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人喜歡對峙嗎?他們一點都不喜歡對峙,甚至可以說對于南下歸路被呂哲軍擋路,心里的感覺是恐懼到了極致。
盡管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一點概念,可是譯吁宋真的發現后路被斷的時候,他的內心深處那種僅存的僥幸被擊碎,剎那間別提有多么的絕望。
當然,絕望之后該干什么還是得做,首先是確定后路有多少呂哲軍,呂哲軍的分布又是怎么樣,還有沒有別的道路能夠退回百越的傳統區域那些深山老林。
不但是騶無諸,除了沒腦子的開明森一直在喊和呂哲軍再打一場,連帶譯吁宋都是滿腦袋想的都是該怎么撤退。
兩軍形成對峙,呂哲軍這邊是在處理內部事務,百越這邊則是灑出數量龐大的探子在探知情況。
每一場戰爭最先展開廝殺的永遠是斥候,在曠野、在森林、在山里,雙方的斥候各自所能的躲避對方或者獵殺對方。
在斥候的交戰中,呂哲軍的斥候反而因為地形等因素,也因為百越人天生就會躲起來偷襲,跟正面戰場上呂哲軍完虐百越人完全相反的,呂哲軍的斥候絲毫占不到什么優勢。
周文不太清楚南方戰場,他見到斥候損失那么大有些懵了,心里無比奇怪不應該是己方完全壓制百越嗎?怎么到了他的手里成了被按在地上胖揍,這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
可以說,不同于呂哲心腹嫡系的身份讓周文從一開始就有很強的心里負擔,以至于統領軍隊的時候一開始在想的就是謹慎再謹慎,一旦出點什么狀況總是喜歡將簡單的事情想得復雜。
本末倒置了啊,一支軍隊的統帥謹慎是應該的,但是太過疑神疑鬼且簡單的事情想得復雜,這樣一來哪怕是真的能干事也要被自己折磨得崩潰了。
索性百越人是戰戰兢兢龜縮一塊給了周文調整心態的時間,在連續對峙了兩天,覺得自家主上都快帶著后續部隊過來了,接過軍權后無所作為實在不像話的周文終于是發動了試探性的進攻。
相對性的安靜兩天,百越派出去的探子也基本摸清了周邊的情況,在湘水的西岸平原地帶有十萬左右的呂哲軍,往周圍輻射出去的三十里之內還有一支兩萬左右的呂哲軍騎兵,更遠的地方則是搞不清楚狀況了。
對于譯吁宋來說最重要的發現是,湘水東岸似乎沒有發現呂哲軍的跡象,且呂哲軍好像也沒有舟船在湘水上活動。
留下一些兵力牽扯西岸平原的呂哲軍,大部隊渡過湘水前往東岸,然后沒命地向南狂奔,只要進入百越的傳統地帶就等于是安全了。
很狼狽但是很現實的想法,現在什么提升百越諸族的心志,什么百越立國的野望都要為生存讓步。他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派人向呂哲請降,作為歸附種族一般的存在。可是呢,百越在長沙郡境內干的事情太不像樣了,要是請降甌越和閩越的下場很不好說,但是南越絕對會是一個被斬盡殺絕的下場。為此,騶無諸只是提出一個想法,開明森立即就吼著要和騶無諸拼命。
生死關頭再來一個內訌,那時候哪怕是請降也會被無視吧?所以請降這一條路是絕對走不通了。
騶無諸開始在準備召喚放置在湘水各個河段的舟船,不過至少也要至少八天左右那些隊伍才有可能會合過來,同時他們這邊也秘密地在砍伐樹木建造筏子。
只是對峙到第二天,呂哲軍那邊有了動靜,這個對于百越來說真是一個壞消息,更壞的消息是南越部落聯盟酋長說什么也不愿意損耗族人了,說是南越在羅縣那邊已經出了大力,要是到了現在還讓南越出人去打,那就是譯吁宋和騶無諸聯合起來要損耗南越人,然后向呂哲獻媚投降。
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倒是聰明上了,譯吁宋和騶無諸能做的就是苦澀地面面相覷,根本就沒考慮向已經變得神經有些不正常的開明森解釋什么。
解釋什么東西啊解釋,開明森現在終于知道怕了,也非常清楚南越人干的那些事情必將會遭到華族人最為殘酷的報復。這點從司馬欣率軍撤退前將捕捉到的南越人全部凌遲一般的殺死,另外一些百越人只是被砍掉腦袋的死法來看,只要不是智力不正常都該知道華族人是怎么的痛恨南越。
