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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七十三節 但使龍城飛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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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立刻,就有李廣的親兵,為他拿來了一柄大黃弩!

  這也是漢軍中判斷一個將軍業務能力是否過廣的一條硬指標。

  能開的了大黃弩的,才是真將軍!

  不然,繡花枕頭而已,誰愛要誰要!

  特別是如今,隨著漢軍對外戰爭不斷勝利,國勢如虹,各個地方上的山頭,對于這個硬指標就看的越發重。

  大黃弩,現在雖然逐漸被神臂弓所淘汰。

  但它的象征意義和代表意義,卻依然存在。

  軍隊的將官們,之所以如此看重此物,并且將能不能開大黃弩,作為對上司的考察指標。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黃弩足夠復雜,而且,對臂力和肌肉以及身體素質的要求苛刻到極點!

  不是真的熟練業務,而且確實日夜浸淫在軍事上的人,就算是項羽在世,有力拔山河之勇,急切之間也開不得大黃弩,更不用說準確而熟練的使用它了。

  作為曾經漢軍中最復雜,使用要求最苛刻,同時殺傷力最大的單兵武器。

  大黃弩在今天,已經變成了軍隊的將佐,對于新來的上級的初次考核條件。

  除非你是若義縱、郅都、程不識、衛馳這樣證明過自己的名將、大將,不然,就得按這個規矩來。

  不能開大黃弩的,吹的再漂亮,也得不到軍心的歸附。

  畢竟,士兵們和軍官們,根本不可能放心將自己和全家人的身家前途,交給一個業務能力不行的家伙手里。

  這可不是開玩笑!

  一將無能,要累死三軍的!

  而當大黃弩被取來之時,漁陽諸將立刻就眼前一亮,在心里贊道:“總算來了個識貨的,懂行的了…”

  對軍人來說,大道理講一萬次,不如開一次大黃弩給他們看,更讓他們安心。

  能開大黃弩的人,肯定不會是什么蠢貨、膽小鬼。

  反之,則都有可能…

  但也有些不太放心,上前檢查。

  他們聽說過,曾經有些繡花枕頭,拿了個作弊的東西來忽悠人的事情。

  李廣卻是任由他們檢查,直到這些人都檢查完畢。

  李廣問道:“諸君,我這弓如何?”

  “好弓,好弩!”哪怕是最排外的要陽都尉陽時也有些沉醉的望著那柄大黃弩,漁陽苦寒,地方窮,歲入少,軍人待遇以前糟糕透頂。

  甚至還餓過肚子!

  直到今上即位,開始推行津貼制度和補貼制度,漁陽和右北平的戍邊軍人才能養活家人,并且有了自尊和自信。

  但,即使是他這樣的都尉級的軍官,也買不起這樣好的大黃弩,只能撿別人的破爛。

  在大黃弩全面退役后,他連破爛也撿不到了。

  如今市面上,一柄大黃弩,哪怕是舊貨,也是有價無市!

  所有擁有的人,都視若珍寶一般,當成傳家寶,哪怕是傾家蕩產,也不愿意變賣!

  而李廣這柄大黃弩,所有的零件,都被擦拭的干干凈凈,透著光澤,扳機和望山上,甚至還銘刻著代表了天子欽賜的黑龍標志。

  這是所有武人的夢想之器。

  傳說除了在戰場上立下大功的大將外,就唯有那些曾經為漢室九卿的重臣可以擁有。

  李廣也是寶愛的接過自己的這柄愛弩,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然后道:“此弩,乃吾舊日在北地郡朝那塞,練兵有功,天子所賜,若吾之臂膀也!”

  說著,他就舉起了手里的大黃弩,走向衙門外,一邊走,一邊道:“諸君,還請來觀我之射術,看看可堪入諸君只眼否?”

  眾人于是紛紛跟上李廣。

  此時,已經有許多人在心里對李廣生出好感了。

  軍人就是這樣,喜歡那些能與他們有共同話題的人。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整天與他們說孔孟韓非,他們也未必能搞清楚誰是孔孟,誰是韓非。

  但你與他們談論兵器,講演用兵,卻是正對下懷。

  這就好比,你與一個死宅談論微積分啊軟件編程啊,對方必然一臉懵逼,但若談起蕾姆老婆,吾王之劍,必定眉飛色舞,引為知己。

  李廣帶著眾人,走到外面的院子里,讓自己的親兵,將一個草人擺到一百步外,然后站直了身體,對眾人道:“諸位請看,吾這一手箭術究竟如何?”

