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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節 積極的大鴻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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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室殿大漢帝國無可置疑的權力中心和決策核心。

  此刻,一場關乎未來的廷議,已經開始。

  “朕剛剛得到情報,匈奴偽單于句犁湖,正在西域集結重兵,準備經由大宛之土,再次西征大夏…”劉徹緩緩的對著群臣介紹著局勢。

  匈奴人的西征,漢室其實早有準備了。

  武苑之中,甚至每天都在討論,一旦匈奴西征后漢室的對策和戰略。

  只是可惜,漢室現在連河西走廊具體情況都還在摸索和偵查之中,西域那邊干脆就是兩眼一抹黑,大約只知道一些知名的山脈以及有名的河流。

  再遠的話,就不是此刻的中國所可以掌握的情報了。

  目前的漢室,除了大約知道大夏、康居、月氏在遙遠的西方這些模糊的認知外,對于那個遠方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

  所以,推演和討論,都不過是紙上談兵,自己畫個靶子自己打。

  但這依然無法讓將軍們胸膛之中的戰意稍微冷卻一些。

  劉徹話音剛落,執金吾郅都就出列拜道:“陛下,既然匈奴偽單于西征,那么其老巢必定力量不足,臣愿率輕騎一萬,自龍城出浚稽山,直取偽單于庭!”

  其他將軍列侯也都是激動萬分。

  有說要跟郅都一樣去抄匈奴人的老巢的,也有覺得可以開啟河西戰略的,甚至還有人覺得,干脆把兩個偽單于政權一次性全部消滅。

  聽著這些話,劉徹眉頭微微一皺,擺手道:“如今,已是秋八月,塞外大雪將至…所謂出兵之言,可以休矣!”

  這也是匈奴人為何選擇在秋八月西征的主要緣故。

  在這樣的季節,匈奴主力西征,漢室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和拖延。

  塞外的風雪會幫助匈奴人,將漢軍留在茫茫草原上。

  平城之戰的教訓,劉徹可沒有忘記過。

  當然了,真要去打匈奴,也不是不行。

  將護濊軍從安東調出來就可以了,這支扎根在安東的軍隊,如今已經完全習慣了在冰天雪地之中生存。

  塞外的風雪,對于他們來說,就是日常而已。

  再把忠勇軍和樓煩軍的精銳龍騎兵加強給護濊軍,這樣就完全組成一支一萬四千騎上下的尖刀,直插匈奴心口。

  不過,現在再去調護濊軍,時間上來不及了。

  而且,即使可以,劉徹也不會出兵。

  因為,幕南都沒有消化掉,就去滅亡匈奴的話,劉徹承擔不起因此而導致的連鎖反應。

  自古以來,草原上都是一個強權倒下,另外一個強權崛起,彼此交錯。

  在漢室沒有做好準備和熟悉怎么治理和統治草原前,貿然將一個腐朽的舊王懟死,只會給新王制造一塊崛起的土壤。

  所以呢,將軍們想要畢其功于一役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

  看到天子的態度,將軍列侯們都明智的選擇了服從,紛紛拜道:“伏唯陛下圣裁!”

  這個時候,大鴻臚公孫昆邪終于找到了機會,出列拜道:“陛下,臣昆邪有奏!”

  “講…”劉徹微微笑著,看著公孫昆邪。

  最近幾年,大鴻臚衙門不斷被邊緣化,權柄和權責不斷縮小。

  甚至就連衙署編制和官員也不斷被裁撤。

  曾經,大鴻臚衙門強盛之時,擁有大小官吏數百人,仆從雜役以千計。

  更握有許多優渥的政策。

  但在現在,大鴻臚衙門已經不比死鴨子硬多少了。

  如今的大鴻臚衙門,雖然依然名為九卿,但實則基本上喪失了過去所擁有的全部特權。

  他的衙署從鼎盛時期的五個,被直接砍到兩個。

  衙門中的官員,從高峰時期的數百人,變成了現在的小貓小狗加起來也才百來號人。

  在這長安城之中,莫說是其他人了,就是大鴻臚衙門的官員也都看不起大鴻臚。

  出門在外,幾乎沒有人敢說自己是大鴻臚的官員。

  每年考舉,一旦有人被分配到大鴻臚,那必定是撒潑打滾,死也不肯去上任,即使去了,過個兩三天,也自動掛印逃亡。

  實在是這個衙門,既沒有油水,也沒有權力,甚至沒有存在感。

  眼瞧著大鴻臚在自己手里面,日漸衰微,公孫昆邪和他的左右丞急的滿頭大汗。

  倘若,在他們手里,大鴻臚衙門畫上句話。

  那么,青史之上,他們的大名必定銘刻其中。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公孫昆邪為了不讓自己變成最后一任大鴻臚,只能是拼命做最后的掙扎了。

