解前往南陵的那批戰俘就讓呂哲十分滿意,更是從一個戰俘中找到了一個叫什么雅迪的黑妞。從那個黑妞身上了解到不少關于中亞和西方的稀奇事。
沒錯了,司馬欣是用一種敬獻稀罕物的態度,將帕提亞、巴克特里亞等國的使節像是送猴子讓人瞧稀奇,等等絕對沒什么尊重意思的態度在辦事。
“啊?那些西方人也派來了使節嗎?”舍阿似乎感到非常的意外:“那些國家離烏孫非常遠,離您的國家更是上萬里,他們派來使節團做什么?”
華夏的軍事策略上有一種叫作“遠交近攻”,烏孫人是從月氏人那里知道遠交近攻的策略,舍阿不得不懷疑有過交戰的帕提亞等等一些西方國家是要針對烏孫展開外交。
“上萬里?”司馬欣有那么點疑惑:“似乎沒有那么遙遠,只有大概六千里左右的距離?”
“…”舍阿愣了老久了:“那么就是距離烏孫大概五千里?”
司馬欣“呵呵”笑了幾聲,眼睛里滿滿都是探尋。他在心中想著:“帝國與烏孫是距離三百里左右,那么與那些亂七八糟的國家并不遠嘛。”
自呂哲出兵中原,漢國的版圖就一直在高速的擴展,等待壓迫列國同意合并成為帝國。疆域更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擴張數倍。
帝國目前的版圖北至草原、西至高原、東至冰原、南至大海,比之秦一統時期大了足有一倍左右,若是完全統計起來至少是有六百五十萬平方公里左右。
疆域不斷擴大,與一些原本看似遙遠的國家(勢力)也越來越近,司馬欣可是有觀看帝國疆域全圖的高級將領之一,也清楚未來五年帝國的擴張目標。若是目標達成的話,被命名為西域的那片土地會成為帝國的版圖之一,南亞也會陸續擴張,到時候預計的帝國版圖怎么也能有七百萬平方公里到八百萬平方公里之間的數值。
帝國制定的五年擴張計劃沒有將高原和屬于東胡的那片區域算進去,其實海上的擴張也沒有進行估算。海上沒有進行估算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畢竟誰也不清楚五年之間海上能發現多少土地,另外就是目前除了呂哲誰也沒有將海洋上的島嶼看作是有價值的土地。
“說說那些個帕什么和什么里亞吧。”司馬欣是有那么點興趣聽聽。
不過嘛,司馬欣那么一問可是把舍阿給問啞火了。
烏孫是處在西域西北方沒錯,但是他們說實話并沒有去過多的了解周邊,接觸到的國家和勢力十分有限,有許多還是華夏文明已經知道的,如匈奴、月氏、呼揭、丁零,能說的也就是華夏不知道的康居、東安國、曹國,那個帕提亞、巴克特里亞之類的烏孫也是兩眼抓瞎啊!
良久過后,舍阿在司馬欣一種等待的目光下,他只能是挑出最了解的康居國來說一說。
康居國絕對不是什么強國,于人口上面甚至要比烏孫少上許多。也就是一個大概有四五十萬人口的弱小之國。康居國的疆域更是談不上大,若是比較起來也就是大概華夏的幾個縣的面積。
“…他們擁有驚人的貿易天分,族人游走在西域、草原、西方,經常將貨物來回進行販售。也能找到一些稀有的東西。”舍阿看到司馬欣聽得很專注,烏孫還希望能夠得到來自這個東方帝國的重視,更是絞盡腦汁努力描述。
司馬欣當然是聽得十分專注,舍阿也絕對想不到司馬欣之所以會聽得那么專注是為什么、
“…東安國稍微比康居人口多一些,所用的的土地…”舍阿還在仔細地介紹自己了解的東西。
若是有讀心術。舍阿絕對會馬上閉嘴,甚至會趕緊離開這里,他哪里知道每每多說一地一國,司馬欣心中定下的征討目標就多一個,從某些方面來說雖然有點扯,可是舍阿真的是在將康居國和東安國往帝國的那張虎口上送。
“…曹國是比較強大的一個國家,國土面積比康居國和東安國加起來要大,人口也是康居國和東安國的加起來的一倍…”舍阿很努力地介紹著。
得,又多了一個帝國在未來能夠征討的國家,司馬欣聽得也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舍阿見司馬欣露出笑容講的更加詳細了。可是能說的東西基本已經說了個遍,最后腦筋一轉,心想:“烏孫不是在爭取與這個東方帝國結盟嗎?看眼前這個將軍似乎是在東方帝國有著很高的身份,不如就多講講烏孫?”
