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肅準備交由嚴顏分配軍務的時候,一直皺眉沒有說話的嚴顏突然開口詢問了。
“這是不是有些太危險了。”嚴顏皺著眉頭說道,“我們只是和貴霜約戰一場,沒必要如此這般吧,張別駕的計策并沒有太明顯的疏露,但是過于危險了,稍有不慎,我軍可能會大敗一場。”
嚴顏畢竟是沙場老將,經歷的戰事次數也不在少數,尤其是當初荊益對孫策一戰近乎登臨頂峰,雖說最后挫敗于龐統之手,但是嚴顏對于自己的軍團天賦也有了深入的了解。
自己的軍團天賦不適合沖鋒作戰,而是適合用來統帥全軍打防守反擊,僅僅是一條嚴顏不倒,大軍不潰,就足夠讓他成為一員名將,因而在荊益夷陵之戰敗于龐統之后,嚴顏就不在將精力放在內氣修為上,轉而精修調兵遣將。
嚴顏所有的訓練都是針對防守反擊進行的,他知道自己的優勢,所以他在拼命的加強自己優勢。
之前張肅和張松等人在分析的時候,嚴顏一直沒有開口的原因在于,他有把握被十個軍團來回穿插切割依舊不崩潰!
甚至更進一步,在且戰且退的撤退環境之中嚴顏自信自己隨時都能發動全面反擊,這是嚴顏這幾年不斷磨礪自己而誕生的自信。
不過這種自信并不代表嚴顏可以放任張肅和張松用這等險計,雖說張松,張肅,黃權等人都是高位,但說一句實話,他嚴顏才是這一路大軍的主帥,他本人幾乎是資歷和能力的結合體。
嚴顏如此問詢,張肅和張松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于是張肅上前一步開口說道,“我軍需要的不是一場小勝或者平局這種程度的結果,我們需要的是大勝。”
“大勝?”嚴顏皺眉看著張肅問道。
說實話以嚴顏的軍團天賦,只要對方不知道有這么一個天賦,一場大戰下去,只要差距不大,贏的必然是嚴顏。
“對,大勝,如果只是需要一場小勝,我們根本不需要這樣討論,以將軍的能力,就算我們什么都不說,到時候也能獲得一場勝利。”黃權默默地遞給嚴顏一頂高帽,嚴顏面色略微好了點。
“理由呢?”嚴顏看著幾個文官說道。
“小勝震懾不住貴霜,而當今中原的形勢注定了我們如果選擇了小勝恐怕未來會有麻煩。”張松嘆了口氣說道。
“我們這一段時間幾經調查,貴霜帝國,也就是我們曾經的盟友大月氏,已經成長為一個國土萬里,人口數千萬,雄兵百萬的帝國,這份實力有多強,諸位感受一下。”秦宓起身對著眾人說道,而這等簡單的紙面數據讓眾人心中一凜。
“更重要的是貴霜是一個統一的國家,也即是國內沒有內亂,我們漢室實力可能比貴霜還強,但是國內現在要不是還有劉太尉壓著,早就打成一鍋粥了。”張松冷笑著說道,他依舊是傾向于劉備。
“咳咳!”張肅咳嗽了兩下,示意張松少說兩句,他這個做兄長的不是瞎子,從張松很多行徑之中,他都看出來張松有私通劉備的意思,要不是張松還算克制,張肅都將張松扭送到劉璋那里去了。
張松撇了撇嘴,丑臉變得更為難看。
張松確實對于劉備很有好感,雖說被諸葛亮無意間打擊了一下,但是現在越看越覺得劉備前途廣大,不過現在劉璋沒什么失德的地方,張松混的也不錯,也沒興趣下手,最多也就是在有點好感。
“子喬,你繼續說吧。”張肅擺了擺手示意張松繼續說。
“我們漢室的整體實力必然在貴霜之上,雖說我們經歷了黃巾之亂,董卓亂政,中原亂戰,但是我們整體的實力絕對在貴霜之上,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是整體嗎?”張松看著嚴顏反問道。
嚴顏默默地點頭表示認同,張松繼續開口說道,“在北匈奴這件事,沒說的,我們所有人,漢朝所有的勢力都是一家,我們是一個整體,力量往一個方向使,但北匈奴沒了呢?”
