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欣與楚軍先頭部隊的戰斗從一開始就是一種不急不緩的局面,雙方戰了四次,后面竟是維持一種小打小鬧的反復試探。
每次都是近千人在試探局部,幾乎都是靠近弓弩射程立刻退后,根本就是在查探敵軍到底有多少弓弩手。
楚軍全軍不發動強攻?構筑防線嚴陣以待的司馬欣是防守的一方,自然是不會在兵力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反攻,戰場態勢竟然維持在相對平靜的對峙階段,著實讓呂哲這一方的將校有些不妙的感覺。
“敵人太平靜了。”李珩看著少艾。
“是啊,太平靜了。”少艾回答。
其實不是平靜,只是說敵軍攻勢沒有想象中兇猛,一點著急都沒有表現出來,正因為這樣才顯然反常。
“方才敵軍在樹林內屠殺了一批人,”李珩似乎是沒明白楚軍為什么要殺自己人,“是那些身穿花花綠綠服裝的人。”
沒有相關情報,少艾無法為李珩解惑,他自己也猜不出來。
“這場戰事…有點亂。打到現在,部隊一直是在移動,兩軍的主力部隊一次接觸都沒有,楚軍項梁主力與廬江那邊的人打,征南將與楚軍的會章駐軍打。”李珩是真的看不懂這場戰事,“我…我們在廬江郡損失了十萬,在會章郡消滅了三萬左右的楚軍。這?”
“我們”這個詞對于秦系將領還有點不習慣,他們實在難以將桓楚那些叛軍視為自己人。
少艾壓低聲音:“次將(司馬欣)說,征南將是有意讓項梁消滅桓楚的人馬,為將來大秦收復廬江做準備。”
“嗯?!”李珩卻是不信:“征南將不是那樣的人吧?他對我們這些人(秦系將校)尚且沒有為難,桓楚是主動歸附…”
“賊軍畢竟是賊軍。”少艾是比較傾向于司馬欣那種說法的。
李珩還想說什么,從中軍派來的傳令兵轉達了召喚的命令。
司馬欣現在很擔憂,他認為楚軍的怪異舉動正讓本方變得不利。
每支軍隊的主力距離先頭部隊都不會太遠,通常是相聚三個時辰左右的間隔,這是為了保證先頭部隊起到開路作用的同時,在遇險的時候能夠快速支援過去。
龍且個性張揚掌軍卻是相對穩妥,可以說有很大的矛盾感。他囂張卻不是莽夫,見一時間難以吃掉擋路的敵軍,其實哪怕能吃下麾下的先頭部隊也必然損失慘重。
損失過重先頭部隊就會失去再戰的能力,龍且覺得那還不如對擋路的敵軍摸透,等待主力部隊到來之后以絕對的優勢消滅敵軍。
楚軍先頭部隊決定維穩,司馬欣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他們只有三萬部隊,與楚軍戰了幾場后損失了一些,保留的戰力大概只剩下兩萬七千。這些兵力面對二十多萬楚軍的進攻,想要再抽身光靠他們根本不行。
“聯系到季布的廬江軍團了嗎?”司馬欣擋住楚軍的信心是源自于有援軍。
廬江那邊的部隊不是什么軍團級別的建制,司馬欣稱呼為軍團只是出于秦軍的一種習慣。
負責這一方面的翼伽立刻答:“已經聯系上,他們在我軍西南方向二十里,與楚軍相隔十五里左右。”
“嗯。”司馬欣一臉的沉思,他還在糾結該怎么詐敗。
或許根本不需要詐敗?楚軍打得越穩,他們所要面臨的戰事就越危險,現在開考慮的是怎么與季布所部配合,最大限量的執行呂哲的誘敵計劃。
龍且也將呂哲留下斷后部隊阻擋自己率軍“逃”了的軍情匯報給了后方的項梁,而現在項梁本部與龍且所部的距離該是有十里。
項梁暫時還沒有收到來自于龍且的匯報,他卻是已經發現廬江方向有一支部隊遠遠吊在后方的軍情。
廬江一戰,項梁十分堅信自己已經摧毀了桓楚麾下的軍隊,那么遠遠吊著的那些只能是呂哲對廬江派去的后續部隊。他剛發現那支跟在后面的部隊時其實很驚訝,他們在廬江消滅的敵軍怎么說都有十萬上下,而呂哲在會章郡和九江郡的兵力該也是十萬左右,他原先以為與秦軍一戰之后呂哲兵力會大量受損,可現在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開始有些琢磨不透呂哲麾下的兵力總數有多少,又會投入多少兵力參與這次大戰。
“廬江那支七萬人的敵軍,我部停下他們就停下,反向逼過去他們就后撤,一直是保持在十五里的間距…”項梁可不會覺得那是簡單的在監視,肯定是有什么圖謀,“呂哲本部撤向丹陽,這里有一支敵軍一直吊著。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聯系!”
