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說一句實話,司馬欣在城破的時候是真的驚到了,那一瞬間腦袋像是被撞門錘狠狠地撞了一下,隨后滿腦里里都是一大群蜜蜂在“嗡嗡嗡”叫的聲音。他跑出城樓途中看見出城作戰的部隊并沒有因為意外情況慌亂,而是很鎮定地收起食物開始列隊準備交戰,在那么一剎那醒悟過來了。
他們是誰?敵軍是誰?
他們是華族制式軍隊,有著完善的建制,有著優秀的軍官,有著優良的裝備。
敵軍不過是一幫還沒有脫離蠻荒的野人,戰場上無數次說明百越只是人多,與華族列陣而戰的軍隊,百越人只要不是夸張到五倍以上,華族軍隊依靠優良軍備和陣勢殺起白越人來不比殺雞屠狗復雜多少。
麾下軍隊沒有因為意外崩盤,哪怕是意外爆發地點的東面守軍也在錯愕之后履行軍職,那么司馬欣就更加不能慌了神,一旦他這個統帥心慌了,數萬部隊也肯定會跟著心亂,到時候才是真的要面臨末日了。
穩下心神的司馬欣做出了正確的舉動,他故作玄虛地用一套說詞穩住了帶兵的將領,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似乎就是那么一回事,本來還擔憂百越人跑了,可是百越人殺進了城內有奪城的希望應該是不會跑吧,那壞事是不是可以變成好事?
想將因為疏忽釀成的壞事變成好事,光有扭轉局面的心態還不足夠,需要用實際的行動來穩住局面,先將局面控制下來才有維持戰局的可能性。
索性的是羅縣守軍的構成真的不錯,無論是秦軍出身的士卒還是其他人,面對變局的時候沒有在那么一瞬間崩潰,而是下意識地聽從典校的安排。
在列國的軍隊中并沒有典校這個軍職的存在,列國中典校屬于文官,職責是記錄國中發生的大小事,然后歸納給史官讓其記錄在本國的歷史之中。
呂哲并不知道典校是干什么的,他會在軍隊中設立這個官職也不是出自偶然,最主要的目的是作為心理輔導官而存在,后面他發現士卒經常喜歡找典校嘮叨,慢慢就將典校的職責轉向類似于政委(中式,非蘇式)一般的存在。
典校、軍法官、將領,軍中的職權分立果然讓軍隊變得更加穩定,若不是條件不允許的話,呂哲連參謀一類的官職都會設立起來,不過那個時候得隨潮流,就像政委取了個符合時代的典校名稱,參謀按照宋明時期的稱呼叫畫贊。
司馬欣在這一次意外中很明顯發現典校的作用,說實話要不是那幫典校,哪怕軍隊的構造是以老兵為主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穩定下來。
“東面城墻的三千守軍只有千余撤了回來,戰死者約有七百,其余是被沖散了。”少艾成功掩護東面城墻守軍撤下來后立即稟告軍情。
聽到戰死人數有七百左右,聽到的人無一不是臉色變得難看。
他們出城而戰,十天也不過才戰死三千左右,然而今天百越突然發動攻城,措手不及之下竟是有七百士卒戰死,已經是之前十天的差不多三分之一了。
司馬欣只是點了點頭,他不能表現出憤怒情緒,應該保持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淡然:“翼伽所部已經擋住東面不斷涌入的敵軍,西面的百越人多次攻城被打退,正南的敵軍數次沖擊也被擊潰。”說到這,他環視一下在場的將校,“穩定下戰線,這場戰爭現在才剛剛開始!”