  說著就熟練的舉起大黃弩,向前瞄準。

  “他怎么這樣開弓?”陽時一看,就大驚:“怎么可以這樣開弓?”

  大黃弩的受力高達十石!

  所以,漢軍都習慣了用腳踏開弓,用腰張開弓等方式,但像李廣這樣,純粹靠臂力來開弓的,至少漁陽眾人是第一次見到。

  是以人人大驚!

  “哼!我家將軍,去年巡視北地邊塞,夜宿荒野之中,見草叢之中似有一臥虎,將軍拿張弓射之!至天亮時,眾人巡視,卻見一箭正中草中一石深處,箭矢盡沒于食中,其狀如虎!”一個李廣的家兵,驕傲的說道,滿臉的崇拜!

  此時也令李廣名動整個北地郡,無數貴族和豪強,紛紛敬仰。

  漁陽眾將聽了,也是驚駭莫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箭穿石?

  大家只聽說百步穿楊,何曾聽說過這樣神乎其神的射術?

  頓時,不少人都在心里面已經信服了李廣。

  李廣卻依然是輕描淡寫,一副淡定的模樣,只是吐出一口濁氣,然后雙臂用力,一點一點的拉開了手上的大黃弩的弓弦。

  嘎吱!嘎吱!

  因為力量,大黃弩的弓弦和零件微微的顫動著,李廣的額頭和手上的青筋也高高鼓起,他的雙腳更是穩穩的扎在地上,下盤一動不動。

  在數十名漁陽文武官員的注視下,那柄大黃弩竟然被他拉開,然后他熟練的催動箭匣,上好弩箭,最后,蹲下身子,用一個標準的大黃弩射手的姿態,瞄準遠方的草人,并調整姿勢。

  強勁的強弩出匣,發出清脆的聲響。

  強弩命中目標的清脆響聲傳來,旋即一個李廣的親兵,舉著一個被幾乎完全射爛的草人,走過來,驕傲的道:“將軍之箭,盡透草人,再射三十步,及中樹干,沒入其中!”

  漁陽眾將此刻的表情都是呆萌呆萌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這還是人嗎?”許多人在心中想著。

  到此刻,眾將終于完全服氣了。

  李廣展露的這一手,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能做到!

  “末將等拜見郡守,郡守神乎其技,末將等口服心服!”在陽時的帶頭下,漁陽諸都尉、校尉和文官們紛紛長身拜道:“愿為將軍之前驅!”

  而在旁邊的張次文卻看傻了。

  他在漁陽郡兩三年,卻還抵不上李廣在這里不過一刻鐘的表現。

  這讓他對自己生出深深的質疑和不信任,整個三觀幾乎崩塌。

  “為何會如此?難道說文人真的不如武夫?”他在心里喃喃自語著。

  這也是如今漢室文人的最大困惑和不解,在他們眼里,自己讀的書多,懂得道理也多。

  那些粗鄙的武夫,即使不能納頭就拜,也該恭敬的俯首稱臣,任由他們驅策。

  但他們哪里知道,武人看待問題和文人是不同的。

  武人看的是實際,是根本,是生死。

  無數事實都證明過,一個不給力的上司,不僅僅會害死他自己,還會害死他麾下的無數人。

  所以,武人為了自己和自己的部下的生命,在遇到一個不靠譜的家伙的時候,就只能選擇自行其是。

  他們可不愿意,因為某人的天真和愚蠢,葬送了自己以及自己的部下的性命!

  所以,當他來當漁陽,全郡都是拿著有色眼鏡看他的。

  而當他推出的那些看上去美好,但實際上卵用沒有的政策后,更是徹底喪失了這些軍人的心。

  在內陸用了錯誤的政策,也最多是損失點錢糧,但在邊塞上,一個政策的錯誤,會帶來災難性的后果,很多時候,都會導致成千上萬人死于非命!

  而如今李廣就不同了。

  他本身就是軍人,而且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和武癡。

  他可能不懂政治,也不懂做人。

  但他懂當軍人,更懂如何與軍人交流。

  所以,他迅速的就收復了這些張次文用盡了辦法也收復不了的軍心!