呂哲指揮部隊沒有一定的套路,項梁早就發現這一點。項梁無數次將呂哲行軍的路線和麾下部隊的方位進行對比,一直無法推演出呂哲到底是有什么意圖。
夾擊?有這個可能性但是可能性有點小,早在項梁攻擊桓楚所部的時候呂哲的夾擊之勢就已經形成,那時候呂哲能夾擊而沒有那么做。現在,呂哲率著本部在后撤,項梁怎么看呂哲都不像是在部署夾擊。那到底呂哲是想干什么?
“大將軍,龍且將軍派人前來稟告。”
“唔?呂哲留下斷后部隊,自己率軍往丹陽方向急趕?”
呂哲的這個舉動符合項梁事先的猜測之一,項梁對呂哲這么做并不是太意外,換做是項梁遭遇這樣的困局也會這么做。
“這么說,項柱對丹陽的進攻是被發現了。”項梁覺得項柱該是快要攻占丹陽,不然呂哲不會那么心急。他思考著:“按照路程,呂哲應該是遭遇那些黔首的阻擋?”
最近不斷有人在民間散播楚軍在廬江郡的惡行,項梁雖是在軍中卻也有所耳聞。他安排豪紳、氏族煽動黔首前去圍堵其實還在言論散播之前,為的就是制造言論,不過似乎是被呂哲搶了個先手?
呂哲用什么樣的手段去對付那些會章郡黔首項梁其實并不在乎,能拖延呂哲后撤的速度自然最好,不能的話無論呂哲怎么做,項梁都能虛構出種種“故事”來搞臭呂哲的名聲,加強會章、會稽等等楚國治下黔首對呂哲的憎恨。
舉國同仇,這個言論誘導是出自戰國時代秦孝公,很能聚集起人心上下為同一個目標而發力奮斗,項氏懂得言論的重要性,只是缺少契機將楚地的人心擰成一股繩,蠱惑黔首去與呂哲作對算是一個嘗試。
依照項梁對呂哲的判斷,呂哲絕對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物,那么下令軍隊對會章黔首的殺傷已經成為必然。
“拖不了多少時間…”項梁開始有點項柱那邊了,“十二萬打一萬,哪怕后面會有呂哲軍趕去支援,應該也能拿下丹陽才是?”
項梁與項柱已經斷了四五天的聯系,一切只能依靠猜測。
共敖堅信共尉會按照信上所言去做,因此最近表現比較活躍。他見項梁眼睛掃視過來,以為是要詢問共尉的事情:“我兒共尉現下該是揮軍進逼南郡了。”
“唔?”項梁愣了,他剛才就是在思考事情隨意的看東西,并沒有特意的想看誰。
“只要我兒揮軍南郡,呂賊后方一亂…”共敖在滔滔不絕。
“呵呵。”項梁和煦的笑著不做回應。
共尉會不會反項梁不知道,他做那么多是從多個方向在與呂哲博弈,為的就是給呂哲添亂。
說實話,項梁并不太期待共尉成功奪取軍權,甚至根本就沒有想過共尉會去揮軍兵逼南郡,要是真的相信共尉能夠成事,他們現在應該是向南郡進發,而不是率軍朝向丹陽。
好歹是一年之內崛起壯大的一方諸侯,呂哲的軍隊要是那么容易反叛,那呂哲就不會做出那種多路大軍分散行動部署出來。
而顯然,共敖根本就沒有搞清楚狀況,也沒從軍隊的走向中看出項梁沒把那件事情當回事,一直在跳,一直在高調。
項樂、項權、項伯有那么點面面相覷,他們都為項氏核心人物,自然是清楚項梁的心態,見共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有點鄙視。
大軍滾滾向前,接近二十萬的楚軍前后拉開至少十里,其行軍姿態是會章、會稽兩軍兵卒監視著廬江人。
廬江人的數量占了全軍一半,楚軍在行軍的時候是將廬江人的家伙收繳上來,等待要讓他們去消耗的時候才會下發下去,可見項梁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讓廬江人產生了仇恨。
“事情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項梁率先策馬走向旁邊,他看著浩浩蕩蕩的大軍,眼眸沒有焦距,顯然是在沉思:“呂哲一開始就殺入會章,卻又形成夾擊而不攻,要么是與秦軍一戰兵力耗損嚴重無力再戰,要么是有更大的圖謀。”
項梁思來想去不可能是無力再戰的,若真的耗損嚴重根本呂哲根本進入會章,那么就是有更大的圖謀!
沒有套路的用兵,無法從戰史上借鑒,這是項梁覺得呂哲難以對付的原因,也因此一直視呂哲為大敵。
“呂哲會不知道丹陽成為重鎮嗎?自然是清楚丹陽成了唯一的退路,那為什么還只安排一萬駐軍?廬江又追來七萬…”項梁結合種種:“呂哲早不留下斷后部隊等待接近丹陽八十里才留,這太蹊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