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人與人的感情在大多數的時間并不是共通的,對于蔡琰而言,陳裕的道理歪一點兩點其實并不是什么問題,畢竟身為哥哥的陳裕記得在危險的時候保護蔡琛,這就說明什么都沒歪。
要知道昨天回來之后,蔡琰才知道她兒子被一群大鵝給圍了。
鵝這種生物的戰斗力,蔡琰也是知道的,尤其是陳曦讓人經過幾代優化培養出來的大鵝,體型遠比曾經的大鵝要大兩圈,戰斗力更是可怕,普通六七歲的小孩子面對這種大鵝,別說是面對一群了,一對一都有可能被追的滿地跑,結果陳裕在蔡琛嘎嘎嘎的沖上去之后,也跟著沖上去了。
很明顯,蔡琛那是不懂大鵝的兇殘,陳裕可是明知道危險,為了保護弟弟直接沖上去了,這是什么,這是孝悌啊!
所以早上陳裕埋頭吃飯的時候,蔡琰時不時的給陳裕加點菜,這孩子能處啊,以前蔡琰最擔心的就是陳家的未來家主欺負自家的兒子,而且有些事情小時候的行為會注定長大之后的邏輯。
陳裕這么小就知道保護弟弟,那長大之后,最起碼不會欺負這個不會和他爭奪家主之位的親弟弟吧,雙方沒有什么利益關系,只有兄弟情義。
“教的有些歪,都會用歪理來辯駁我了。”陳曦多少有些唏噓的說道,“而且在某些時候有些過于耿直了,什么叫做我說過將人打翻在地,然后釋放善意,就能得到伙伴這種話的。”
“這不是你的歪理邪說之一嗎?”蔡琰很是無奈的對著陳曦說道,她真的覺得陳曦有些時候也跟小孩子一樣。
“我說的是打翻所有人,以一己之力打垮這個該死的世界,然后再釋放善意。”陳曦震怒的回答道,完全沒有意識到蔡琰的表情想要表達什么,“這家伙根本沒有理解我話中的本意。”
蔡琰聞言從一旁呈了一小碗粥,遞給陳曦,“吃飯吧,你這已經不是歪理不歪理的問題了,在孩子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之前,你少傳授點這種東西,小孩子受不了這種激。”
為啥說少不看水滸,不就是因為里面的義氣過于充沛,很容易讓不具備明辨是非能力的年輕人直接陷入這個大坑。
陳曦的道理也是如此,并不能簡單的描述為歪理邪說,真要說道理的話,這種看似扭曲的玩意兒,實際上是通行于世的基礎道理之一,只是對于小孩子來說,無法從這種道理之中提煉上世界的運行規則,只是流于表面的話,會出不少的問題。
然而要將這種扭曲的玩意兒結合到自己的認知,升華出別的知識,對于現在這些小孩子而言,還是太難了一些。
“好吧。”陳曦也算是乖乖的承認錯誤,畢竟早上發生的事情,陳曦也算是認識到陳裕其實只是帶著耳朵聽東西,根本沒進腦子,不過也正常,這年紀,空空如也的腦袋才是正常情況。
“說起來,伱的開蒙班最近停課了嗎?”陳曦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天冷了,各家都將孩子帶回去了,多是打算在冬天學點武藝,打打基礎之類的,也就不過來了,開春再辦吧。”蔡琰也沒覺得有什么不滿。
原本辦開蒙班就是給自家兒子找找同齡人,省的沒見過同齡的小孩子,不知道該怎么交流,導致有些內向什么的。
現在的話,蔡琰已經完全不擔心自己兒子會存在內向這種問題了,有他那個大兄帶著,內向?絕對不可能的,今天攆狗,明天追鵝,后天和張苞打架,這樣到處野的孩子,絕對不會內向的。
所以蔡琰也就沒有之前那種積極給自家娃找點小伙伴的想法了,反正陳裕帶著蔡琛總是能找到一起玩的小孩子,雖說方法不太對,但確實是能找到的,至于說陳裕霸道之類的,倒也還好了,蔡琰觀察過,陳裕其實也懂得和其他小伙伴進行分享,只是動手的時候比較多罷了。
“這樣啊,琛兒,要不要跟你哥哥學點武藝。”陳曦扭頭對著蔡琛詢問道,“最近你大哥正在打基礎,你要不要也跟著學點?”