  劉徹可是聽說了,公孫昆邪在去年燕薊之戰后,就一直在做著一些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公孫昆邪卻是走到殿中,長身一拜,道:“臣昆邪昧死以奏陛下:今匈奴偽單于西征,而陛下憂大夏之屬或將動蕩…”

  在經過一連串的拍馬之后,公孫昆邪拜道:“臣雖位卑,聞陛下之志,依然心懷激蕩,愿為陛下效死,乃與大鴻臚左右丞相商,遣使于龍城之內,與匈奴偽單于庭左大都尉、丁零王等往來,知其等不服偽單于之意,乃暗與之相商,或可為陛下未來之用…”

  這倒并不意外,事實上,就在這幾個月里,北匈奴的很多實力派都暗中派人來到龍城,與漢室聯絡。

  雖然大多數人,其實只是來留條后路的。

  但還真有幾個,確實愿意當帶路黨的。

  因此,漢室才能在幕北地區,建立一個簡單的情報網絡。

  不過…

  真正的匈奴高層,卻是一個帶路黨都沒有。

  最多只是說些好話,留個聯系渠道而已,再想要做其他事情,他們就獅子大開口,索要種種好處。

  某些人甚至直接要求漢室給他們多少武器、馬匹和糧食,以作為他們反抗偽單于的投資。

  毫無疑問,這些人來碰瓷來的。

  訛到一點算一點,說不定他們可能跟句犁湖商量過。

  劉徹和漢室,當然不會傻到相信這些話。

  不過,也沒有完全拒絕和回絕,對方既然想拖,漢室自然愿意跟著拖。

  左右,現在占據優勢和主動的是漢室。

  甚至毫不夸張的說,如今漢室想打就打,匈奴人除了地利和空間優勢外,在漢室面前沒有其他任何底牌。

  因為,就在兩個月前,漢室已經突破了原本束縛漢軍遠征的一個大障礙辨識方向的困難。

  墨家的墨者們,研發出了第一款具備實用價值的指南針。

  指南針的問世,宣告了迷途將軍從此都將不大可能出現了。

  更意味著,漢室的遠洋航海事業,將開啟全新的一頁。

  目前來說,對漢室而言,解決匈奴問題,最大的障礙,就在于沙漠和距離。

  橫亙草原的戈壁大沙漠,像一道鐵幕,擋在了漢軍北伐的道路上。

  想要突破這道鐵幕,對于漢室來說,代價太大了。

  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全軍覆沒。

  所以,劉徹已經完全否定任何從幕南草原向幕北進攻的方案。

  這樣,也就暴露出了漢軍的真實擴張意圖先取河西。

  一旦漢軍消滅或者臣服了河西的西匈奴小政權,那么,漢軍就可以前出西域,將匈奴勢力徹底逐出富饒的西域地區。

  到那個時候,戈壁大沙漠就不再是保護匈奴的鐵幕,而是一個將匈奴囚禁的牢籠!

  匈奴人將會被餓死、渴死在貧瘠而苦寒的幕北地區。

  但想要攻略河西走廊,對漢室來說,也是有著許多困難和障礙的。

  首先,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萬一漢軍進攻河西,河西的且渠且雕難干脆投降北匈奴的句犁湖,那該怎么辦?

