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講求出身血統的年代,沒有一個好祖宗想要成為人上人必定是要比有好血統出身群體付出更多的努力,有時候努力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相應的收獲。
呂哲成功崛起并站穩腳跟并不是沒人要牽強附會給“尋找”一名赫赫有名的祖宗,用以證明呂哲身上有著高貴的血統。呂氏在上古先秦不是沒有出現過顯赫人物,例如曾經的呂氏姜姓(即田氏代齊之前的齊王室)就是一個,周室分封的三千多個諸侯國中也有一個姬氏呂姓的諸侯,其余例如呂不韋等也是有不少名人。
其實呂氏的出處就是起于姜子牙,人們基本都是知道姜子牙這個人,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姜子牙的本名叫呂尚。
呂是“氏”,姜是“姓”,子牙是“名”,按照上古先秦的姓氏講究,“氏”要比“姓”重要,通常說某一氏所指的就是氏族,而“氏”是大家族大貴族才會有,畢竟“氏”是與封地有關,“姓”則是氏開枝散葉之后的一個延伸。另外“氏”也是上古時期母系社會的一種延續,上古的人們認為女性能夠懷孕并生育生命很偉大,普遍存在一種莫名的尊重和崇拜思想。
一直是到胡人取代正統華夏族群占有中原之后,氏才遭到弱化,此后“氏”也就通常被冠名在女性身上,古時候的女性很多都是沒有名字,只以女性的娘家姓來稱呼,例如某某人的妻子就被稱呼為某氏。要是華夏大地一直是由正統的華夏族群來統治,“氏”依然還會是比“姓”重要。
大貴族都會有“氏”和“姓”的存在,主支以“氏”為“名”的前綴,旁支以“姓”為前綴,若是旁支后面發展得比主支更大強大則會進行取代,旁支的前綴會重新冠上“氏”,像是在秦國王室因為強大,越是到后面各國使節稱呼秦王時都開始改變稱呼,史書上的國家使節往來記錄經常能看見“秦王趙政”的字眼,那并不是一種輕蔑的行為,是在承認秦王室的強大,發展得比趙國王室要好。
臣下想要給呂哲找一個顯赫的祖宗,對此呂哲只感到哭笑不得,后面發展成在追詢呂哲的“姓”,可是呂哲很清楚的姓就是“呂”,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氏”,從哪一方面追詢而起呢?
作為一名有現代思想的人,呂哲也不會隨意給自己“找來”一名祖宗,在他的反感和排斥下,漢國臣工為自己大王“尋找”祖宗的荒唐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對于很多人來說,秦一統天下又遍地烽煙是一個糟糕的時代,畢竟身在底層的黔首并不想生活在戰火紛飛的年代,因為他們將會是最容易受傷的群體。但是對一部分人來說卻又是一個代表機遇的時代。這個時代最大的受益人當然就是已經建國并成功站穩腳跟的呂哲,余下則是一些沒有顯赫祖宗又在這場戰亂中受益的人群。
成為新興貴族的人不算多,失去貴族待遇的人卻是多到難以想象,統治集團的變動讓那些“吃老本”的失去了血統帶來的優異地位,不是沒人想要保住自己的特權,可是一番掙扎在面對兵鋒強勁的漢軍時只會帶來鐵與火,自王氏帶頭走上歸附之路也算是起到榜樣作用,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掙扎無用只能是靠攏尋找新的機會。
有人利益受到損失也就有人因此獲得利益,那是一種關于抉擇的考驗,劉邦很顯然是做對了選擇。
劉邦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估計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清楚。
