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哲不是那么清楚始皇帝為什么不早立太子,也沒有心思去探詢到底是為了什么。他不過早冊立太子完全是經過深思熟慮,并不是一拍腦門就定下的事情。
現在還沒有長子繼承法,也就沒有所謂的“立長不立賢,廢長立幼取亂之道”的說法。在過去,因為各國之間競爭太過厲害,國家的掌舵者若是太過無能必然會毀掉國祚,因此在選擇繼承人上面基本是選賢為主。在這么個前提下,呂哲怎么從子嗣中選擇一名繼承人有很大的操作空間,并不會被條條框框所限制死。
跟隨呂哲崛起的這一幫人,他們的唯一想法是不能讓有列國王室血統的人成為未來國家的主人,那是在害怕那個擁有列國血統的繼承人會留下屬于列國的仇恨,畢竟他們從一無所有到擁有顯赫高位就是站在列國的舊尸骸上面,誰不擔心自己做了點什么會遭到清算的事情?
對于那些人的想法,呂哲心里自然是清楚。但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卻是沒人知道了。
親征一事確定,卻也不是說出發就出發的事情,關乎到君王率軍出征從來都沒有那么簡單,比之將軍們率軍出戰要做的準備遠要多得多,也復雜上不知道多少倍。
各郡的郡守受命回到南陵,各地的駐軍也做出相應的調動,同時一些駐地的主官也做出一個改變,后勤物資的集中更是動用到非常多的人手,等等很多的事情可能需要用上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一國之君離開國都上前線,所會引發的事情將會有許多,關于該由誰來在君王不在時監國就是一個大問題。
監國一般是由某個王子來進行擔任,但是說實話呂哲最年長的子嗣也不過是三歲大的庶長子呂啟,其次是二歲嫡長子呂議。
年齡太小哪能起到什么監國的責任?說到底還是某些大臣在維持國家的運作,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
呂哲考證了很多已經有的實際例子,他發現很多君王在出征的時候沒有選擇哪個王子作為監國,而是選擇某些大臣。這些例子里面基本都是因為王子太小,沒有實際的參政能力。
“古人都知道選擇幼童作為監國會被野心家所利用?”呂哲其實比較不習慣現今的一些做法,什么事情都是從實際上來進行選擇,任何會造成誤會的東西都是能免則免。
那么呂哲該選出誰來作為監國的存在?
“主上,大義名分。”燕彼提醒了一句。
對了!那些選擇大臣作為監國的君王,他們是依靠血統在統治國家,另外就是有諸多的宗族血脈進行監督,呂哲并不是出自什么高貴的血統,也沒有眾多的宗族來作為后盾,全然就是不一樣的體系。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王侯將相可都是有種的,那種非哪個血統不能成為國家的統治者早就深入人心,因此并不擔心臣子監國會篡位,那是因為并不會得到來自民心的接受,也將遭受前所未有的反撲。
呂哲重新翻開卷宗再仔細查閱一下,他發現自田氏代齊之后,各國再沒有臣子監國的例子…也不對,他沒有記錯的話,始皇帝屢次出巡就壓根沒有設立什么監國人選,儼然就是一個活動中的中樞。
“不留監國,所有行政命令依然是出自孤,可行?”呂哲問的不是燕彼,是后續被招來的蕭何和司馬欣。
司馬欣與蕭何一陣對視,一同答曰:“可行。”
將行政班子一同帶上戰場,也就意味著蕭何、司馬欣等等高位者都要隨同出征,國內留下的只會是小貓兩三只。不過這里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有影響力的人,包括那些被呂哲認為有威脅的人,全部都要一同前往。
漢立國將近四年,高位者也就那么多,這么斷的時間里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建立自己的黨朋,民間擁有影響力的人幾乎全是大氏族的族長。
漢國是擴張形式下的建國,民間擁有影響力的人,那些有野心的家伙早在動亂的時候就糾集人手起兵,有些是在戰亂中被消滅,有些則是被吸納進漢國的行政體系。
在呂哲擅殺功臣之前,既得利益者們不會允許國家產生動蕩,因此呂哲只是吩咐一句,核心官員們就絞盡腦汁地進行思考,然后列出一個長長的名單出來。
“劉邦?”呂哲在名單內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看了蕭何一眼,沒有認錯筆跡的話是蕭何所寫。