“劉曹孫三家之間必有一戰,而這一戰如果不能扼制的話,那絕對打的傷筋動骨,現在劉太尉雖說占據了優勢,但曹操和孫策的實力諸位心下也有估計,劉太尉恐難輕勝。”張松嘆了口氣說道。
“這又和我們必須大勝有什么關系?”嚴顏皺著眉頭說道。
“如果我們是小勝或者戰平貴霜,你覺得以一個鼎盛的帝國對于我們會不會有覬覦之心?”張松看著嚴顏問道。
“會有。”嚴顏頭腦雖說不比張松這人,但這等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如果在大月氏印象之中強盛到單手就能將他們鎮壓的漢帝國現在居然只能小勝于他們,那要不升起異心才怪。
“我們所有人的判斷也都是這個,而且就算是有這種想法,他們也不會當即發作,等待時機,更深入的了解我們才是上道,而我們背后的中原,劉曹孫三家必有一戰啊!”張松苦笑著說道。
嚴顏一愣,他已經明白了張松的意思了。
“這么說吧,我們小勝和打平,貴霜一時半刻不會動手,但是絕對覬覦中原,而用不了多長時間北方戰事結束,劉曹孫三家通力合作就會告一段落,等貴霜弄明白漢室真正的情況,您覺得貴霜會如何選擇?”張松看著嚴顏反問道。
“要是我站在貴霜的立場上,一旦得知漢家三分,必然全力攻伐漢室,趁亂將掠奪土地和子民。”嚴顏神色凝重的說道。
“就是這樣,而一旦劉曹孫三家打成一鍋粥,貴霜和我們又沒有血海深仇,那么曹孫兩家在不敵的時候可能還會引狼入室,畢竟中原大戰到了那種程度,突破底線可能性非常大。”張松長嘆道。
“而一旦曹孫兩家出事,就劉太尉一人,獨木難支,而且中原大戰一旦開始,收不住手,折損的文武群臣絕對不在少數。”張松看著嚴顏說道。
“這個距離有些遠吧。”張任這個時候突然插嘴說道。
“其實不遠,如果將路上的樹伐了,道路鋪平,士卒又有戰馬運送,不到一個月就能抵達,我們現在的行軍速度和曾經的兵書上已經有很大的差別了。”張肅幫自己弟弟解釋了一下。
“曾經兵法上說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現在的話,張將軍,你一個強行軍就能強行過百里,隨著天地精氣回升我們和曾經已經大不相同了。”張松搖了搖頭解釋道。
“也許曾經我們漢室的在犍為郡以南就失去了絕對的統治力,但是現在的話,我們修通好道路,從益州出兵到這里,根本不到一個月,甚至如果在永昌駐兵,將道路修好,到這里不到十五天!”秦宓緩緩地說道。
“如果將路修成泰山那種直道,又有足夠的馬匹,我們的實際統治范圍可以往西往南再推進近三千里,而邊境線近乎可以再推近萬里。”王累長嘆了一口說道,“時代已經不同了。”
“所以說如果我們給了貴霜機會的話,貴霜前來劫掠的可能性很大,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我們所能選擇的只有大勝或者大敗。”張松看著嚴顏再無絲毫的掩飾。
“大勝!或者大敗?”嚴顏皺眉,大勝好解釋,大敗是為何?