呂哲在北上的時候有帶著劉邦,一路觀察下來總是會有所了解。根據呂哲的觀察,劉邦所表現出來的性格按照現代的形容就是一種很“四海”的人,而“四海”從某一方面來解讀其實就是能說會道又個性豁達。劉邦從不會將自己裝作成有涵養或是氣質的人,對于自己身上的痞子氣也不會刻意地偽裝,但是在面對什么人該有什么樣的態度上很有分寸。
還是那句話,有著什么樣的經歷必然是會形成什么樣的思想和思維,一個人在面臨抉擇的時候總是在給自己選擇不同的人生。劉邦的經歷算得上是多姿多彩,呂哲在查閱劉邦成為沛國(齊下屬封國)的所作所為,分析下來發現劉邦是一個很喜歡享福且偏好奢華的人,至于有沒有什么大志向則不是那么確定了。
新的統治階層總是要扶持一幫新興集團來壓制老牌集團,這么一個膚淺的道理呂哲沒有可能不會明白,只是他現在還沒有想好應該怎么進行操作,那也是為什么呂哲統治下的國度貴族稀少的原因。
因為呂哲的統治集團貴族稀少,劉邦這么一個三等男爵其實在身份上可以說有著優勢,例如在一些飲宴上怎么也能排得靠前一些,用餐的皿具也相對比不是貴族要有排場。
離開邯鄲之后,呂哲是率軍向南,按照行程本來是該前往三川郡,可是后面行程的安排又出現了變動。
提出不前往三川郡的人很多,很多人是隱晦地表示三川那四十來萬的軍隊雖然接受整編,從一些行為上來講也表現得服從,可是天曉得是不是那么一回事。蒯通更是明白說出憂慮,說是天下即將重新定鼎,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什么的。
不就是覺得三川郡那邊剛剛接受整編的四十余萬秦軍不靠譜嘛,在呂哲這個統治集團即將獲得整個“天下”的當口,能不額外折騰一點什么事情還是不折騰為好。
從某些方面來說呂哲是一個從善如流的人,多數人提出意見之后,他也沒有堅持,另外就是身為君王也確實不宜離開國都太久,也就同意眾臣工不前往三川,而是下達命令讓徐巖以及原中原軍團的一些將校趕到陳郡等待。
在路上用時差不多兩個月,連同呂哲在內的十余萬人到了陳郡,他們停留在陳郡的固陵進行短暫的休整。
固陵現在是韓國的國都,她的西邊是一條叫作“溝鴻”的水系,過了溝鴻這條水系大約十五里就是長平。
沒錯了,這里的長平就是“長平之戰”的那個長平,就目前為止長平依然是趙人的傷心地,隨同南下的趙歇也就提出前往戰場遺址祭奠陣亡將士的請求。
呂哲在面對趙歇的請求時比較無語,他不知道趙歇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受到誰的建議,在不合適的時機竟然提出這種不合時宜的請求。
說不合適當然有著理由,呂哲強勢崛起必定是要再次一統天下,在邯鄲時已經將合并事宜談妥,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秦國王室也派出王室成員前來面見,始皇帝其中一名叫作將閭的子嗣就趕到了固陵。
不管之前各個戰國有什么恩怨情仇,顯然那都是之前的事情,在呂哲的主導下列國將要和平合并,非得要在呂哲設宴款待臣工與公侯的場合上搞這么一出嗎?
趙歇在飲宴上嚎啕大哭又請求前往長平祭奠與秦之戰陣亡的將士是幾個意思?特別是趙歇還邊哭邊嚎叫什么被活活坑殺的四十余萬趙卒死得太慘了,更加讓呂哲顯得尷尬。
一片側目中,趙歇還在不斷請求,另一邊的將閭直接掩面,從三川郡趕過來的那些將校是低頭盯著案幾上的菜肴,韓魏那些人則是看著呂哲。
呂哲心里無比地納悶,若不是這么一個場合,他顯然是沒有拒絕趙歇前往長平祭奠為趙國犧牲的將士,可是當著秦國王室的面,在場也有那么多秦國出身的將領,答應趙歇前往祭奠不是在打他們的臉嗎?