  李廣哈哈大笑著,扶起眾將,道:“俺是個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如今奉命來漁陽與諸君共同努力,保衛桑梓,建功立業!俺只與大家先說三點…”

  “第一:匈奴若入寇,俺的命令,諸君必當服從,若不服從,則軍法從事!”

  “第二,在俺麾下的,都是手足同袍,都是俺的兄弟,有任何委屈或者不解,諸君都可以來找俺,俺必定給一個說法!”

  “第三:俺是軍人,諸君也是軍人,軍人就是武夫,赳赳武夫,頂天立地,所以不得欺凌部下,不得克扣軍餉,乃至于貪墨軍功!”

  “都明白了嗎?”李廣大聲的問道。

  “將軍,末將等都明白了!”諸將喜不自勝的拜道。

  李廣的話太對他們胃口了。

  對軍人而言,有事情你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也別跟他們談什么圣人、先王、律法,他們不懂也不知道。

  “善!”李廣笑著拉著這些人的手,如同兄弟一般,一個個的拍著肩膀,激勵道:“跟著俺,俺旁的不敢保證,唯有一點可以保證:該是誰的軍功,就是誰的軍功,比不得貪墨和克扣!另外,打了勝仗,對天子的保舉和推進方面,都包在俺身上!”

  李廣拍著胸膛,放出一個大炸彈:“俺舊在北地郡,向陛下和武苑推薦了學生三十八人,其中三十六人進入了武苑,而剩下兩人,一人進了羽林衛,現任羽林衛左部胸甲司馬,另外一人則擔任了陛下的御前侍從官!”

  頓時,所有人看著李廣的眼神,都變了。

  仿佛李廣是一個如花似玉,沉魚落雁一般的絕世美人。

  無數人的眼神,熾烈的讓人心驚!

  也不能怪他們!

  燕地不比代北,是天子的心頭肉,劉氏的寶愛之地,

  這里自古寒苦,遠離中國政治中心。

  姥姥不疼,爺爺不愛,在朝堂也沒人!

  加之燕人的性格使然,不會拍馬屁,也不懂逢迎,更加不會吹牛逼。

  所以,燕地將佐們雖然自認自己不必其他人差,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能力!

  這就導致了燕人將領長期游離在中隊的主流之外。

  有的都尉和校尉,甚至十年沒有挪窩了。

  更有縣尉和縣令,干了一輩子,也沒有得到過嘉獎!

  他們一直默默無聞的徘徊在這燕幽之地的邊墻,與塞外的風沙和雨雪為伴。

  直到今天,終于來了一個懂他們的人,還給出了承諾。

  這怎能讓他們不喜,不驚?

  “敢不為將軍效死!”諸將全部拜道。

  武苑的名額,乃至于所有武將心中的天堂羽林衛的胸甲部隊和當今天子御前侍從官,都像一個天大的誘惑,讓他們難以自抑,心潮澎湃!

  李廣卻是笑著拉起他們,道:“俺與不與諸君廢話了!如今,北虜來勢洶洶,王事緊急,俺卻還不知道俺的治下的兵力和諸將的大名以及各部的所在,還請諸公教我!”

  說著李廣就對諸將行了一個正式的軍禮!

  他用右手重重擊胸,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后與眾人道:“往后,軍中就不用拜禮和跪禮了!”

  李廣驕傲的道:“吾輩武夫,上跪高堂父母,天地君師,下拜忠臣義士,戰死英烈,不興他們文人那套繁瑣的禮儀,也用不著!”

  “當今圣天子面前,武人若甲胄在身,都不需要下跪,只需以軍禮也!”李廣道:“天子說了:軍人,乃社稷之脊梁,國家之依靠也!脊梁不可輕彎,依靠不可軟弱!”

  “諾!”眾將都興高采烈的站起來,對著李廣行了一個軍禮。

  誰他媽愛拜來拜去,跪來跪去?

  總之,中人不愛!

  赳赳武夫,國之干臣,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俺是要陽都尉陽時,要陽本地人,麾下有一千五百丈夫,愿聽將軍令!”本來還對李廣嗤之以鼻的陽時,此刻已經成為了李廣的腦殘粉。

  至于其他人,更是爭先恐后的向李廣介紹自己和自己的部隊。

  “慢慢來,不急,俺今天必與諸君長談,明日,俺還要請諸君帶路,俺要親自去看一看邊塞諸地的防御…”李廣笑著道,他知道,到這一步,就已經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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