“能打過大鵝嗎?”蔡琛興沖沖的詢問道,很明顯昨天被鵝咬的地方現在還是挺疼的。
“只要你學好了,別說是大鵝了,就算是天鵝,也能打。”陳曦笑瞇瞇的說道,“我從衛尉那邊找的專業的教習,可以給你們打基礎。”
蔡琰聞言想了想,也沒有否決陳曦的提議,這年頭講究君子六藝,都是需要從很小的時候就需要打基礎的,而且蔡琰也覺得多練練,加強一下身體素質也好,雖說有一個好哥哥,但也不能啥事都靠他哥。
“好的。”蔡琛連連點頭,“我跟大哥一起學習。”
“后面我帶他們三個一起過去,也不求學多好,打一打基礎,強健一下身體就行了。”陳曦扭頭對著蔡琰開口說道。
“也行,就在未央宮這邊訓練是吧?”蔡琰點了點頭,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多少有些擔心的詢問道。
“就在這附近。”陳曦點了點頭,然后傳音給蔡琰,“加強一下身體素質,外加也讓他們別動不動就和這邊的孩子打架,裕兒在某些方面確實是有些過激了,打張苞打的很厲害。”
蔡琰聞言表示理解,陳曦這意思很明顯是將陳裕圈一圈,好收收心。
吃完早飯之后,陳曦帶著三個小家伙去未央宮那邊報到,他之前就和阮共商量過,讓阮共那邊幫忙找幾個教習,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用到了。
“呦,今天來的挺早啊。”陳曦將陳裕三人送過去之后,就轉身來未央宮這邊,這時郭嘉居然已經在干活了,看到陳曦帶著幾分調侃招呼道。
“我是不是該說,你來的更早。”陳曦笑罵道。
“不,我不是來得早,我是根本沒回去,昨天輪到我值班了。”郭嘉笑著說道,政院的輪值制,要求最高層每天起碼有一個人晚上在班,尤其是前線軍情緊急的時候,就算是陳曦也曾坐鎮過政院。
“有什么消息?”陳曦看向郭嘉詢問道。
“還是那些東西,不過李條的退職文書送過來了。”郭嘉隨口說道。
如果說關平告知給陳曦的時候,還有不確定的地方,那么這話從郭嘉嘴里面說出來,就基本確定李條確實是要退職了。
“這樣啊,那就退了吧,讓文儒那邊找一個合適的官職,安排一下,畢竟也是屢立功勛,外加也算是補償。”陳曦面色沉靜的開口說道。
毫無疑問的講,李條是肯定知道了什么,然后陡然意識到了一些東西才選擇退職的,倒也不是沒有野心,而是更為簡單的原因。
李條這人陳曦其實見過不少次,這人其實更傾向于老婆孩子熱炕頭,雖說靠著實力在戰場也能拿到不少的功勛,但早些年的經歷,讓李條其實沒有辦法接受一些黑灰色的方式。
畢竟李條親眼見證了靈帝朝的黑暗,見證了他們這群蟻民前赴后繼用生命蹚出一條血路,后面眼睜睜的看著大渠帥管亥用“死亡”為弟兄們博取了一條生路,故而對于某些行為的接受程度很低很低。
當年李條可是認為管亥真死了,甚至在生活好起來之后,給管亥立了一個衣冠冢,家里擺著管亥的牌位,還將自己的一個兒子改姓為管,過繼給管亥,繼承管亥的香火。
這人是純種的義氣兄弟,他可以接受靠自己的能力吃飯,也可以為了義氣去拋卻生死,可他完全不能接受用自己麾下弟兄的命為自己博個前程這種事情,用李條的話來說,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
當初青州平定之后,我李條放棄當兵,就是想看看弟兄們作為普通人能不能在青州泰山生存下去,確定了能生存下去,有人要刺殺玄德公的時候,我自是玩命阻攔,后面玄德公招兵,有這份力量我自然愿意出力。
戰死沙場什么的,李條從再次上戰場之后就有心理準備,雖說每次回到泰山看到自己幾個孩子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沒必要在戰場拼殺,但每次有大戰的時候,李條又全部參與了。