一時間的冷場,殿中只剩下趙歇的哭嚎,呂哲無奈之下頻頻向蒯通打眼色。
蒯通也是犯難了,漢國是新晉崛起的國家,自然是與各個戰國之前的恩怨沒什么關系,可偏偏漢國在征戰的過程中吸納了太多列國的人,漢國目前在職的文臣武將大多數對待秦國的感官也不是那么好,要不是漢國有三層左右的文臣武將出身于秦國,呂哲本人又有充足的理由壓制對秦國使用武力征討的言論,漢國其實也該是反秦派。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
一道突兀的聲音在哭嚎聲中是那么明顯,包括呂哲在內的所有人向說話的人看去,卻見是劉邦站起身來在說話。
“列國征戰互有死傷,也就是個成敗的問題。再則都四五十年了,趙王遙祭一下,以君王的身份顯然是合適的。”
趙歇似乎有些茫然,他停止哭嚎愣愣地看著一臉悲痛的劉邦,卻見劉邦舉起酒盞以祭祀的禮儀向地上灑下酒水,連續三次之后才有那么點反應過來,可是他剛要說話卻又被打斷了。
蒯通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他站立起來說道:“以君王之軀遙祭為國征戰殉國的將士,確實已經顯示誠意。”頓了頓看一眼呂哲,拱手為禮對著在場的人致意又說:“歷來為國征戰而亡的將士都是一群值得尊重的人,讓我們僅以一盞濁酒以示敬意。”,說著就舉起酒盞也是按照禮儀灑在木質的地板上。
在場可是有史家的“記錄員”存在,在呂哲帶頭紀念長久以來為國征戰陣亡的將士時,他們其實已經開創歷史,因為這是有史以來列國各王室不分國籍共同祭奠為國陣亡將士的舉動。
呂哲灑下酒水之后向劉邦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收到回應的劉邦自然是心里樂極了。
劉邦的聰明不下余他人,他又是一個很會看眼色的人,趁著殿內的眾人都在說一些關于漢國將要建立一座將士陵園,沒人注意趙歇的時機,他走過去先是扶,發現趙歇不配合直接就是拖,用拖的方式將趙歇拖回自己的位置。
漢國確實是要建造一座占地非常廣的陵園,起初是為了紀念漢國立國之后為國征戰犧牲的將士,每年設定一個固定的日子由王室來進行祭奠,也是尊敬為國獻身的將士。后面,呂哲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大氣,也因為一旦與列國合并成立帝國顯得有些狹隘了一些,在他的要求下也就變成除了祭奠為漢國征戰犧牲的將士之外,連帶有史以來在保衛華夏族群疆域,或是為華夏族群向外開擴犧牲的將士,一同的在設定的節日里進行紀念。
陵園沒有什么特別的名字,直接就是以“烈士園”這個稱呼,選定的地點是在南陵西面的夷陵附近,那里有山有水又有平原,也是呂哲的發家之地,自然是沒有什么反對意見。
呂哲曾經說過,在他百年之后也不會再建造什么皇陵,死了是要安葬在烈士園,這么一來“烈士園”的規格自然是無限的拔高。
不建造皇陵自然是于理不合,哪一個君王在駕崩之后沒有屬于自己的陵墓呢?除非那個君王是亡國之君。呂哲的決定自然是受到一眾的反對,可是當呂哲說“我死了還要帶著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征戰”的言論,文武臣工自然是不好再提什么反對意見,反而是爭相踴躍請求在自己死后也能入葬“烈士園”,說是在另外一個世界還要追隨呂哲征戰。
呂哲喜歡雕像是公開的事情,南陵宮城里面關于他的雕像已經快要完工,同時那批追隨他起于微末的人也大多有雕像會豎立在宮城,說是要讓帝國的后世之君能夠瞻仰開國君臣,也能看到雕像下方雕刻的文字,了解帝國建立的不易什么的。
能夠將雕像留在宮城,隨著帝國的成立,南陵注定是要成為整個華夏大地的行政中心,而南陵的宮城自然就是天下的“心臟”。
帝國目前的疆土隨著對南方的擴張遠要比秦一統天下時大上非常多,在漢軍征服南方之后設立了六個新的郡,新擴的疆域差不多是秦一統天下時的三分之一又多一些,現在漢軍不但是在南方繼續擴土,北方也因為漢軍出塞作戰在不斷增加疆域,要是從國土面積上來講,帝國注定是要開創出前所未有的壯舉。
呂哲不但要在宮城豎立有功之臣的雕像,南陵的一些地段也會設置,另外“烈士園”必然也是要有。
帝國即將成立,與帝國利益捆綁的人自然是希望帝國能夠永久存在下去,那么要是帝國能永世長存,豎立起來的雕像豈不是能流傳萬世?很多人光是想想自己的尊榮能夠讓幾百幾千年后的子孫看到,那種激動是令人很難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