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大明制度就是一個毛坯而已,半成品都算不上。即便如此,內閣的一堆大佬,對外防備排擠陳燮,對內爭斗不休。也不知道這幫人的腦子是怎么想的,難道真的以為陳燮好欺負么?反正陳子龍是沒法理解這些人的心態,明明整個京師的實際控制權還在陳燮手里,只要陳議長一聲令下,軍隊隨時可以出動滅了這幫人自以為是的家伙。
陳子龍的想法屬于正常的思維模式,現在的大明政府本身就一直不太正常。建新之初,陳燮就有機會拿下整個朝廷的控制權,但是他放棄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你還真別說,內閣那幫家伙真是聰明,算準了只要不碰陳燮的底線,就可以不斷的試探。說起來他們真的挺無奈,手里沒兵權,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捍衛利益。即便他們明白有點類似貓抓老鼠的游戲,也都默認了這種游戲規則。除此之外,他們也沒有太好的法子來維護他們視為圣神的“大義名分”和“士”的利益。
這么說吧,這些聰明人一直以為,真正限制陳燮去碰觸底線的,就是這個大義名分。不然你怎么解釋,陳燮現在的力量,居然寧愿離開內閣去海外發展呢?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合理的解釋。或者說,根本就無法明白陳燮內心深處那份顧,其實是源自對民族元氣和文化傳承的一種保護措施。不然的話,陳燮跟“清風不識字”有什么區別?
中華大地經歷過多次文明浩劫,陳燮不想再重復一次而已。簡單粗暴的武力固然直接有效,但是相對于整個中華文明而言,陳燮真的不希望再上演一次君主集權的盛世。尤其是文化被閹割之后的盛世!
總而言之,大家不在一個頻道上,陳燮所思所想,跟那些人完全不是一條發展線路。既然如此,那就讓大明走一條自我發展的道路把,拓展民族生存空間的活。交給海外聯盟來做,同時還能敦促大明的自我發展和改變的進度。
陳燮從來不是一個高尚的人,更不是一個純粹的人,也不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說到底。原因有二,一個是怕麻煩和缺乏趣味性,內斗也好,殺自己的同胞也好,都是很麻煩和無趣的事情。第二個原因。就是所謂的民族主義了,陳燮從來都不否認這點。
陳子龍都覺得無法忍受的事情,陳燮卻覺得無所謂。道理其實很簡單,在不斷的妥協的過程中,大明朝的政治制度已經被陳燮改的面目全非了。朱由檢苦心恢復的明初君主高度集權的內閣制度,現在當然無存不說,甚至連皇帝的大多數權力,都被內閣取代了。
如果能和平演變達到目的的話,何必動刀動槍呢。這就是陳燮的初衷之所在了。換一個角度來說,整個大明因為自身的緣故。對陳燮的體系根本不足為患,甚至陳燮還希望,大明能夠對他打造的體系構成威脅。
海外聯盟在大明的旗幟下,與大明是伴生關系,何嘗不是互相競爭的關系?
“二位兄臺,一路辛苦了!”陳燮沒有外出相迎,還是站在正堂門前的臺階上拱手致意。錢謙益和史可法的臉上除了疲倦之外,沒有太多的情緒。相互拱手致意,相讓一番陳燮率先入內,落座之后奉茶的侍女退下。史可法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思華,朝鮮、東瀛、琉球,都是大明的藩屬,思華所為。多少要顧及朝廷的臉面。”
史可法是性格使然,他就不是那種喜歡兜圈子的人,當然其性格中缺少決斷力的一面,歷史已經證明了。對付他,陳燮游刃有余,更不要說還有一個屁股坐歪的錢謙益。
“憲之。這話跟我說不著吧?尤其是東瀛,德川幕府多次希望溝通與大明的關系,似乎都被朝廷毫不留情的拒絕了。至于琉球,薩摩藩入侵之時,朝廷似乎也沒什么好法子。說起朝鮮,呵呵呵,還要我說什么呢?”陳燮很平淡的回了一句,從容的端起茶杯抿一口,當然這不是端茶送客,陳燮不喜歡搞這一套。
史可法頓時無語,陳燮說的意思,他很明白。朝鮮也好,琉球、日本也罷,在大明自身難保的時候,怎么可能兼顧的上。朱由檢時代的大明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情況,史可法心里很清楚。所以說,作為宗主國的大明,根本就沒資格說三道四。
