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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節 法度

熊貓書庫    我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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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大農中丞訓,拜見陛下!”從大農直不疑的身后,走出一位中年官員。

  看到這人出場,劉徹的眼睛也是一亮。

  眾所周知,大農直不疑打出仕起,走的就是聲望路線,靠的是人品好,道德佳,作風正派,廣受輿論贊譽,從而一步步爬到了目前的九卿之職。

  所以,相對來說,直不疑的個人能力,就很值得人懷疑了。

  劉徹有時候甚至暗地里腹誹過:要是派直不疑去關東管理一個戶數過萬的大縣,他能管的過來嗎?

  反正,劉徹從未聽說過直不疑曾經做過什么事情或者有過什么成績。

  但是…

  這并不能證明,直不疑就是個什么濫竽充數的廢柴或者純粹運氣好混到高位的庸才。

  恰恰相反,能從太宗時期一直屹立到今天,直不疑若沒有幾把刷子,早被人挖坑埋掉了!

  更何況,地位到了直不疑這個級別。

  能力跟手腕,反而退居其次了。

  心性跟為人,成為了評判其是否合格的標準。

  而直不疑是君子,天下公認的道德楷模。

  甭管這里面有沒有注水,是否曾經有過炒作什么的。

  至少,這么多年來,直不疑始終維持著自己的君子形象。

  他翩翩有禮,謹守法度,從不越距,他溫文恭謙,平易近人,禮賢下士,即使是對待下人,也從不擺官架子。

  看上去,直不疑是一個標準的儒家清流。

  但很可惜,他是黃老派的政治家。

  黃老無為,又無所不為。

  作為目前黃老派的中堅之一。直不疑就是一個典型的曹參式大臣。

  對類似曹參這樣的黃老派政治人物來說,他們并不需要自己多么有才華,多么有能力或者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們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情就可以了——把自己手底下的專業人士跟有能力的家伙找出來,然后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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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就是自己在家里喝喝酒,彈彈琴。欣賞風花秋月,四季變化即可。

  這種省心省力,而且,極易推廣的為官之道,在過去幾十里,曾經一度興盛無比。

  著名的平陽懿候曹參為相國的時候,為了告訴天下人,他確實不想管事,干脆天天喝酒。將國家大政,全部委任給那些他提拔的手下。

  曹參不止自己不管,還禁止其他人瞎管。

  惠帝曾經就想要管上一管,然后被老曹噴了滿臉口水。

  也就是最近十來年,法家力量的重新崛起,才打破了這個局面,讓一潭死水的政局,有了漣漪。有了波折,也有了生氣。

  而這個站出來的大農中丞。在名義上,是直不疑的副手。

  但實際上,滿朝上下都心知肚明,此人才是現在漢室國庫真正的掌舵人。

  跟少府、太仆這兩個衙門不同,這個大農中丞,不是劉徹硬塞給直不疑的。

  而是直不疑自己挖掘出來的人才。

  看看他的履歷就知道了。

  十年之前。他只是一個上計吏,每年跟著郡國的上計車輛,往來長安,無避寒暑。

  當時,他可能也就粗略的能認識幾個大字。

  但今天。他已是漢室最強的幾個財會之一,據說,他只要看一眼賬薄,就能瞬間通過心算,得出結余虧空的數額。

  “番卿有什么要說的?”劉徹站起來,問道,對待專業人士,劉徹永遠都保持著足夠的敬重。

  番姓是很孤僻的一個姓氏。

  但在漢室的歷史上,姓番的大臣,通常都以腦洞特別大而著稱。

  譬如,眼前這個臣子有個兒子叫番係。

  未來會異想天開,居然想挖開三門峽,讓黃河跪下唱征服。

  若只是想想,那也就罷了。

  但關鍵是,人家付諸了實際行動…

  雖然,最終這次嘗試以失敗告終,只留下了數十萬畝渠田和一個異想天開的笑話。

  但,至少勇氣可嘉。

  “臣訓昧死啟奏陛下:臣以為,丞相所言,極是!陛下憂心天下,欲開源節流,也是極好!”大農中丞番訓慢條斯理的一字一句的,極有條理和節奏的說道,這也是搞財會的人的職業病了。

  “只是,臣有兩個疑問,不知該不該說…”他抬起頭,看向劉徹,問道。

  “愛卿請說…”劉徹面帶笑容的道。

  “那微臣就斗膽了…”番訓叩首道:“陛下,高皇帝曾令有司,訓曰:量吏祿,度官用,以賦于民!今陛下欲開源,征商賈之稅以濟元元,臣微末之智,粗劣之言,難敘其美,只是…今陛下因用度而不顧祖宗法令,難保翌日不會有人,循陛下之例,橫征暴斂!”

  劉徹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尷尬了起來。

  老劉家有兩條祖宗法度,是憲法一樣的存在,沒有那個皇帝敢去動這兩條祖宗法度。

  第一條,就是劉氏天下的根基和法統人心所在的‘約法三章’。

  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數十年來,無論是誰,地位多高,觸犯這條鐵律,絕對要被法律嚴懲。

  這第二條,就是番訓所說的那道訓令:量吏祿,度官用,以賦于民!

  這條訓令的意思非常淺顯。

  那就是國家稅收,應該是在先行計算了官員俸祿和國家開支后,再向百姓征收。

  毫無疑問,這是一條呆板、僵硬且缺乏靈活性的政策。

  但,正是這樣一條呆板、僵硬的訓令,保護了天下大多數的農民,使他們不至于連最后一口吃的都要被當官的搶走。

  數十年來,這條訓令,一直就是漢室的國家稅收指導精神。

  歷代天子輕徭薄賦,最大限度的減免百姓負擔和祛除不必要的浪費。

  如今,劉徹要加征車船和礦稅,卻可能在這條鐵律身上開一個口子。

  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今天皇帝能不顧祖宗法度,只為自己爽,加征商稅,那明天換個皇帝,想修個園子啊池子啊,是不是也能繞開這條訓令,加diǎn稅到農民啊商人啊什么的身上?

  裂痕自然就會一天天擴大,最終,崩潰。

  而這是所有有良知的人,絕對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也是長期以來,黃老派們所擔憂和驚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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