司馬欣聽到舍阿開始介紹烏孫,那臉上本來就有的笑容更濃厚了。
另一邊,獵師靡和一些烏孫人卻是在韓信的帶領下行走于戰場。
因為這一次漢秦聯軍與匈奴等胡人的戰場一直再變換位置,其實能夠被劃進戰場區域的面積十分大,這里不過是漢秦聯軍與匈奴等胡人最后的一個交戰地罷了。
每一個經過大戰的戰場其實并沒有過多可以描述的地方,無非就是滿地戰死者的尸體和一些兵器、甲胄之類的器械,但是基本沒有現代影視中黑煙直冒的場景。畢竟冷兵器時代的搏殺又不是槍子、炮彈橫飛的場面,廝殺也不需要放火,哪里來的那么多黑煙冒啊。
近身搏殺陣亡的戰死者有那么一個共同點,死后不再流動的血液會使身體的各個部位變得僵硬。包括其臉部也會一直保留臨死前最后一個的表情,因此總能從戰死者臉上看到驚懼或是猙獰。
“東方的這個帝國很善于使用遠程部隊,匈奴等部落的戰死者…”獵師靡指著不遠處的地方:“看看地面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羽箭,再看看尸體都是匈奴等部落的人,他們是在沖鋒的路上就被殲滅了。”
戰場上所處可見的都是差不多的畫面,插滿地面的箭矢和倒臥的匈奴等胡人那一邊的尸體。事實也確實是如同獵師靡所猜的那樣,匈奴等胡人是在沖鋒的路上遭遇到強勁的遠程殺傷覆蓋,沒有沖到能夠與漢秦聯盟肉搏的位置就被消滅了。
此時此刻的戰場遺址,一些輔兵正在收拾戰場,該去抬走尸體的拿著擔架,該是回收箭矢等兵器的輔兵則是會拿著籮筐。
“那些身上披著白布褂,褂的胸前和背后都有一個紅色十字的是什么?”獵師靡是經過翻譯在向韓信提問。
“紅色十字?”韓信的目光轉移過去,看到的是一個戰場救護兵發現一個沒有死去的胡人,那個戰場救護兵抽出腰間的匕首笑瞇瞇地割斷了那個沒死透匈奴人,眨巴眨巴眼睛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獵師靡看到那個救護兵笑瞇瞇割斷一個匈奴傷兵的喉嚨,咽了咽口水說:“大概知道了,是像我們的薩滿差不多的人。”
這一下倒是讓韓信好奇了:“薩滿?是什么?”
獵師靡答道:“能夠與靈溝通的一種人。”
“哦,就是祭師嘛!”韓信不再好奇,帝國也有祭師這么一個職業,以前指的是陰陽學派那邊的人,現在卻是一些被安排到烈士陵園的一些人:“我們也有這一類的人,他們很不錯。”
“靈”指的是萬物皆有靈,并不是在說神,一般的游牧民族都相信萬物都有可能成為神明,而神明是由靈來轉變。華夏也相信萬物皆有靈,不過卻是分為兩個概念,一種是有可能成為神仙的“靈”,另一種是會成為妖怪或怪物的“靈”。
游牧民族才會有薩滿這一種職業,除了負責起溝通神、靈,也是負責祭祀的人,于部落之中還充當醫生的角色,對于每一個游牧部落來說,薩滿很多時候可能比部落首領的威望還要高。
華夏文明卻是沒有薩滿這一職業,原本的華夏文明最先出現的是“巫”,是最先掌握草藥醫治手段的人,然后又在后續的發展中兼任起與“非生物”的溝通,“巫”也就變成了“巫師”,不過在上古先秦時代結束之后就沒有多少巫師了,反而是道教開始興起。
獵師靡又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剛剛那個笑瞇瞇殺死匈奴傷兵的“薩滿”,下一刻卻是奔向一個東方帝國的士兵那邊,在他以為那個“薩滿”又要抽出匕首割喉嚨時,那個“薩滿”卻是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檢查起了帝國傷兵的傷口,然后高聲呼喚同伴。
“…似乎不是我們想的那樣?”一個烏孫人說:“還是殺掉匈奴人是獻祭,對待自己人是救護?”
獵師靡似乎是想通了一些什么,有那點憤怒地看著韓信:“那根本就不是薩滿!”
薩滿在游牧部落確實非常重要,但那是華夏文明不怎么理解的習俗,所以獵師靡的憤怒也并不被理解。
“我并沒有說他是薩滿巫師什么的。”韓信的語氣聽上去很“平”,所謂的“平”就是不帶一點音調的波動,令人聽著非常不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