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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節 考舉再開

熊貓書庫    我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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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庫里提奧斯完全不知道,有人正透過北闕公車署中的窗戶觀察他。

  他現在非常快樂。

  自從被漢朝皇帝接見了之后,他的待遇,就陡然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直接從夷狄,變成了夷狄之國的使者。

  這兩者的區別,就好比黃金和青銅之間的差距。

  現在,庫里提奧斯,享受的是漢朝的千石官員待遇。

  一個叫少府的機構,為他提供了單獨的住處,還為他準備了仆人以及下人。

  除此之外,一位博學的學者,出任了庫里提奧斯的老師,負責教授他語言和文字。

  在長安待了將近一個月后,庫里提奧斯如今有些漢人的模樣了。

  至少,他已經明白了,在漢國,衣襟是不能隨便秹,衣襟向左還是向右,在漢國,是區別野蠻與文明的重要標志。

  另外,束發也很重要。

  頭發披散,或者留短發,那是野蠻人才干的事情。

  真正的文明人會選擇束發,并且按時清洗頭發和身體。

  這讓庫里提奧斯大開眼界。

  另外一個與羅馬希臘模式完全不同,但卻同樣燦爛無比的文明世界,向他敞開了大門。

  通過簡單的學習與科普后。

  現在庫里提奧斯已經知道,這個古老的文明國度,真正的名字,應該是中國。

  而中國人自認為自己的祖先,是三皇五帝。

  那是一群,在久遠的遠古時代。存在過的一些賢王。

  他們用著自己的言傳身教,深深的影響了所有生活在這個國家的人民。

  直至今天。中國的國家機構和政府機構以及思想文化,依然深受那些遠古的賢王影響。

  最高的統治者皇帝。也常常在命令和法律條文里,提及那些偉大人物的名字與言行,以此來強調自己統治的合法性以及律法的合法性。

  甚至,就是皇帝這個稱呼。

  也是由三皇五帝而來。

  抬頭看了看張貼在一顆柳樹下的一張白紙。

  庫里提奧斯有些尷尬的摸了摸下巴。

  中國的文字,對他來說,簡直太難了。

  那些方塊字的筆畫與結構太過于復雜了。

  哪怕是他,這樣一位在羅馬都算得上號的聰明人,至今也只認得幾個簡單的漢字。

  至于書寫,那就更不可能了。

  庫里提奧斯只能期待自己的幾位剛剛結識的漢朝朋友。能幫他翻譯翻譯,那張貼在樹下的白紙上的文字了。

  在中國這么久,庫里提奧斯的最愛和最喜歡的中國造物,就是白紙了。

  這種輕便簡單整潔易于書寫的人工造物,在庫里提奧斯看來,簡直就是文明最好的載體了。

  與中國的白紙相比。

  羅馬的羊皮紙,可以丟到廁所去擦屁股了!

  沒多久,庫里提奧斯的幾位朋友回來了。

  “考舉又要開始了!”一位年輕的士子手舞足蹈的說道:“陛下已經下詔,今歲七月初八。考舉重開,明天起,所有士子皆可報名!”

  其他人也都是興奮不已。

  他們留在長安的最大動力之一,就是考舉。

  通過考試。獲得官職,然后,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哎,恐怕。今年,我等儒門子弟。又要被打壓了…”另外一位士子搖搖頭嘆道。

  去年的考舉,儒家被法家、黃老派、墨家甚至是農家,聯手狙擊。

  朝中的列侯階級們也強勢反彈。

  最終,儒家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許多考中的士子,都被波及,甚至有些人,本來明明都已經夠資格能留在長安城的九卿衙門為官,最終,卻被迫下放到了地方。

  而將那些清貴的職位,留給了列侯子弟。

  今年,恐怕,又要重演去歲的悲劇了。

  “沒辦法,誰叫我等儒門子弟,人微言輕呢…”有人憤憤不平的說道。

  長安的列侯和朝臣中,傾向儒家的人太少太少了。

  甚至,就是墨家,現在也比儒家在朝廷中的人脈更廣。

  前任少府令岑邁,現在的郎中令義縱,據說,都與墨家關系很好。

  另外,當今天子,也是墨家的最大靠山。

  據說,天子每旬必去一次墨苑,與墨者們交談。

  甚至還會常常讓人從宮里將酒肉以及被褥等物,賞賜給墨苑。

  甚至,有傳言,墨家的弟子,壓根不需要通過考舉。

  他們只要在墨苑里做出了成績,天子,就會給予他們想要的一切。

  這讓儒門弟子們,看著真是羨慕嫉妒恨啊。

  庫里提奧斯不知道這些事情,聽了也是滿頭霧水。

  因此,問道:“諸君在說何事?什么考舉?”