開明森只是比較莽撞,遇事的時候沖動了那么一些,不代表他是個白癡,要是呂哲能答應譯吁宋和騶無諸不會展開對甌越和閩越的殺戮,只是要讓譯吁宋和騶無諸將南越圍起來,諸如此類的條件來放甌越和閩越一條生路,那么不管是譯吁宋還是騶無諸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南越給賣了。
以己度人啊,只要是人就會有這樣的想法,特別是到了生死存亡階段的時候,人性的陰暗面必然會被無限的放大,反正開明森捫心自問,要是這么干能有活路的話自己絕對會這么干。
包括開明森、譯吁宋、騶無諸,乃至于是東治、番禹、西甌、句町等等小部落的首領,他們并不是在得知后路被斷的時候在一瞬間就崩潰的,而是先后在羅縣與呂哲軍交戰了半個多月慢慢消磨,驅趕走司馬欣這支呂哲軍后一計算發現自己這方死了近十五萬人,各部落的精銳也在這一仗中不知不覺被消耗得差不多。哪怕是出征時帶著比天高的雄心壯志或者什么理想,到了這一步也該清醒清醒了。
有句成語叫“物極必反”,也有個典故叫“當頭一棒”,通俗點就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在周文調出兩千長矛手和三千重步兵作為前驅,一萬弓弩手和兩萬各類輕卒在后,左右兩翼分布各類輕卒出營邀戰時,百越人的城寨聽到蒼涼的號角和鼓聲竟是一時間安靜下來,隨后爆發出吵雜無比的聲音。
“百越人一直都是這樣?”周文可沒有親自領軍邀戰,他待的位置是營盤內建立起來的箭塔,從高處往前方觀看。
此刻,百越人的城寨很亂,到處都有在奔跑的人,起先周文以為那是百越在調兵準備出戰,可是看了一刻鐘后發現不是那么回事,那些四處奔跑的人分明就是在亂竄。
“營嘯?”周文看著似乎也不像,至少百越人只是在四處亂竄而沒有互相殘殺。他又是謹慎地看了一小會,等待派出的部隊壓迫到百越城寨前三百步距離的時候,見百越還是不出人迎戰,便下令:“搖旗,擂鼓,命弓弩手射箭。”
那些不是周文下達的全部命令,他再怎么樣也有統領十數萬人跟桓楚交戰小半年的經驗,又下了箭塔召喚各部將領,抽調出五萬的后備部隊,也派人聯系游弋在外的騎兵部隊,最后才通知前方統率重步兵的蘇烈可以適當的沖擊敵寨。
做好一切準備,周文重新登上箭塔的時候看見的是己方的弓弩手正在不斷向敵寨射箭,從他這個方向能很清晰地看見不斷有烏云從地面升起,密密麻麻的箭矢從半空中劃過,最后落在百越人的城寨之內。
呂哲軍的弓弩手發射前幾波箭矢是對百越人造成了不小的殺死殺傷,但是百越人畢竟也不會傻乎乎地站著挨箭,連續幾波箭矢之后能動彈的百越人不是躲進了窩棚就是跑得遠遠的。
指揮弓弩手的梅鋗在重步兵和各類輕卒的掩護下有適當的推進,一波又一波的箭矢被發射出去,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百越城寨的前沿就被清理出真空地帶,而這些所謂真空地帶的地面上插滿了有翎羽的箭矢,真正被射死的百越人絕對不會超過兩千人。
完全沒有想到百越人會是這么不堪的周文心里雖然意外反應卻一點都不慢,他看到蘇烈得到命令帶著重步兵緩慢推進,左右兩翼的輕卒也在向兩邊占據有利地形,心里突然產生“不會就這么擊潰百越人了吧?”的想法。
沒有遭遇到抵抗,呂哲軍的重步兵很快推翻百越人設立得無比粗略的圍欄,進入城寨的時候給他們造成麻煩的不是敵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窩棚。
周文看得心都提起來了,己方的部隊已經進入敵寨并推進了約兩百步,百越那邊卻是還沒有進行任何有效的抵抗,他不得不懷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其實哪有什么陷阱,因為在羅縣那邊損失太過慘重,本來在百越諸族中稍微有些威望的譯吁宋離廢了已經不遠,而騶無諸或是開明森也只能控制自己的族人,他們這些聚在一起的酋長或者是部落首領,正在為誰應該出兵去與呂哲軍交戰而互相咆哮叫罵呢。
其實周文也是想多了,百越人足有二十五萬,設立的城寨哪怕是再怎么不堪占地也足有十數里,想要一戰而攻取占地足有十數里方圓的敵寨,一是敵軍自行退出營寨,二是敵軍跪地乞降,三是放火燒寨,不然哪怕敵軍再怎么沒有反抗也不是四萬五千人一時半刻能吃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