  好不容易肢解的匈奴帝國,很可能借此卷土重來。

  你要知道,且渠且雕難雖然混蛋,但他手里面,還是有著至少二三十個部族,三四十萬人口的。

  這些人一旦跑去幕北和西域,就會增強句犁湖的力量。

  使得北匈奴可以擁有更多的選擇空間。

  人家實在不行,甚至可以學月氏人西遷。

  再一個就是目前漢室連幕南都沒有控制住,管理好,就迫不及待的要開河西副本。

  這等于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吃的太多,可是會消化不良的。

  特別是草原之事,自古以來都難以解決。

  公孫昆邪自然也清楚這些事情畢竟他是九卿,雖然權力沒多少,但相關的情報和資源,卻都是可以知道的。

  所以,他也沒在幕北的事情上多費口舌,而是直接切入主題道:“除了北匈奴偽單于,臣還與西匈奴的多位貴族在暗中相商,西匈奴的折蘭王骨荼和右大將呼衍奢屠,都表示:若王師西征,愿為內應…”

  劉徹一聽就笑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公孫昆邪在忽悠和勾搭匈奴貴族方面,還真是有實力!

  居然悄悄的就做下了這樣的事情,值得表揚!

  特別是,公孫昆邪做的這些事情,大都都是在大鴻臚已經衰微的時候做出來的。

  這就更加值得表揚了。

  且不論他做的這些事情是否有用,有這個心就已經很好了!

  事實證明,官僚這種生物啊,還是要用鞭子去抽,他們才會努力去做事。

  就像這公孫昆邪,倘若劉徹沒記錯的話,他當年可是官僚的典型代表啊。

  遇事忙著甩鍋,有功勞就拼命也要往上湊,要起權力和錢帛,沖在最前面,可要他去做事,卻又自己縮卵。

  但如今,公孫昆邪卻已經成為漢室九卿之中,工作積極性和主觀能動性最強的那個人。

  沒辦法,他再不積極起來,主動起來,就得成為最后一任大鴻臚,被史官銘記青史之上。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劉徹在心里嘆了口氣,倘若公孫昆邪一開始就是這樣的積極和主動,哪里輪得到郅都和趙禹風光?

  說不定,公孫昆邪如今都可以與晁錯競爭一下了。

  可惜啊,一步錯,步步錯。

  不過,他既然愿意認錯,且做出了積極悔過的動作,而且,還做出了一定的成績,劉徹自然是要表揚表揚的。

  “愛卿做的不錯!”劉徹站起身來,對公孫昆邪說道:“朕心甚慰,其賜卿御劍一柄…”

  賜劍這種事情,一直就是劉氏天子的最愛。

  既經濟又實惠,比起黃金布帛,更讓大臣有面子。

  公孫昆邪聞言,連忙拜道:“不敢,愿為陛下門下牛馬走而已…”

  只是…

  劉徹嘆了口氣,對公孫昆邪說道:“卿做的還是有些疏漏啊,卿難道不知道嗎?西匈奴能殘喘至今,是朕故意留著的啊!”

  在事實上來說,西匈奴小政權,只要劉徹愿意,它活不過一個月。

  不用別的舉動,甚至都不用出一兵一卒,斷掉邊境榷市就可以了。

  從去年開始一直到今年,且渠且雕難和它的小政權,從漢室的邊境榷市買走了三萬多頭牛羊、五十萬石粟米,二十余萬石小麥。

  以及布帛、茶葉、食鹽、鐵鍋等物資無數。

  換句話說,其實,且渠且雕難能維系自己的統治,靠的就是漢室的輸血。

  當然,漢室的物資,不是這么好拿的。

  為了這些資源,且渠且雕難付出了七萬多奴隸和超過兩萬金的黃金。

  更妙的是他還按照漢室的要求,將所有男奴全部去勢。

  如今,正在開鑿的渭河漕河工程以及即將開鑿的鴻溝雒陽運河工程的主力,就是這些從西匈奴進口的奴工。

  基本上,這些人都是一次性消耗品。

  而且,是那種沒有任何副作用的消耗品。

  他們不會有子孫,也不會在歷史上留下任何痕跡。

  至于西匈奴小政權的內部,那就更妙了。

  上到單于,下到各部的實權貴族,如今,都已經被‘逍遙散’所控制住了。

  一群大煙鬼,能有個屁的能力?

  劉徹甚至都不需要斷絕邊境榷市,斷了他們的逍遙散供應,這些渣渣就會滿地打滾,痛苦不堪。

  留著這個小政權,不是因為劉徹無意河西,而是劉徹不想現在就取河西。

  在幕南的事情沒有搞定前,河西暫時寄存給且渠且雕難,只要這個渣渣不來挑釁劉徹的底線,劉徹就會暫時保著他。

  而一旦幕南被消化掉,且渠且雕難的末日也就將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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