進城了的百越人已經不止一次試圖向城中進攻,不過他們遭到了翼伽所部在內守軍的攔截。
第一波百越人很明顯是被攻進城興奮得昏了頭腦,沒有保證自己的人數優勢分散而擊,結果碰上了相等人數的守軍,就像是單單一道海浪那般拍在堤壩之上就變得粉碎。
后面陸陸續續自發沖擊而來的百越人遭遇到的是更多馳援向東城的守軍,兩軍以東面城墻范圍內的三里方圓展開大規模但卻是小隊形式的廝殺。
事實證明巷戰果然是對守軍有優勢,熟悉地形的守軍心理沒有崩潰,依然保持著守城的信念,那么不熟悉地形的敵軍總會在守軍的抵抗下,每前進一步重要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
守軍城墻陷落依然抵抗得十分堅決,這點對于研究過華族戰史的譯吁宋和騶無諸都十分不理解,不過再怎么不理解既然都成功殺進來了,根本就沒有重新退出去的可能性。
向城中進擊的部隊推進得異常不順利,失去了突然性優勢的百越人在與守軍廝殺的時候依然占不到便宜,在復雜的地形下百越人無法形成絕對的人數優勢。在面對戰斗力本來就不弱的守軍時,經常是那些以數百人規模推進的百越人在遭遇百來人的守軍時,一陣廝殺下來處于興奮狀態的百越人被守軍在腦袋上澆下一盆冷水。進攻無法突破,戰技和裝備都不如人,往往是數百人短時間內被殺掉大部分,剩下的百越人轉身想跑的時候又不熟悉地形自己撞進死胡同被全殲。
連續有一個部落為建制的百多人、數百人、近千人在進攻中被吞噬干凈,按照道理來說譯吁宋和騶無諸應該發覺哪怕是攻進城來想要奪下城池都不是那么容易,可是百越的軍隊構成又不像華族正規軍那樣。
百越的軍隊沒有什么伍長、什長、百將之類的官職,他們只有一些精銳部隊會有十人長、百人長、千人長這一類粗糙的官職,相當多的部隊都是以同一個部落成為一支隊伍這種建制,百越人的部落又是茫茫多,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互通消息都顯得復雜。在落后到連建制都沒有的狀態下,譯吁宋和騶無諸想在短時間內察覺有多支隊伍不見了十分困難。
當然,失去的隊伍多了必然會被察覺,可是戰場本來就是多變狀態,很多時候早一刻和遲一刻得知戰局的變化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兩支軍隊從構成到兵員建制、兵器本來就不在一個等級,也恰恰是因為認清這點司馬欣才在城墻被占之后還有信心能守下來,不然光是對“城墻失守不等于城破,巷戰才是守軍優勢”呂哲所說的話理解并不是那么透徹的情況下,司馬欣能真正鎮定下來才是怪事。
與百越的混亂不同,司馬欣這支軍隊在哪個位置消滅了多少,敵軍的調動和己方的調動是個什么情況,等等的消息總是會很快匯集到司馬欣所在的位置。
在有足夠的情報支撐下,城南城樓上的指揮中樞,他們總是會根據戰局的變化在沙盤之上標注出來。
沙盤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也千萬不要以為沙盤是呂哲發明,事實上在春秋時期列國就有沙盤的存在,差別不過是呂哲軍因為有呂哲的存在沙盤制作更為盡量和準確一些,畢竟尺度比例什么的要是呂哲沒傳授下去那才是搞笑。
此刻的沙盤,羅縣城外依然都是代表百越軍的小旗子,代表呂哲軍的小旗子依然插在城北、城西、城南,其中以指揮中樞所在的城南小旗子最多,而城東的那塊區域代表百越軍的小旗子和呂哲軍的小旗子基本是混在了一起。
沙盤之上的每一支小旗子顏色都有自己的含義,例如五千人一部的旗子為黑色,一千人建制的旗子為紅色,千人以下則都是黃色。同樣的,對于百越在哪個地方有多少人也是按照顏色來區分。
可能會有一些出入,不過整個戰局的情況能從沙盤的旗子分布看得相對清晰,也正是因為這樣司馬欣從沙盤旗子的變動發現了一點問題。
“百越人有意在調動城外的軍隊,他們將人手大規模的調動到已經形成突破的東面,在城外的兵力形成空隙。”司馬欣只是道出了實情,但那是譯吁宋的疏忽還是刻意為之就有點拿捏不定了。
有空隙,那就代表想要突圍比較簡單,而是譯吁宋刻意為之還是因為疏忽造成就顯得很重要了。
“畢竟是百越人,哪怕有點統兵的才能,在統領數十萬人的時候造成疏忽沒什么奇怪的吧?”少艾認為是這樣。
大多數的將領跟少艾的看法一致,畢竟統帥能帶多少兵是與能力有關,每一名將軍都有自己統兵的上限,例如率領十萬人作戰會有很強的掌控力,但是超過十萬人則會變得亂七八糟,在華夏歷史上能夠統帥十萬人作戰的將軍不超過雙手之數,而通常能統帥十萬人以上的將軍必然是名將種子,這就是所謂的能力差距。
嗯,是名將種子,能夠保持不敗既是名將,敗了的話…
如果說譯吁宋、騶無諸、開明森或者哪個百越人可以統帥數十萬人而不亂,那司馬欣想都不會想絕對是百越人還沒有形成圍城立刻率軍就跑。而很顯然斥候一再探查之下的情報是百越人亂、很亂、亂得不像是一支軍隊更像是一幫難民,所以哪怕是百越人先是三十多萬,后面變成了四十多萬,司馬欣等呂哲軍的將領們也都是心情輕松,畢竟沒那個能力又統帥那么多軍隊,想打贏的難度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