  其他人看了,呵呵一笑。

  面對這位可愛的夷狄使者,大家都覺得有必要好好給他上上課,普及一下常識。

  教化夷狄,那可是大功啊!

  于是,紛紛七嘴八舌的跟庫里提奧斯介紹起了考舉的來龍去脈和歷史。

  庫里提奧斯聽了,卻是更加迷糊了。

  想要讓習慣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的羅馬人了解中國‘唯才是舉’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傳統,確實有些困難。

  但,好在儒家的人,別的長處可能不如其他諸子,但,耐心方面,他們是一絕。

  于是,大家就細致的給庫里提奧斯說明了一下考舉的制度和辦法。

  庫里提奧斯總算明白了過來。

  原來這是中國獨創的一種全新的選拔官員的模式。

  不通過血統,不以爵位評論,單純以知識作為評判標準。

  通過三輪由淺至深的考試。選拔地方和各個中央機關中的下層官吏。

  這個名為考舉的模式,沒有任何限制。只要你是中國人,無論是奴隸還是貴族。都可以參加。

  通過三輪篩選后的人,可以出任鎮長、百夫長一類的官職。

  而在未來,這些人通過自己的努力,還可以成為國家的重臣。

  現在的中國貴族里,就有不少人,是從這個模式中脫穎而出的優勝者,他們中職位最高的,甚至做到了相當于羅馬總督的位置。

  這讓庫里提奧斯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置信!

  在羅馬。別說是總督了。

  就是一個鎮長,也需要有公民的身份。

  至于奴隸和平民?

  想要爬上去,只能是呵呵!在庫里提奧斯離開羅馬時,羅馬的平民階級就已經對此大為不滿了,庫里提奧斯聽說,幾位保民官為此想向元老院提議,加強對平民的優待,但可惜,直接被元老院駁回。

  而在東方的漢朝。階級的界限,雖然有。

  但并不明顯。

  從一個奴隸,做到總督的也并不是沒有。

  庫里提奧斯就聽說過,中國的一位侯爵。在十幾年前,甚至只是另一位侯爵的奴隸的兒子。

  但如今,這位過去的奴隸之子。現在已經是中國皇帝的親戚,太后的侄子。一個名為魏其候的大人物的重要屬下。

  統領著數萬人的軍隊,甚至有傳言。他將出任郡守,這相當于羅馬的總督!

  “我要是將我在這東方的見聞,回去告訴羅馬的公民們,恐怕,沒有什么人會相信…”庫里提奧斯不由得感慨著。

  但,對這一切,他除了感慨外,并無其他任何想法。

  東方的中國,采取什么樣的政體,用什么模式統治。

  跟西方的羅馬,關系不大。

  共和國的元老院和百人隊長會議,也不會在乎一個跟羅馬足足有三四年旅途距離的國家,用什么辦法統治國家。

  或許在未來,他能借此,更進一步,成為一位保民官呢!

  庫里提奧斯覺得,中國的平民的處境,羅馬的平民們肯定會非常羨慕。

  等他回到羅馬,或許可以打起‘像中國平民那樣活著’的旗號,競選,平民們肯定會將票投給他。

  帶著這樣的想法,庫里提奧斯道:“諸君,我們還是回去吧,老師還在等著上課呢!”

