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琇被高楨的舉動嚇得呆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想要掙扎:“你這是做什么?快放開!有人會看見的!”
這間花廳雖然不是建南侯府的正廳,但也是在中路前院廂房位置的,外頭的大院子隨時會有人經過,況且花廳外頭本來就有侍候的丫頭或小廝,還有她一路出來,身后也是跟了丫頭的,萬一被任何一個人看到他們如今的情形,傳揚開去,那要怎么收場?趙琇都可以想象到祖母張氏大發雷霆又或是流淚不止的模樣了,頭皮忍不住發麻。,
不過擔心之余,她也發現了高楨此時的異樣。他從來都是個很鎮定的人,哪怕是在被洪文成暗算,又或是鐘王妃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失態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難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趙琇小聲叫了一句:“高楨哥哥?”高楨還是緊緊摟著她不說話。
她暗嘆一聲,心想罷了,就讓他摟一會兒吧,回頭把外頭看見了這一切的人好生敲打一番好了,威脅利誘,雙管齊下,還怕封不住那些人的嘴嗎?她如今可是執掌一府中饋大權的人。
高楨雖然一時失態,但這種狀態并沒有維持太久。他很快就松開了趙琇,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趙妹妹,是我失禮了。”語氣中略帶了幾許頹然的意味。
趙琇擔心地看著他:“你到底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刺激還是委屈?”
高楨只是微笑著搖頭:“我沒事。”頓了頓,他又道。“方才我來的時候,吩咐過你家里的下人,不要靠近花廳。那時我的臉色怕是不大好看。你家里的人大概被我嚇著了吧?想來都聽命行事了。我猜想方才應該沒什么人看見我的孟浪之舉才對。”
趙琇恍然大悟,回想起來,剛剛一路過來時,確實是到了前院后,就不見有人接近這間花廳,只有前門的門房有人,還有通向其他院子的幾個門旁有婆子侍立。不過這也沒什么。回頭她去查問一番就是了。
她看得出來高楨的心情不好,便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原來世子也知道方才的舉動孟浪呀?那怎么就糊涂了呢?如今世人多重禮,你我孤男寡女的。見面就已經不太好意思了,你居然還…”她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總之。這關系到我的名節。你以后還是不要再這樣做了。”
“不行。”高楨斷然拒絕了。
趙琇愕然看著他:“什么?”
“我不可能不再對你做這種事的。”高楨淡淡地道,“因為我要娶你為妻,將來我們會比如今更加親近。”
“你…你…”趙琇臉色漲紅,頻吃螺絲。她心想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古人原來比她這個現代穿來的更加思想開放?!
高楨拉住了她的手:“趙妹妹,我是說真的。我想娶你為妻,你答應么?”
趙琇紅著臉想要將手抽回來,可他拽緊了就是不放:“我是認真的,只要你給我一個答復。不,只要你點一下頭。那后面的事就都包在我身上,絕不會讓你操半點心!”
趙琇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回答:“你…你怎么忽然問起這種問題?你知道我才多大嗎?”
“年紀不是問題。橫豎我也不是明兒就娶親。”高楨正色對她道,“但我希望能早日將你我的親事定下,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不會再有什么不長眼的人跑出來礙事。不過我想要先得到你的允許,若是你不愿意,我…”他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我…”
趙琇有些好奇,忍著羞意問他:“你會怎樣?”
高楨看著趙琇,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放棄的話。趙琇于他,是個從久遠時期就成形的夢想,他一直心心念念,早已經成了執念。若看不到這個夢想被實現的那一天,他真不知道將來要如何過日子。因此他在沉思過后,還是毅然作出了回答:“我會再給你一點時間,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努力說服你答應。”
“真是霸道…”趙琇小聲嘀咕著,臉上的紅暈卻越發明顯了。
高楨微微一笑:“興許你會覺得我霸道,但若是輕易放棄,我又怎么有臉面對你說這番話呢?”隨即面色一正,“那么,你的回答呢?”
趙琇咬著唇,眼神直往外飄:“你問得也太突然了,難道就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高楨眼中瞬間閃過狂喜,但很快又抑制住了,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起。
沒有第一時間被拒絕,這已經足以證明趙琇對他并不是完全不動心的。這不過是女孩子家害羞罷了。況且,以趙琇的性情,若真的無意于他,肯定會立即回絕。而她沒有,足以說明了一切。這叫他如何不欣喜?