“思華,總要顧及在下這個禮部尚書的感受。”史可法啞口無言的時候,錢謙益開口打圓場了。改制后的禮部,多了一個很專業的部門——外交部,過去的禮部不再了,但是內閣大臣錢謙益,管的還是過去的禮部那一攤事情。習慣上,大家還是會把過去的禮部拿出來說。
“牧齋先生差矣,如果不是顧忌朝廷及各位的交情,二位還能坐在這里跟陳某稱兄道弟么?”這話就更狠了,錢謙益也無話可說了。這個時候能對坐而談,不正是因為陳燮看在過去的交情上頭么?不然的話,陳燮應該高坐在君主的位子上,眼前這兩位頂多是站著說話的待遇,怎么也夠不上跟一個國家的君主對坐的資格。
“思華,沒搞錯的話,整個海外聯盟,都是大明的一部分。”史可法以為自己抓住陳燮的軟肋狠狠一擊的時候,換來的是陳燮毫不在意的一笑道:“憲之,那是因為陳某顧忌先帝之恩德,不然你以為陳某真的是沒脾氣的人么?”說到這一步,這談話就很難繼續了。史可法的臉色都變了,錢謙益的表情也頗為尷尬。禮部的理藩院變成了外交部之后,這個部門淡淡職責就是對外接觸朝鮮、日本這些周邊國家。現在陳燮搞一個海外聯盟之后,這個外交部就成了擺設了,沒事情可做啊。周圍是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來往對象不說,也沒人愿意去歐洲溜達一番,建立什么外交關系,總之非常之尷尬。
史可法臉都氣白了,騰的站起,厲聲道:“陳思華,你…。”
陳燮笑瞇瞇的站起道:“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有什么話,休息好了再說。”
一直沒開口的陳子龍,笑著把兩位送出去,安頓下來之后回到接待的前廳,陳燮還在原來的位子上坐著,手里拿著一份東西在看的仔細,見他進來放下手里的東西笑道:“臥子,這一路辛苦不說,聽了一耳朵的抱怨吧?”
陳子龍肅然正色道:“思華,為何不脫離大明自立呢?”陳燮收起臉上的微笑,搖搖頭道:“一言難盡啊,總的來說,朝廷不負陳某,某必不負朝廷。”
陳子龍沉重的嘆息一聲,苦笑搖頭:“在下也是其中一員,知道其中的根底。先帝之時,中原糜爛,朝廷無餉可用,所有人可都是惦記著自己那點家底,誰也不肯為朝廷出一兩銀子。貪欲,永無止境,你讓一步,他們就敢進三步。”
陳燮聽了這話笑了,不旺自己一番苦心啊,陳子龍的態度終于變化了。“臥子,大明是個農耕文明大國,延續了兩百多年的大明制度,要做出改變太難了。如果在下能狠下心來,消滅所有敢于違背在下意愿的人,最少也要三年,才能讓大明回到一個穩定的狀態,這其中不知道要砍下多少人的腦袋。”陳燮也只能這么說,總不能說每一次所謂的民族大融合,代價都是幾千萬中原漢民的血鋪就的道路吧?
熟讀史書的陳子龍當然很清楚這個道理,哪一次改朝換代不是殺的人頭滾滾?歷史上的五胡亂華,蒙元亡宋,死的人根本就無法統計。就算陳燮僅僅是做曹操,那也的殺不少人。
“可惜,就算思華把所有能讓出來的好處都給朝廷,也未必能改變太多。”陳子龍對大明朝廷里的那些曾經的同類已經失望透頂了,尤其是這一路上聽兩位內閣大臣的抱怨,更加清醒的看到,就算陳燮讓出遼東,讓出華亭新區,讓出大員,也無法改變整個爛掉的官場現狀。廉政公署的存在,確實一度讓官場的貪腐之風有所收斂,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故態萌生,變本加厲。看看在租界的蘇領事就知道了,這還是在陳燮的地盤上呢。
陳燮對此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才好,總能說,農業向工業轉化的過程中,資本積累從來都是骯臟無比的一個過程吧?陳燮怕的不是這些人弄錢,怕的是錢到手之后,去修園子或者把金銀裝進壇子里深埋地下。中國人對儲蓄的熱情根深蒂固,即便是現代社會,中國人的存款數額,也是一個讓西方國家無法理解的事情。
“憲之,錢在朝廷手里,總能做一些事情。在民間呢,如果看不到快速獲利的可能,又有誰肯去投入銀子做事情呢?朝廷里的袞袞諸公,總比民間的土財主有遠見吧?哪怕貪一點,哪怕只有一半的銀子投入到對國計民生領域,對我來說,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