蕭何為什么會將劉邦的名字列在名單中呂哲沒有問,其實也沒有必要去問。呂哲能給蕭何的榮耀和地位已經算是達到某種極致,蕭何作為漢國第一批利益既得者除非是腦子壞了才會破壞現有利益既得者階層。
名單幾乎是將所有想象得到會在呂哲出征之后鬧出什么幺蛾子的人一網打盡,而這只是呂哲親征必做的步驟之一,接下來針對軍隊進行的安排更是重中之重。
折騰了大概二個月,呂哲將要親自率軍北上的消息早就傳到列國那邊。
秦國并不是依靠情報系統才探知,他們是在呂哲決定親征的半個月后從共尉那里接到通知。
在那么一段時間里,蒙恬帶著長城軍團將戰線后移,總算是將本來已經失去控制的戰事重新穩定下來。
隨著中原軍團抽調兵力北上增援,蒙恬有了足夠的兵力更是將戰線往前推了二十來里,為后續的防御工事建造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
呂哲欲要親自率軍北上不但對漢國是一件大事,對于秦國來說也一件需要無比重視的大事件。
秦國剛剛抽調中原軍團的兵力,才沒多久就傳來呂哲要率軍北上,他們若說不擔憂呂哲真正的目標是什么絕對是假的。
直至齊國糾結東胡等幾個勢力南下解臨淄將會被包圍的威脅得到證實,漢軍在齊魯攻勢停滯且向后退防的消息也在后續傳來,秦國才有那么點相信呂哲親征是為了解決那邊出現的變動。
身在咸陽的共尉能察覺到秦國對這一事件的警惕,扶蘇更是親自招待并試探秦漢結盟事宜。
結盟或不結盟到了漢國派出觀察團,并第一批入侵協同作戰的三萬漢軍已經穿過三川郡中原軍團的防區,呂哲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
共尉坦言告訴扶蘇,漢國大王自然是有意與秦國結盟,但是鑒于秦國在歷史上一連貫的無信用,漢國國內對此的反對聲音很大,認為一紙盟約根本無法得到什么實際的約束,因此漢王呂哲才會頂住非常大的壓力先派他們前來咸陽,后面又不顧眾臣的激烈反對嘗試性地派出首批三萬漢軍入秦助戰。
被人在當面說秦國沒有信用,說實話扶蘇是非常尷尬的經歷。但是,他拿不出什么話語來進行反駁,秦國為達目的不折手段是有一件件事實被記載在史冊上面,那是怎么抹都抹不去的污點。
“我國的情況非常復雜,大王為秦人,列為大臣出身于列國,黔首基本為楚人。”共尉指著自己:“尉也是楚人。”
扶蘇不做任何表示,只是靜靜地看著共尉。
“秦與列國恩怨糾葛難以道清,若不是我等追隨的對象是大王,恐怕…”接下來的話共尉沒有說出,不過意思卻是非常明白,要不是呂哲作為統治者,他們這一幫勢力早早和列國結盟一同攻秦。
“共將軍還有漢王哲賦予沒有完成的使命吧?”扶蘇問。
“確實。”共尉先是拱手為禮,然后說:“我王有一個提議…”
那是秦國目前就在做的事情,北境的秦軍進行有準備的后撤,將匈奴為首的一幫胡馬引誘深入,就是這么一件事情。
“本該是一到就與太子溝通,當時貴軍已經在進行戰線收縮,所以…”共尉笑了一下:“現在卻也不是怎么合時宜了。齊國糾結東胡、陳勝、燕國合兵將近三十萬南下,我軍切斷臨淄與北方的陸上通道戰略受挫。時過境遷了。”
經過通報才進來的蒙毅剛好是聽到共尉最后的那句話,他先是向扶蘇行禮,隨后又是向共尉示意,說道:“漢王北上親征,想必是要再次執行停滯的戰略?若是三十萬敵軍被消滅,漢王是直接率軍前去攻打臨淄,或是拐道西北?”
共尉不斷皺眉,他不知道蒙毅是真傻還是假傻,才會出口問出一國君王的實際動向。
扶蘇也是責怪地看向蒙毅,那些話除非是漢國自己想告知秦國,不然是不應該問出口的。
蒙毅卻是似乎沒有發覺自己說了什么不合時宜的話,很認真地說:“若是漢王率軍撲向臨淄,共將軍想必不會說那些話。”
共尉看了看扶蘇,然后又看向蒙毅。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不管是不痛不癢責怪看一眼蒙毅的扶蘇,還是表現得像個二愣子的蒙毅,他們似乎都有一種莫名的急迫感?
“以秦國現狀,并不會做出任何有害于雙方的事情,北境維持艱難,能堅持多久難以料定。”蒙毅全然不顧共尉不斷皺眉:“若漢王有意執行將胡馬全殲的戰略,我等也會拿出相應的決心來堅持。”
開什么玩笑這是!草原胡人和齊燕聯軍都將戰線推進到上郡,秦國還能讓開防線讓他們殺到咸陽城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