從皇宮里飛奔出來時,他心頭聚集的烏云,仿佛一下散開了,代之以燦爛的陽光。
他忍不住激動,想要拉起趙琇的手。這回趙琇反應夠快,翩然閃避開去,朝他做了個鬼臉:“不許再來了!你若做不到守禮,就只能證明你不過是個登徒子,方才的話也不是真心的,而是哄騙無知少女罷了。”
高楨頓住腳步,苦笑了下,兩眼火辣辣地看向她:“我不是登徒子,只不過是…情難自禁。”趙琇的臉又紅了起來。
花廳外頭有人影在晃動,趙琇望過去,發現是自己的丫環柳綠在探頭探腦。柳綠一見她望去,立刻便縮回了腦袋。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也能看到這丫頭的雙頰通紅,八成是看到方才那個情形了。
趙琇暗叫一聲頭痛,又有些逃避的意思。便開口叫了柳綠進來。柳綠低著頭,慢慢挪著小步進門,手里還捧著兩盞熱茶。小心給高楨與趙琇上了,方才屈膝一禮道:“姑娘,奴婢方才見世子與姑娘有要事商議,便將外頭的人打發走了,此時門外無人,是不是叫幾個人回來聽差?”
這話的意思是,她極其機靈地把外頭侍候的人打發走了?
趙琇不由得多看了柳綠幾眼。這個丫頭是奉賢老宅里的家生子。去年跟著張氏一塊兒上京的,從前不曾在侯府侍候過。她提拔這丫頭上來做一等大丫頭,不過是見對方穩重。年紀也稍微大些,能壓得住場罷了,沒想到對方還有這樣的機靈。
高楨含笑問柳綠:“這么說,你方才都看到了?那你打發走的人呢?沒看見么?”
柳綠紅著臉。斷然道:“是。姑娘進花廳時,在門外守著的只有奴婢一人。奴婢一瞧見世子,就攔住上茶的丫頭,接下了差事,也吩咐其他人不要靠近花廳,世子跟姑娘在商議要事呢,不能打攪。”
趙琇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機靈。”回頭打趣般地斜了高楨一眼,“就怕世子想不出今兒跟我議了些什么要事。等祖母與哥哥回來了,要如何交代?”
高楨微笑:“這有何難?我還真有一件要事。需要你幫忙的。可有紙筆?”
不等趙琇吩咐,柳綠就極有眼色地退下,又很快捧著一托盤文房四寶回來了。
高楨便就著茶桌,展開一張白紙,然后開始磨墨。趙琇接手了這項工作,好奇地問:“你這是要做什么?”
“畫個人像。”高楨提筆蘸了趙琇磨出來的墨汁,抬頭沖她笑了笑,便開始畫起來。
他畫得極簡單,不過是寥寥幾十筆的白描,便已經畫出了一個中年男子的大致輪廓:“雖然我的畫畫得不如你好,但我對著這人的畫像看了好幾日,心中早已熟記了。不敢說十分肖似,總有七八分象。”畫完后,他將畫遞給了趙琇:“我知道你們家的六房有做漕運生意,跟碼頭上的人熟悉,不知能不能托他們幫我打聽一下這個人?我只知道他應該是前不久從外地逃亡回京的,之前也許是躲到了北方,也有可能是跑到了南方。他跟山東那邊有些聯系,很有可能是從南邊來,那就多半是坐船,想來碼頭上有人曾經見過他和他的同伴。我想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在哪個碼頭上船,又有幾個人同行?”
趙琇打量了那幅畫幾眼,若有所思:“這個人…就是你之前想要抓的那個…首領?”礙于柳綠在場,她不好說得太詳細。
高楨點頭,又鄭重道:“此人手下人手不少,而且都是亡命之徒。打聽消息的時候,最好讓你家的族親小心些,不要太過張揚。若是有人問他們打聽這人做什么,只管實話說是官府吩咐了,要捉拿反賊,而且官府找的不止他們一家船行。”
趙琇明白他這是想保護六房的人,也不多說:“我知道了。”
高楨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猶豫了一下,又寫了一封短信給方三爺,托趙琇轉交,然后便起身要告辭。
趙琇有些驚訝:“你這就要走了?”不等祖母張氏與趙瑋回來嗎?他以前都會等他們回來的。
高楨卻搖了搖頭:“老夫人在宮里呢,不知幾時回來。你哥哥還要專心備考,我不想分他的心。等他們回來了,你只管將畫像的事告訴他們,其他的就不必說了。”他沖她眨了眨眼,她的臉立刻又紅了。
高楨來得匆忙,去得也匆忙。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解釋過自己為何會失態。趙琇心中苦思半餉,始終不得要領,回過頭看到柳綠,又不好意思了。她小聲問:“那個…今天的事能不能別告訴人去?我怕祖母知道了會啰嗦。”
柳綠眨了眨眼:“姑娘說什么呢?今天發生了什么事?”
趙琇怔了怔,隨即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