用李條的話來說,那些二十來歲的年輕娃參戰,要是死了,不知道家里的孤兒寡母得成什么樣子,我這老貨起碼大兒子都成年了,死了也不至于出什么亂子,而且我還有一身力氣,二十幾年的征戰經驗,可比那些年輕娃子難對付多了,我上戰場起碼強過那些年輕娃子。
軍隊的氛圍很好,趙云將軍的管理很好,張遼將軍的管理也不錯,沒有什么克扣,雖說難免會出現有戰友戰死,但來上戰場,也早就做好了這個覺悟,最起碼李條可以摸著良心說,自己不會為了功勛,讓弟兄們深陷死地,他就是正經的做著屬于自己的事情,執行著正確的軍令。
哪怕會死,會傷,哪怕時不時有戰友陣亡在自己的面前,但最起碼李條可以問心無愧的說一句,自己所執行的命令是正確的,縱使出現了失誤,最起碼出發點確實是為了減少損失,獲取更大的勝利。
不存在靈帝朝那種故意坑害,也不存在什么扯后腿,大家都是在為子孫后代的萬世基業而努力。
所以在之前李條明明很早就想退伍,卻一直支撐到現在,因為他知道自己處在正確的道路上,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哪怕這份正確僅僅是對于漢帝國而言,但也足夠了,因為條哥的心不大。
可現在,一直很蠢笨的條哥,陡然意識到恒河發生了什么之后,果斷的選擇了退職。
“趙將軍,您真的不管嗎?”李條看著趙云多少有些失望的說道。
“管不了。”趙云少有的在人前流露出憋屈之色,尤其是被自己的手下將校質問這種事情,他真的是第一次經歷,在以前他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然而李條如此純粹的眼神看著他,讓他沒有辦法敷衍。
“他們那種行為明明就是在消耗手底下的弟兄,我們打恒河是為了什么?不是為了那些年輕人嗎?”李條的聲音甚至有些沙啞,雙眼盯著趙云甚至有些怒火,說好的為了他們,可現在讓他們去死?
“你說過我們在恒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國家現在的繁榮昌盛延續下去,恒河的產出可以讓我們現在所享受的生活延續到百年之后,我們是在為了子孫后代所奮斗,是在為了這個理想所犧牲!所以我們所有的行為都是絕對的正義!”李條直接站起來指著趙云,就差破口大罵。
“現在不是。”趙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趙將軍的缽邏耶伽是吧!”李條將腰挺直,看著趙云說道,趙云沒有回答,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李條到現在才知道,足可見這人之前心思是多么的純凈。
“我原本以為我們和過去的時代不一樣,結果現在我才知道,其實一樣,只是因為有了玄德公和陳侯撐著。”李條看著趙云無比的哀傷。
這一刻李條才發現他所追求的理想,愿意用命去踐行的未來,在趙云面前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什么用血用命用這一代人拼殺出來的果實,可以讓子孫享用,根本不可能,你的子孫享受不到,享受不到!
誠然他李條的子孫后代肯定能享受到,但李條要的是這個嗎?當年在斬木為兵,揭竿而起的時候,為的是這個嗎?當年大渠帥犧牲的時候是為了這個嗎?
“我沒有那么高遠的想法,我在一線沖殺了這么多年,為的就是當年你們說的那句話——恒河的產出可以讓我們現在所享受的生活延續到百年之后,我們是在為了子孫后代所奮斗,不是幾個人,幾十個人的子孫,是所有人。”李條看著趙云無比的猙獰,“是所有人!”
吃過土,所以不想讓子孫吃土!
回國之后狀態稍微還能好點,在國外實在是太讓人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