“大勝不用多說,我們如果大勝貴霜,那么就算之后貴霜探查到漢室大亂也會猶豫是否動手,大漢十三州,僅僅益州一州之力就將其打的大敗,那么就算漢室大亂,他也會謹慎對待。”張松開口解釋道,嚴顏點頭表示這一點他知道。
“至于大敗。”張松看著在場的武將,所有的將帥都在等待著下文。
“大敗的話,貴霜絕對會進軍漢室,到時數十萬大軍壓境,數十位內氣離體兵臨漢朝國境,劉曹孫三家必然會出現前來收拾我們闖出來的大禍。”張松緩緩地說道。
“現在的三家有合作的基礎,又有袍澤之誼,雖說也曾有一些矛盾,但是攜手收拾了北匈奴,尚未分開,或者祭祀了太廟尚未翻臉,只要貴霜出現,必然會遭遇當初北匈奴面對的漢軍陣容。”張松看著嚴顏的方向說道。
“如此,嚴將軍還有什么疑惑?”張松看著嚴顏說道。
“沒有了,就按照你說的辦,大勝或者大敗。”嚴顏點了點頭,而所有的武將也都明白了一眾文臣的思慮。
這一戰絕對不能小勝或者打平,只能大勝或者大敗,這一仗攸關漢朝之后數年的國運。
眼見張任等人都面露凝重之色,張松又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了過來。
“諸位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對方肯定也在尋思著如何應對我軍,和我們背后有靠山不同,對方的底氣肯定不如我們。”張松的丑臉帶著安撫的意味說道。
“他們和我們靠近,想要發展無論如何都避不過我們,這一戰對于我們來說只是影響數年的國運,對于他們來說恐怕影響一個國家百年的戰略,所以他們的壓力更大。”張肅笑著對眾人說道。
其實早在下戰書的時候,王累等人就有部分猜測,他們當時就認為如果貴霜接受戰書,那么貴霜可能就會以這一戰作為參考制定以后數十年乃至百年的戰略。
也就是所謂的這一戰可能會影響到貴霜是和漢室平等建交,還是像曾經一樣低漢室一等作小弟,或者從中窺視到超越漢室的契機。
對于一個普通百姓來說,可以忍受饑餓,留下種糧,保證來年不再挨餓。
對于一個世家,可以蟄伏十數年,去等待最佳的時機一鳴驚人。
對于一個帝國,可以消耗一代人,兩代人,花費百年時間去為一個目標奮進。
張松等人認為,貴霜帝國有這個底氣,也有這個資質去這么干,而對手是漢帝國的話,也有這么干的價值,既然所有條件都符合,那么張松等人直接認定這一戰可能會影響到貴霜的百年戰略。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事實,這一戰的結果,會直接影響一個帝國今后近一百年的戰略。
所以這一戰,張松等人一致認為,戰場勝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一點在于,如何將貴霜帝國的百年戰略扭轉到對漢帝國有利的選擇上,期間勝敗不論。
有了這么一個基調之后,張松等人思考的重心也就為之偏轉,勝敗的重要性已經丟在一邊,勝固然重要,但影響貴霜帝國的戰略對于整個漢帝國更有價值,
同樣有了這個基調之后,張松等人也就明白,貴霜那邊可能會玩一些小招數,但是大體上不至于讓漢軍表現不出戰斗力。
因為對于對方來說同樣勝敗不重要,漢軍的戰斗力才是影響他們戰略的重要因素,他們需要漢軍準確戰斗力。
不管和多少王國交手,貴霜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實力層次,帝國就是帝國,低于這個層次之下的,對于帝國來說都是隨手可滅的小國,唯有和老牌帝國交手,才能清楚自己的定位。
現在的貴霜需要一個定位,一百多年前貴霜帝國建國的時候,閻高珍皇帝以漢帝國為標桿,去定位自己的實力,被漢帝國大敗在蔥嶺以南,直接放棄了整個蔥嶺,一路南下。
如今一百多年過去,貴霜帝國比曾經更為強大,強到普通的王國已經無法驗證自身實力的程度了,他們恐怕也想知道自身的實力到了什么程度。
現在那一支百年前在蔥嶺將他們那位除卻班超未逢一敗的開國皇帝閻高珍單手吊打了漢軍再一次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就算漢軍不來通知他們,他們也會去請戰!
因為貴霜帝國肯定想知道,這一百年間他們到底成長了多少,而漢帝國就是他們的標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