  如今的庫里提奧斯,與這些士子,算是師兄弟的關系,他們都是王臧的弟子。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庫里提奧斯對于儒家的理論什么,感觸不深,也沒有什么身為儒家子弟的覺悟。

  在他看來,那位老師,跟他過去在羅馬,教導他學習的家庭教師,差別不大。

  當然,必要的尊重,還是有的。

  在羅馬,尊重老師,雖然不如東方的中國這樣。

  但也很看重。

  尤其是亞里士多德教出了亞歷山大后,許多貴族都開始重視教師和學者了。

  劉徹這個時候,并不在長安。

  他數日前,就已經離開了未央宮,帶著妃子和孩子們,前往甘泉宮避暑。

  這是他即位以來,首次在夏季,將辦公地點移到甘泉宮。

  主要是為了將宣室殿騰出來,進行維修和翻新。

  劉徹讓少府,制作了一塊大牌匾,準備掛到宣室殿的殿堂之上。

  這是學的滿清。

  滿清在紫禁城的勤政殿上,掛了一塊正大光明的牌匾。

  先別說,這個東西,滿清的皇帝們信不信,但,最起碼,忽悠了不少百姓和文人。

  后世的辮子戲,更是大贊特贊。

  在劉徹看來,這是一個很好的文宣策略。

  最起碼,能忽悠人。

  當然,劉徹可沒打算效仿滿清,掛個正大光明的牌匾。

  因為,那根本不可能,也無濟于事。

  政治本來就是黑暗的,政壇本來就是無數的黑箱操作。

  掛個正大光明,除了自欺欺人之外,別無他途。

  劉徹讓人掛的是:四海窮困,天祿永終。

  這是堯帝禪讓給舜帝時發布的策命中截取出來的。

  全文是:茲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窮苦,天祿永終。

  意思就是:舜啊,現在我按照天命,將大位傳給你,你要誠實恰當的執行中正之道,假如,天下的百姓陷入窮困之中,那么,上天就要收回賜予你的天命了!

  劉徹掛這個牌匾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提醒自己。

  同時,也給后世子孫畫一條紅線。

  你們可以吃喝玩樂,做木匠,煉丹什么的。

  但是,假如,百姓窮困,國家經濟困難了,你們就等著做亡國之君吧。

  這是劉徹思慮了許久后,才選定的中心思想。

  并且,打算今后,將這句話,當成漢室政權的統治合法性來源進行宣傳。

  就如同日后的天朝。

  將喂飽百姓的肚子,發展經濟,作為國家的任務和目標。

  除此之外,商湯祭天時的祭文,劉徹也覺得,有必要勒石為記,就放在宣室殿的御座之前。

  這樣,每一個皇帝,在登上御座之前,都會看到那段商湯鼎革之時對天所發的誓言:予小子履敢用玄社,敢昭告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在劉徹看來,中國古代的王朝帝王們,只要能讀懂和記住這兩位帝君的誓言和誥命,根本不會玩脫,也根本不可能出現問題。

  毫不客氣的說,統治者們,壓根不需要去學什么西方的民煮自由大憲章什么的,從老祖宗哪里,就能得到足夠的智慧和策略。

  可惜啊,大多數人,都只是將老祖宗的話,當成了口號,當成了飆演技時,掉眼淚時的臺詞。

  而劉徹這么干,就是要逼著后來的子孫,不管怎樣,至少在表面上,他得做個態度,做個表率出來。

  不然,他的皇位,馬上就要不保!

  當然,這只是一個預防性的策略和保障。

  要真出個類似宋欽宗那樣的奇葩,再怎么保障和預防也是沒用。

  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腦殘,能做出什么有智商的事情出來。

  人家硬要作死,你也無奈不是?

  所以,關鍵還是在自身,在于教育,在于傳統。

  秦國七代君王的教育,劉徹看來,就很有必要學習學習。

  所以,劉徹現在來到了槐里縣的茂鄉。

  這個他未來的安息之所。

  雖然,視察自己的陵寢這樣的事情,看上去怪怪的。

  但這卻是漢室每一個皇帝的必修課。

  帝陵在漢室的政治生活中,占據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地位。

  帝陵的規格和制度,能直接反應出,當政的皇帝,對天下的態度和治政的思想。

  太宗孝文皇帝的霸陵,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整個霸陵工程,盡量儉樸,盡量的沒有加重人民的負擔。

  甚至連霸山本身的地理地貌,太宗孝文皇帝,都禁止官員和后來者破壞。

  原因就是,他不喜歡也不想加重百姓的負擔。

  到劉徹這里,帝陵工程,就開始承擔更多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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